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扯著自己的腰帶係了半天,乾脆就握了上去,捏著蔥白的指尖,教她如何係住。
蔣幼清拂過她腰間吊著的玉牌,眨了眨眼——
“還要收拾什麼?我幫你。”
“不用,關外的府邸裡都有。”
薛晏榮邊說邊將屋子裡牆上掛著的佩劍取下,握在手裡,一轉過頭卻瞥見小丫頭立在原地,手指絞著裙帶的模樣,緊繃的眉眼忽的就鬆了下來——
薛晏榮不由自主的走近了她,抬手將她絞成一團的裙帶展開——
“我會讓十初留下,你若是有事就跟她說。”
“讓十初留下?那怎麼行?十初不在,誰照顧你——”
“我都多大了,還用人照顧?有徐聿一個足夠了,倒是你——”
“我也是大人了。”蔣幼清不等她說完,便不服氣的打斷。
“大人?”薛晏榮輕笑一聲,毫不留情的將她拆穿“有怕鬼的大人嗎?”
“我——”
“行了,就按我說的來。”薛晏榮不由分說的扯了扯身上的外衫“你要是無聊了,就去找音涵玩,或是去母親的院子多走動走動,但有一點千萬記著,暖香苑絕不能去。”
蔣幼清點點頭——
“我知道,你放心。”
說著放心,可薛晏榮又怎麼可能真的放心,若不是事發突然,非去不可,她說什麼也不能把蔣幼清一個人留在府裡,想來自己在,二房的還能收斂些,若是自己不在,她一個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應付的來?
“十初——”
“二爺——”
薛晏榮眉間微顫——
“若是二房的過來,知道怎麼辦嗎?”
“二爺放心,我都知道,我會照顧好二少奶奶的。”
待兩人一路走到影壁處,薛晏榮的腳步才又停了下來,心中頭回生出不舍,似是千萬隻螞蟻爬過,癢,慌,但又不得不忍。
知道主子有話要說,姚十初跟歲杪便主動退到了後麵。
“晚上要是害怕,就讓歲杪陪你。”
“你又不是不回來了,我等你回來。”
“嗯。”
上了馬車,放下車簾,瞧著那漸行漸遠的車轔之聲,蔣幼清不知怎的,心裡忽的湧起股酸澀的感覺。
這種感覺纏繞了她一整日,直到掌燈時分,都不曾消退——
瞧著床榻那空了半邊的位置,陷入了沉思——明明昨日這個時候,她還陪著自己。
翻來覆去睡不著,蔣幼清怔楞了片刻,坐起身,將一旁疊好的被子拉開躺了進去,上麵是淡淡蘭花和雛菊的香味。
這味道,分外安心。
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天就已經大亮了。
歲杪不清楚,姚十初還能不清楚嗎?
一進來就瞧見少奶奶睡在了榻上外側二爺的被子裡,這是才剛走,就開始想了?
晌午過後,蔣幼清擺弄著書房裡的墨寶,她認得薛晏榮的字跡,看來她平日裡也不全是看帳打算盤,這詩寫的也甚是有意境。
“我那侄媳婦兒呢?可在屋裡頭兒?”
姚十初原本是在耳房裡坐著,一聽這聲音,蹭的一下就衝出了屋子,自家主子前腳剛走,後腳這就來了?說是湊巧,都沒人能信。
“見過二夫人。”
“十初啊,你家夫人呢?”
“這會兒該是睡下了罷。”姚十初編著說辭,想著能躲一陣是一陣。
“哎呦,年輕人的這睡哪門子的覺啊?!定是榮哥兒不在,無聊的緊。”
葉善容說著就拉過一旁的女子“這不剛好,解悶兒的人都給她帶來了,快去將你家夫人喚起來。”
早知她是個難纏的,卻不想竟是這般難纏,姚十初揣著手,來回瞧著葉善容帶來的女子,莫名其妙往自家院子帶人,絕不是什麼好事,人也不是什麼善茬兒。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去叫你家夫人過來!”
葉善容今兒絕對是故意,看樣子要是不見著蔣幼清,是不會走了。
姚十初不能跟她甩臉子,這會兒也隻得先應下——
“那二夫人且去屋裡坐等,奴婢這就去請夫人過來。”
進了小院的書房裡,姚十初的麵色就凝重起來,但又怕嚇著蔣幼清,隻得側麵的同她做提醒——
“二夫人來了。”
“她來做什麼?”蔣幼清卻比姚十初直接多了,字裡行間都是不歡迎的意思。
“誰知道呢,還帶了個跟您年歲差不多的姑娘,說是要給您解悶。”
蔣幼清抬起頭來,隱隱有了感覺,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裡漾開。
“二少奶奶,您要是不想去,我就說您不舒服,回了她。”
“不用,今日見不著,明日她還得來,躲得了今日,也躲不過往後她日日來。”
蔣幼清稚嫩的眉眼,卻從容鎮定“有什麼好躲的,她怎麼著也不能把我吃了吧。”
“吃您倒是不至於,就怕她旁邊的姑娘.....”
“不怕,我也好奇她非見我不可的理由呢,至於那姑娘,咱們且就去探探,倒要看看這二叔母二人要唱哪出戲。”
姚十初臉上的表情有些錯愕,說話比剛才立馬直了許多——
“您不怕?”
“怕什麼?”
姚十初搖了搖頭——
“看來二爺的擔心多餘了。”
葉善容已經喝了一杯茶,瞥了眼身邊的女子——
“怎麼樣?薛府好嗎?”
