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晏馳道:“我應該沒有說過,我不認識你。”
梁橙一噎。
往前回想一遍,他確實從未說過這話。是她沒有那段記憶,不記得,所以先入為主了。
現在想來,從第一次見麵開始,他就在有意無意地逗她。
她的氣惱像被堵住的煙囪,煙冒不出來了。
於是那股氣在%e8%83%b8腔裡四處亂竄,找不到出口發泄,憋得她%e8%83%b8悶。
徐晏馳又問:“還氣什麼?”
“你耍我,故意愚弄我,看我笑話。”
徐晏馳挑眉:“我怎麼耍你了?”
“你明知道我是……”梁橙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徐晏馳和她是同學,一早就認識她,那他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嗎?
知道她的爺爺,就是競爭對手太科的梁崇英嗎?
知道她費儘心思來盛來,潛伏在他身邊的目的嗎?
“你是什麼?”徐晏馳問。
梁橙古怪地盯著他臉,不能確定他究竟對自己了解多少。
如果他知道,應該不會是這種態度。
在被徐晏馳發現之前,她不能自爆。
梁橙彆開臉,跳過這個問題,往下清算:“你說我暗戀你,是不是故意的?”
這次,徐晏馳笑了一聲,大大方方地承認:“是。”
梁橙沒想到他認得如此爽快,還有臉笑。
刷地一下把頭扭回頭,瞪著他,咬了下嘴唇:“所以你就是在耍我。”
“不是耍你。”
梁橙惱火:“你故意冤枉我暗戀你,讓我追你,不是耍我是為了什麼?”
徐晏馳垂著眼看她:“有沒有可能,是我在追你?”
梁橙像被下了靜止咒語,瞬間凝住:“什麼?”
“暗戀的不是你,是我。”他說。
這個太過意外的答案,梁橙徹底怔住。
“還記得你問過我,我吊死的那棵樹嗎。”
徐晏馳把她摟過來,輕輕環住:“你就是我的樹。”
第五十八章
他的樹。
他吊死的那棵樹。
梁橙的頭腦幾乎無法處理這個信息量, 徐晏馳在說什麼?
他惦記許多年、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是她?
怎麼會呢?
梁橙無法相信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卻又不得不相信。
腦袋裡一會閃現,去盛來麵試的那一天, 徐晏馳坐在麵試官之席,投落在她身上的視線。
一會是徐晏馳說:“她喜歡的東西在我這裡,說不定有一天,會有機會再見一麵。”
裡格·丁, 是她最喜歡的畫家啊。
他掛在家裡客廳的《Moonlight》, 是她最想要的作品。
他買下她最喜歡的畫, 想要再見一麵的那個人, 是她。
怎麼會呢?
梁橙茫然而驚愕地看著徐晏馳,整個認知都被打碎, 然後重組。
從她進入盛來開始, 他那些自戀到臭屁的行為, 如今看來, 原來都是有意為之。
她甚至已經忘記了曾經和他相識過,徐晏馳卻默默地暗戀著她,這許多年?
怎麼會呢?
“你……”梁橙直瞪瞪地盯著他,“你是不是又在騙我?”
還是難以相信,所以忍不住懷疑。
徐晏馳反問:“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梁橙又被他問住。
他這個人太有心機,老奸巨猾, 逗她, 誘導她, 一步步把她引進自己的坑裡。
可事實上, 他沒說過一句假話哄騙她。
隻是她自己誤解, 自己團團轉, 自己傻乎乎地主動去上當。
想起這些不由有些氣惱, 卻又氣不起來,惱不起來,滿腦子都被原來他暗戀自己好多年這件事,衝擊得七零八落。
“為什麼?”她問,“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徐晏馳鼻腔裡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語氣幽幽:“你倒是忘得一乾二淨,現在來問我為什麼喜歡你。”
這分明是頗有內情的意思,梁橙被他話中的幽怨弄得有幾分心虛。
“我高中的時候,有和你發生過什麼嗎?”
徐晏馳低眸乜著她:“你說呢?”
梁橙心虛更甚,眼神躲閃一秒:“我不記得了。”
徐晏馳食指將她偏移的下巴掰回來,迫她看向自己:“‘也不是很重要的人’,不記得也沒關係,是嗎。”
他記性好得很,還對很久之前她在同事聚會上,一句無心的話而耿耿於懷。
如今終於讓他等到機會,可以向她當麵討債,秋後算賬。
“我那句話不是針對你……”梁橙小聲辯解。
“我知道,”徐晏馳說,“隻是我自以為,對你有些重要罷了。”
這話太戳心窩子,心心念念地喜歡著一個人,她卻把你忘得乾乾淨淨,該是多麼酸楚的滋味。
她忘記了,一走就是好多年,那這些年裡,他又是怎麼過來的?
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對她念念不忘,戀愛都沒有再談過一場?
梁橙又想起他說過:“因為我見不到她。”
幾分鐘之前氣憤難當,現在都變成滿滿的心虛與愧疚。
這讓她覺得自己對徐晏馳很是虧欠,又怕這是他新的陰謀詭計:“你現在是不是仗著我不記得,訛我的?”
“訛你?”徐晏馳被她氣笑,“盛來園區的櫻花道,是我訛你?VR頭顯裡為你建模重現的那條路,是我訛你?你夢見的一模一樣的櫻花樹,樹下的初%e5%90%bb,也是我訛你?嗯?”
