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過頭去,但因為佩戴著頭顯設備,目之所及,並不是徐晏馳。
眼前的視野因為她轉頭的動作而變幻,明明該站著人的地方,此時她看到的是一片空,更遠處是灰褐色的房子。
身體的直覺與眼睛之所見不同步,這種不同步就人容易讓人陷入一種對周遭環境的懷疑。
梁橙的手下意識又抬起,往那個方向揮了揮。
啪地打到什麼東西,她停了一瞬,跟摸到沸水似的,嗖地一下縮回來。
把身體往回轉,想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徐晏馳這個人,被她占了兩下便宜,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她。
果然,梁橙聽見他在背後慢悠悠道:“摸了我的手還不夠,還要摸我的%e8%83%b8口。”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梁橙自己都有點心虛。
連續兩次,這辯解實在太無力。
徐晏馳自然不相信。
“鋪墊半天,就為了這一下是吧。”他直接給她定了罪名,還用更大的惡意來揣測她:“還想摸哪,要不讓你一次摸完。”
“……”
經驗多了,梁橙裝傻的能耐與日俱增,選擇性裝聾,直接跳過這個話題,一本正經地評價:“畫麵很清晰,眼部追蹤也很敏銳。”
徐晏馳沒接她的話,但他應該操作了什麼,梁橙眼前的預設場景突地變了。
原本的建模虛擬場景,變成一條乾淨空曠的瀝青馬路。
成排的櫻花樹矗立於兩側,繁盛枝椏向上蔓生,於道路中間勾連交彙,盛放的花海遮住上空,猶如一條粉色隧道。
有微風輕輕拂過樹梢,花瓣簌簌飄散,乘風飛旋而下。
梁橙甚至能感覺到那陣風拂過麵頰的輕柔,還有隱約的香氣藏在其中。
那一刹那,她感受到一種靈魂震蕩的熟悉感。
這是哪裡?
為什麼她從未見過,卻覺得好像來過。
她在記憶中來回搜索翻找,最相似的也不過是行政樓下那條栽滿櫻花樹的路。
可梁橙確定不是那條路,四周的靜物不一樣。
那是哪裡?
她沉浸在這個畫麵裡,好半晌才出聲:“這條路好真實。”
“恒和院裡的路。”徐晏馳抬起她手腕,將手柄放到她手心裡,之後鬆開。
恒和院……
是徐家所在的彆墅院區。
梁橙忽略那種奇奇怪怪、仿佛毛線上的毛紮著皮膚的感覺,想了想,她應該是沒去過的。
梁家和徐家的關係早就僵化了,從她有記憶起,兩家就不曾來往過。
可是這個場景太過真實,她仿佛真的站在這條道路上,在盛夏八月裡,被漫天粉色花樹籠罩。花瓣旋轉著朝她輕舞落下,梁橙下意識抬起手,看著那片柔粉色落在虛擬的指尖。
“我好像來過這個地方。”
“是嗎。”徐晏馳依然站在她身後,聲線聽起來很平靜:“和誰?”
他沒問什麼時候,沒問為什麼。
問了梁橙自己也不知道。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沒有記憶的那段時間裡,曾經去過恒和院。
梁橙想起那個她曾經夢見過、回憶過許多次的片段。
“應該是和我的小矮子初戀吧。”
可能是被這個地方勾起了似曾相識的感覺,卻依然什麼都想不起來,梁橙突然有些許悵然,不太確定地說:“他可能也住在這個小區。”
身後半天沒聲音。
梁橙抖抖手指,那花瓣就從手指縫裡掉了下去。
徐晏馳語氣聽著就淡了些:“那我還挺榮幸。”
怎麼的,還不願意跟小屁民住同一個小區?
試用完新產品,梁橙認認真真地從消費者角度,講了自己的感受,還提了幾個建議。
從徐晏馳辦公室出來,先聞到一股濃鬱的香味。
譚珍珠抱著一碟杏仁薄脆,跟倉鼠一樣哢哢哢啃地飛快。
梁橙詫異地問:“剛才的不是吃完了嗎,你從哪裡弄的?”
“啊,客戶部同事送過來的。”譚珍珠往她嘴裡喂了一塊,又笑眯眯地摸摸她的臉蛋,“我們小梁真討人喜歡,沾你的光了。”
梁橙一頭霧水,旁邊張秘書也拿著另外一種點心在吃,一樣滿臉幸福陶醉,指了指茶水間的方向說:“岑總聽說你喜歡吃他們那的點心,專門讓人給你送的。你看看,岑總對你多好。”
梁橙順著望過去一眼,總裁辦的茶水間一向保持最高程度的潔淨,台麵上從來不放過多東西,現在已經被各種點心盒和果汁堆滿了。
“給我送的?”梁橙把那口餅乾咽下去,表情先是驚訝,隨後變得魔幻起來,一臉茫然地問:“為什麼?是我不小心又立什麼功了嗎?”
“我們也不知道啊。你問我們?”張秘書比她還茫然,“不是你自己贏得了岑總的芳心嗎?”
梁橙愈發迷惘。
她做什麼了?
-
梁橙反思了一整個下午,都沒想明白,岑綰秋為什麼給她送點心。
梁橙今天第一次和她碰麵,隻說了那麼一句話,就贏得了她的芳心嗎?
這件事實在解釋不通。
她左思右想,開始懷疑,有沒有可能是岑綰秋認出她了,故意送來的。
下毒了?