“好,侄女從未見過這麼大的宅院,就光這一間屋子,都比鄉下家裡的整座院兒都大了。”
葉善容輕笑一聲,果然是沒見過世麵的——
“既然覺得好,那等會兒就機靈些,她與你年歲差不多,說來你比她還大一歲,可萬萬不要傻了才好。”
“月霞知道,可是姑母,二爺又不在,光看二少奶奶,能頂用嗎?”
“你懂個屁!要是那薛晏榮在,這門你壓根兒就彆想進,就是要趁他不在,咱們才好拿捏那個小丫頭,什麼都不會,就老實閉嘴!”
“知,知道了,姑母,月霞都聽姑母的。”
話音剛落,蔣幼清就來了,身後跟著姚十初和歲杪。
方才還冷眉冷眼的葉善容,這會兒頓時咧嘴又笑成了朵牡丹花,大紅的胭脂抹的也忒多了些——
“哎呦,你可讓我好等啊。”
蔣幼清的外表沒有攻擊性,睜大眼睛的時候,隻給人種她還是個孩子的錯覺,不然葉善容也不會生出想要拿捏她的念頭兒。
“來來,我同你介紹介紹,這是我那遠房侄女月霞,這不閒在家裡沒事,就跑到我這兒來了,我想你們年歲相同,定有話能聊的來,這不——我就把她帶來認認門,以後也好跟你作伴。”
蔣幼清年紀是小,但腦子還是有的,先不說自己的院裡有歲杪有十初,東院兒還有音涵,哪用得著她帶個遠房侄女來給自己解悶說話?
還認門作伴?
怎麼她這是孤兒了?還是有家不能回?
那也不該是認棲子堂的門,該去認她暖香苑的門才對!
蔣幼清麵上不動聲色,但心裡已經清楚了葉善容的意圖,好歹自己跟薛晏榮還在新婚中,這就迫不及待想往房裡塞人了?未免做的太難看了罷。
隻是葉善容的話沒往明說,自己這會兒也隻能先裝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多謝叔母記掛著幼清,往後月霞姑娘常來就是,二爺不在,屋子裡都是女眷,正好也方便。”
果然是年紀小,以為薛晏榮不在就沒事,還往後常來——全說到了葉善容的心坎裡。
果不其然,自打這以後葉善容有事沒事兒領著她那侄女就往棲子堂跑,一坐就是大半日,好不容易歇上一天,到了黃昏時,卻又打發人來喚蔣幼清過去,總之是一刻都不能停下,可謂是能利用的全都利用起來了。
說出口的話,那更是沒了邊兒——
什麼月霞從小就跟薛晏榮親,以前來府裡住過些日子,那真真就是薛晏榮的小尾巴,走哪跟哪兒,一刻都不能離。
還說什麼那會兒就差將兩人定個娃娃親了。
這種明裡暗裡都捎帶套近乎的話,任誰聽了,都不能舒服。
可蔣幼清卻愣是沒有一點反應,葉善容說,她便聽,既不插話,也不打斷,你瞧著她,一副聽了的模樣,但又覺著她什麼都沒聽進。
蔣幼清不急,歲杪卻是急的跳奔子——
“姑娘,您該不是明日還要過去罷?”
“她要是叫了,我就過去,不叫就不過去。”
“依奴婢瞧,就是叫了您也不能過去,而且她來了,您也不要去見!”
“那怎麼行?”蔣幼清搖了搖頭“到底是叔母,月霞姑娘又是客人,這臉麵不好撕破的。”
“可她們分明就是不安好心!”歲杪跺了跺腳“您還沒瞧出來嗎?二夫人這是想把她侄女塞給二爺!您這時候怎麼竟犯起傻了呢!”
蔣幼清抿了抿嘴,若有所思了片刻——
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就在歲杪以為她家主子應該警惕起來的時候,姚十初跟著猛兒卻從外頭回來了——
“夫人,兔子打回來了,是烤著吃還是送到廚房去爆炒?”
“烤著吃!”
蔣幼清說著就要跑出去,卻被歲杪拉住胳膊——
“姑娘!”
“先吃兔子,旁的回頭再說。”
歲杪徹底傻眼了,還回頭再說?這都火燒眉毛了!
接下來的幾日,蔣幼清似乎迷上燒烤,成日拉著姚十初不是烤兔子,就是炙羊肉,時不時地還要涮上回鍋子,總之這棲子堂裡是香味不斷。
“這到底是還要烤到什麼時候啊?”歲杪長歎一聲。
蔣幼清湊到姚十初身邊,瞧著她嫻熟的烤著手裡的兔子,提了提裙擺,便蹲下了身來——
“這二房都是個什麼情況啊?”
姚十初手裡一頓,臉就跟著轉了過去——
“少奶奶,您想問什麼?”
“什麼都想問,你能都說說嗎?”蔣幼清的眉眼裡透著股靈氣勁兒。
姚十初點點頭,手上又轉了起來——
“您彆聽二夫人胡扯,二爺壓根兒就沒搭理過這個月霞,都是瞎編出來誆您的,二房裡的事情亂著呢,二老爺重欲,府外頭兒到處都偷摸養著外室,二夫人重財又善妒,每次一旦知曉了外頭的女人,定要將整個宅院鬨得雞犬不寧,二老爺的臉不知被抓花了多少次,朝哥兒嘛,沒什麼真才實學,年年都說要科考,年年都落榜,至於芸姐兒還小是奶娃娃——哦!對,還有個蓮娘姨,是二夫人的陪嫁,後來就作了二老爺的妾室,隻是這麼多年肚子倒是一點動靜沒有,不過話說回來,說是姨娘,其實連使喚丫頭都不如。”
“這麼亂啊?那祖母不管嗎?”
一提到老太太,姚十初就笑了,頭搖的更厲害——
“老太太偏心,府裡人儘皆知,二老爺做事向來不思後果,就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