梁橙被他話裡接連而來的信息量砸得頭腦發懵,怔怔地呆立許久,才在一種難以描繪的心情下,慢慢地,將他和夢裡那道模糊的人影,畫上等號。
“你是小矮子?”
她雙眼裡寫滿世界顛覆的懷疑:“可是你……”
他一米八七,怎麼可能是小矮子?
梁橙處在訝異之中,兩側腰身忽然被他手掌掐住,雙腳驟然離地。
徐晏馳將她放到台階上。
石階高度十五厘米,一下子將她在徐晏馳麵前需要仰視的身高差,縮小到隻剩幾厘米。
梁橙的內心被雷擊般震顫。
她看著眼前的徐晏馳,她隻需要輕輕往前,就可以很輕鬆地親到他。
原來是這樣……
原來如此。
徐晏馳站在她身前,麵對著麵,望進她清淩淩的眼睛。
“我不太喜歡這個稱號。”他說,“現在能為我正名了嗎?”
最精彩絕倫的語言,也形容不出梁橙此時此刻的感受。
原來真的有這樣一個人。
原來真的有那棵櫻花樹。
不是她的夢,不是她分不清現實虛幻的臆想。
她真的有過一個“小矮子”。
有過那樣喜歡著一個人的心情。
梁橙許久都沒有說話,徐晏馳看著她眼底慢慢浮上來一層霧氣。
那水霧在她眼中聚集得如此之快,轉瞬便彙成一汪,從眼角湧流出來。如泉水清澈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掉落。
她咬住了嘴唇內側,沒發出聲音來,卻止不住地發顫。
“怎麼了?”徐晏馳嗓音低下來,用手指拂去她臉上溼潤的淚痕。
梁橙聲音染上哭腔,儘力壓抑著,但壓不住哽咽的顫唞:“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怕嚇跑你。”徐晏馳說。
他無比期望她記起自己,又不想她記得那些不好的事情。
但記憶交錯相連,怎麼可能兩全。
“我哪有那麼容易被嚇到。”梁橙淚水掉個不停,控製不住。
她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哭,有點難過,為她自己,為徐晏馳。◎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也有很多很多的失而複得的慶幸,為她自己,也為徐晏馳。
徐晏馳不厭其煩地幫她擦著眼淚,儘管馬上又會被洶湧而來的新的眼淚淹沒。
“不是你容易被嚇到,是我輸不起。”
那個在談判桌上都能談笑自若、神閒氣定的徐晏馳,也會有輸不起的時候。
所以費儘心機,兜那麼大一個圈子。
他也曾想過,不如就讓她永遠不要記起來,不去揭舊日的瘡疤。
她選擇忘掉一定是因為太難過,沒必要再要她難過第二遍。
把人哄騙到手後,這種想法會更加強烈。
他同樣沉溺於這段時日,伸手就能把她抱入懷裡的真實感,他覺得這樣就很好。
他所求的從來不多。
一個她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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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太多事情衝擊,梁橙一時半刻消化不完。
徐晏馳把她帶上車,她花了好久,心情才慢慢平複下來。
徐晏馳把她送回樾府時,已經夜深。
他把她送上樓,送到門口,梁橙的眼睛因為剛才留太多眼淚,微有些腫。
“好好休息,有事給我電話。”徐晏馳說。
梁橙點點頭,站在門口目送他轉身離開。
徐晏馳走出兩步,又折回來,扣住她後頸淺淺%e5%90%bb了片刻,而後低歎一聲:“怎麼辦,今天不太放心你一個人。”
可是梁橙此時此刻最需要自己先靜一靜。
她張口想要說,徐晏馳卻好像都懂,摸了摸她頭發:“我今晚不適合待在這裡。”
他抬起梁橙的臉,看看她發紅的眼角,說:“還想哭鼻子的話可以趁現在哭,我走了之後就不許哭了。”
梁橙被他說得有點羞恥,扭開頭:“我沒事。”
徐晏馳這才放開她:“我走了。”
梁橙“嗯”了聲。
看著他走進電梯,梁橙關上門,在安靜的玄關站了幾秒,才像是反應過來,換了鞋進屋。
可能是因為剛剛受到太大的精神衝擊,情緒起伏過大,她思緒繁雜,晚上連做了好幾個夢,斷斷續續,睡得不安穩,白天上班就不大有精神。
徐晏馳照舊來接她,給她帶了早餐,一切都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這讓梁橙平靜不少。
她靠在座椅上打嗬欠,徐晏馳問她:“昨天想了些什麼,困成這樣?”
梁橙抱著手臂忽然說了一句:“我要是暗戀你就直說?”
徐晏馳一頓,偏頭看過來。
梁橙又說:“怕我對你有企圖?”
“我為了得到你,不擇手段?”
梁橙開始一件一件細數,之前被他扣的鍋。
徐晏馳笑出聲,老神在在地掌著方向盤,轉過路口:“你好像很記仇。”
梁橙哼了一聲,說:“哪有你記仇。”
她其實還有一點餘勁沒緩過來,上午被工作分走注意力,中午休息,便又侵入腦海。
跟總裁辦同事一起在食堂吃飯時,她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的紅燒肉做得很香,但她不大有胃口,剩下許多。
譚珍珠在旁邊吃完自己的,眼饞她的。因為昨天的事,她對梁橙頗感抱歉和心虛,像平時一樣伸筷子夾時,都多了點小心翼翼。
“你在想什麼,怎麼神不守舍的?”譚珍珠問,“昨天你們兩個聊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