譚珍珠和張秘書吃得最多,現在還活蹦亂跳的,顯然沒有。
想用糖衣炮彈來迷惑她?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啊。
之後每天,岑綰秋都讓人往總裁辦送各式點心,怕她們吃甜的膩味,還會巧妙地換一換口味。
偶爾她還會親自過來。
前兩回,唐主管以為她來找徐晏馳,抱歉地告訴她徐晏馳出去開會了。
岑綰秋卻擺擺手:“我不找他。”
她像是來體恤、慰問總裁辦的工作,親切地跟大家說幾句話。
當然,每次最後的注意點都會落到梁橙身上。
她人非常親善,儘管平日也是一個雷厲風行的高層領導,對她們卻沒什麼架子。
她對梁橙格外溫柔和關心,大家都看得出來。
周五,梁橙跟譚珍珠一道下班。
岑尉仗著他表哥是盛來的一把手,囂張地把跑車開到了行政樓下。
梁橙和譚珍珠剛走出門,就看見他穿著卡其色Polo短袖襯衫、藏藍五分褲,戴著一頂黑色墨鏡,明明清爽的衣服卻被他穿得流裡流氣,擺著pose靠在車門上。
兩人默契地同時轉身,往回走。
岑尉在後頭大聲喊:“我在這兒呢!”
“珠珠!”
“寶貝!”
大廳裡霎時一道道目光射過來。
譚珍珠hold不住,捂住臉衝出門,上去給了岑尉一腳:“寶你大爺的!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許來公司找我!”
岑尉捂著小腿原地呲牙咧嘴地蹦了幾下,又腆著臉把手往她肩上勾:“我奶奶被我哥氣壞了,去普陀山禮佛靜心去了,好不容易沒人管我,我這不趕緊來找你了嘛。好珠珠,請我吃個飯吧,我都快餓死了。”
“餓死你活該。”譚珍珠回頭叫梁橙:“走,我請你們倆吃飯。”
梁橙立刻搖頭拒絕:“我今天沒充電,就不去給你們倆照明了。”
譚珍珠叉腰:“這麼沒義氣是吧。”
梁橙理直氣壯:“昂。”
正巧經過的黑色奔馳在旁邊停下,後座車窗緩緩降下,岑綰秋在車裡叫梁橙。
“下班了?有時間嗎,陪我一起吃個飯吧。”
梁橙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譚珍珠出賣:“她有的,岑總。”
岑綰秋視線從譚珍珠身上轉向梁橙,微笑地看著她:“上車吧。”
梁橙隻好乖乖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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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坐進車裡, 岑綰秋征詢梁橙的意見,問她想吃什麼。
梁橙說都可以。
岑綰秋便問,中餐怎麼樣, 她知道一家私房菜,口味還不錯;想吃東南亞料理嗎,有個朋友投資了一間餐廳,正想找時間去試試;烤肉火鍋呢?她有陣子沒吃了。
她真的認認真真地在和梁橙商量晚餐, 就像是家裡一個很親近的長輩。
梁橙不斷提醒自己, 這是“敵人的媽媽”, 但一對上岑綰秋溫溫柔柔的目光, 根本警惕不起來。
兩人一路討論,最後選定一家融合料理, 因為岑綰秋提到這家有款花椒冰激淩甜品, 而梁橙非常感興趣。
到餐廳之後, 點餐也是兩人有商有量地來, 岑綰秋特地要了兩份花椒冰激淩。
呈上來後,她放一份在梁橙麵前:“嘗嘗。”
梁橙興致勃勃地用勺子剜了一口,送入口中。
這個冰激淩是用液氮製作的,在淡奶油的原料之外,創造性地加入了白巧克力、花生醬,以及川味特色的藤椒油, 口味相當特彆。
梁橙第一次吃藤椒味道的冰激淩, 冰涼之中, 又有藤椒的麻和爽, 但是意外得很好吃。
梁橙連連點頭, 驚歎地稱讚:“好好吃。”
梁橙稱呼她岑總時, 她說:“現在不是在公司, 不要叫我岑總了,叫我綰秋阿姨吧。”
梁橙遲疑。
敵人之間,這麼親熱是不是不太好。
岑綰秋看出她猶豫,退讓一步道:“你要是覺得不自在,叫我岑阿姨也行。”
這有區彆嗎?
梁橙品味一番,岑阿姨好像確實沒有綰秋阿姨那麼親熱。
到底是曾有能力擔當集團總裁的女人,岑綰秋看似給了她兩個選項,其實哪一個都能達到她的目的。
梁橙心想自己得學著點,一邊從善如流地叫她:“岑阿姨。”
岑綰秋笑眯眯地注視著她。
這種慈愛的微笑持續了整頓晚餐的過程。
岑綰秋不時給她夾菜,梁橙信奉來而不往非禮也,便也主動幫她夾。
你來我往的,飯桌上氣氛倒是出乎意料的溫馨融洽。
就這麼過了陣,岑綰秋看著她,忽然感慨:“還是女兒好。”
梁橙手裡的筷子差點沒拿穩。
她的的確確從岑綰秋身上感覺到母愛一般的溫柔,而這種感覺讓她對自己的人生產生了極大的懷疑。
怎麼回事?
她和岑綰秋明明應該是最為堅定不可動搖的敵對立場啊。
這難道就是梁家和徐家的孽緣嗎?
岑綰秋一個人將徐晏馳養大,為了替兒子守住這份家業,付出多少心血,整個盛來都知道。
母子倆的感情應該很深厚,從沒聽說過什麼不好的傳聞。
梁橙捏著筷子問:“是徐晏馳不幫你夾菜嗎?”
岑綰秋愣了一下,笑出聲來。
她伸手過來揉揉梁橙的頭發,笑了一會兒,才道:“是你太可愛了。”
梁橙維持著表情穩定,“可愛”這個誇獎從岑綰秋口中說出來,簡直像丟給她一顆炸-彈。
事實上,岑綰秋要是罵她兩句,她可能會覺得更舒服。
她心情複雜地問:“徐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