口,腦子裡浮現出不堪的畫麵,再朝旁邊看去,忽的能理解宋孟琮了,好心當做驢肝肺,換成自己也得生氣。
“你、你還能走嗎?”
宋孟琮捂著後腰,應該是扭著了,稍動動腳,額上都能疼的落汗。
薛音涵怪是怪了些,但心還是不壞的,主動走上前去“我扶你去椅子上坐坐吧。”
手剛伸過去,宋孟琮卻防備的抬起目光——
“你又想做甚?彆一會兒又覺得是我占了你便宜。”
自己也不是打一巴掌,給一甜棗,還能不在意的人。
宋孟琮看向不遠處的椅子,費力的挪動腳下,每一步都是鑽心的疼。
“我錯了還不行。”薛音涵難得會主動認錯,扶上這人的胳膊“慢些,我扶你過去。”
好漢不吃眼前虧,宋孟琮想著大不了讓她扶自己過去,然後再不理她。
薛音涵將人扶穩坐下,便喚來夥計,上了壺熱茶。
一杯推到宋孟琮手邊,一杯則自己端著。
既不說話也不亂動,就定定的直視前方。
宋孟琮覺得薛音涵比外頭的天還要陰。
方才還不想搭理的心思,霎時就變了,莫名其妙一個人跑到大街上,還想淋雨?她這是又遇著什麼事了吧?
瞧著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總不能就這麼乾坐著?要不說說話?
這人心思重,不如讓自己開導開導?
“咳咳——”宋孟琮佯裝著清了清嗓子,找了個及不合時宜的話頭兒“這茶沒有薛府的好喝。”
薛音涵聽見動靜兒,扭過頭去,那眼神像是聽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
頭回兒有人拿茶肆裡的茶跟薛府裡的比。
“你倒會喝。”
宋孟琮摸了摸鼻子,滿眼的無奈,心裡暗道:‘自己不過沒話找話說,你用不用那麼認真?”
“你怎麼一個人出街?”
“悶。”薛音涵說的越是簡單,代表她的心情越低落。
“你是不是又遇見什麼難事了?”宋孟琮歪著頭“跟我說說唄,興許我能幫你,我可是能救人的郎中。”
“你幫我?”薛音涵掃過一眼,淡淡的扯了扯嘴角“我不想嫁人,你也能幫我?”
不想嫁人?
宋孟琮瞧著她,忽然開了竅,莫說大戶人家,就是普通人家,像她這般大的姑娘,不說嫁人,少說也該定親了,拖到現在,著實有些晚了。
“嫁人不好嗎?”
“有什麼好的。”
薛音涵斂起眉眼,抿著薄唇,那樣子既惆悵又苦惱,形單影隻的立在人群,竟有種清蓮的孤冷,宋孟琮滿肚子勸慰的話,霎時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不想嫁就不嫁唄。”
薛音涵瞥了她一眼“有這麼容易就好了。”
“可你不想嫁,強扭的瓜也不甜,這樣你也不會過得好。”
“你這是勸我?”
宋孟琮眨眨眼“我是再給你分析利弊,婚姻大事,關乎終生,兒戲不得。”
“可祖母已經定了,母親也覺得不錯——”
“不是還有二爺嘛,二爺那麼疼你,若是你真的不想嫁,她不會逼你的。”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二哥哥擋了這一次,那下一次呢
?我總不能次次都找二哥哥。”
宋孟琮怔了怔,但緊接著就搖了搖頭,露出一個並不讚許的表情——
“是你嫁人,不是你祖母或你母親嫁人,既然這不是你想得的,又何必牽強,讓自己強忍?說到底,你還是不敢,但你應該明白,若是往後過得不如意,難過的隻有你,再不濟,你逃婚唄。”
薛音涵的目光閃過一絲震驚,她驚訝於這人不同俗世的話語,更驚訝她敢把這話說出口。
“你不必這麼看我。”宋孟琮舉起茶盞含了一口,嚼著茶葉道:“天下之大,離經叛道之人數不甚數,你這點兒不算什麼。”
“你好大的膽子,就不怕我說出去?”
“你不會。”
薛音涵有種被人看穿的錯覺,惱怒之餘扭過頭去,可又不甘——
“人常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姻——”
“若真是你心想的姻緣,今日咱們也就不會遇見了。”
薛音涵敗下陣來,捂著%e8%83%b8口,臉色逐漸發白。
宋孟琮不由得歎了口氣——
“你的心思總這樣重,身子什麼時候能好?將包袱扔下些,你自己也能輕鬆不是?”
“我不想嫁人,不想生子,是不是很怪?”
“不怪。”宋孟琮扯了扯衣袖“因為我也不想。”
暖香苑裡,葉善榮同齊若蘭正說著話,錢媽媽就忙手忙腳的匆匆跑了進來,滿麵的震驚鄙夷,繼而又是不屑,唾沫星子飛濺的到處都是。
“你可看清?”
“老奴看的是清清楚楚,涵姐兒同那宋郎中都快貼在一起了!當街摟摟抱抱的,那場景,真是將薛府的臉都丟儘了!”
齊若蘭抿了抿嘴,忽的冷笑一聲——
“瞧不出來,音涵妹妹居然是個這般外向的,母親,我記著祖母可是前不久才給她訂了親,這要是傳了出去,恐怕不好說呀。”
“可不是嘛,你祖母也不知怎想的,竟給她說了劉翰林的小兒子,一個庶女,至於叫她這般費心?”
葉善榮說歸說,但也不會多加乾涉,畢竟薛音涵如何,礙不到她的事。
可齊若蘭就不同了,王大人的事情,她到現在可都還記恨呢,巴不得什麼時候能揪住薛音涵的小辮子,這下倒好,不用她找,自己先送上門了。
眸中閃過一道寒光,想高嫁?沒那麼容易。
這日薛音涵剛梳洗完,早飯都還沒用,就被魯氏差人叫去了順安堂。
人剛一進院子,魯氏手裡的拐杖就猛地砸了過來。
“你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還不給我跪下!”
原來她與宋孟琮在茶肆偶遇的事情傳進了劉家老太太的耳朵裡,一大早天還沒亮,那劉家老太太便叫嚷著要退婚!
“我與你好歹也是手帕交,你竟如此誆我,你那孫女當街同外男勾勾搭搭,誰知道還是不是個清白姑娘?!
彆是沒了清白你才著急將你那孫女嫁進我劉府,你自己去聽聽現在外麵多少人在笑我劉家是個接二手的!這婚事我看就此作罷!往後薛劉兩家也不要來往!你薛家簡直欺人太甚!”
魯氏一向最好麵子,哪經得住這般被下麵子,當即臊的麵紅耳赤,以至於薛音涵一進來便喊打喊罵的要殺人。
“二爺!二少奶奶!”錦繡邊喊邊哭“快去救救我家小姐吧!老太太說要打死她!”
薛晏榮跟蔣幼清驀的一驚,這都分開住了,怎的還能抓著不放?!
“可說是出了什麼事?”薛晏榮問道。
“老太太說,我家小姐跟宋郎中私通,被劉家老太太上門退婚。”
“什麼?!”
薛晏榮跟蔣幼清都是知道宋孟琮身份的,音涵跟誰私通也不可能與她私通。
“這不是無中生有嗎?!”
“是呀,小姐的性子我最了解不過,她決計不是那樣的!”
錦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你彆哭了,我這就去!”
薛晏榮說著就要動身,蔣幼清也立馬跟了過來。
“我跟你一起。”
“你懷著身子呢,我去就行。”
“那怎麼行?!”蔣幼清套了件鬥篷在身上“我被祖母冤枉的時候,音涵那樣護我,如今輪到她被冤枉,我豈能袖手旁觀。”
係緊了繩結——
“快走吧。”
說完又頓了頓“去把宋孟琮找來,這事兒她不能躲。”③思③兔③網③
如此一番動作,行雲流水,薛晏榮瞧的愣了愣,這還是自己的小媳婦嗎?
夫妻倆甫一進順安堂,就瞧見薛音涵昂著頭,異常堅定的道:
“退婚就退婚,正好!本來我也不想嫁!當初原本就沒人問過我的意願。”
“你不嫁?”魯氏氣的牙齒都要咬碎了“那你想嫁誰?那個窮酸郎中?!你還要不要臉了!”
薛音涵半點兒不再怕的——
“我與誰都沒有關係,祖母為何不信我?隻憑外人的三言兩語就來定我的罪?!”
“人家是親眼瞧見的!”
“親眼瞧見的就一定是真的嗎?!”
薛音涵的膽子變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唯唯諾諾,是她做的她認,不是她做的,她死也不會認!
葉善榮完全就是個看戲的,這事兒她不摻和,過來也就是想看看大房出醜。
而齊若蘭表麵瞧著事不關己,但實則總在要緊關頭,插上一句——
“音涵啊,若親眼瞧見都做不得真,那,那如何才是真呢?你是沒聽見那劉家老太太是如何臊祖母麵子的,那話啊,是當真難聽,你也彆怪祖母生氣,況且若是假的,你們當街拉扯,又是為何?”
“他是見我沒傘,拉我避雨而已!”
薛音涵聽著齊若蘭陰陽怪氣的語氣,頓時想明白了什麼——
“嫂嫂竟也在這呢?莫不是嫂嫂將話說給祖母聽的吧?”
“與我有什麼乾係?你這推責推的太遠了吧。”
“你——”
“夠了!”魯氏的臉都氣紅了“來人呀,秦媽媽!把這個不知廉恥的給我掌嘴!”
“且慢!”薛晏榮高呼一聲擋下了秦媽媽,蔣幼清則將薛音涵牢牢地護在懷裡。
“嫂嫂——”
“沒事,彆怕。”
薛晏榮皺著眉,不等魯氏發難,便道:“這件事另有隱情。”
呦,護短了來了,齊若蘭似笑非笑著,她倒要看看薛晏榮能有什麼法子?
魯氏作為一家之長,對薛晏榮早有怒火,正愁沒機會發作,來了也好,今日一並,全都解決了!
“隱情?什麼隱情?今日你若是不說個清楚,我連你一塊罰!”
薛晏榮眉頭鎖著極深,她真是心寒,祖母對他們這一房從來就沒有過真心實意。
壓低著嗓音,有些動氣——
“徐聿,叫宋郎中進來。”
宋孟琮一眼就瞧見了滿臉淚痕的薛音涵,登時心就緊了下,勾搭外男,這對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來說,是足以浸豬籠的罪名。
她越過薛晏榮,徑直走到院子中央,抬頭朝在場的人一一掃過。
除了薛晏榮跟蔣幼清是真的關心,其餘人全是嘲諷,那種巴不得出事的表情,令人可憎,令人作嘔。
宋孟琮有些懂了,為什麼薛音涵時常鬱鬱寡歡,時常悶悶不樂,生在這樣一個家裡,再好的人,也會消沉。
“我還以為你會逃呢,算是個有膽量的,不過你竟還有臉來這兒。”齊若蘭就差將奸夫兩個字掛出來了。
“朝大奶奶這話可說錯了,我什麼都沒做,為何要逃?”宋孟琮不卑不亢,目光落在魯氏身上,拱了拱手
“老祖宗明鑒,我絕不可能與三小姐私通,因為,因為我本就是女子之身。”
作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