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頁(1 / 1)

東宮有福 假麵的盛宴 4287 字 5個月前

“但並不是我帶大家種洞子菜,我就不掙錢了。你想想他們種,我來收,收來了運到墨爾根,運到龍江城去賣,還有附近幾個城縣。人家那兒可不同咱們黑城,糧食種得多,人也有錢,本來是路程隔著,現在有了這冰車,縮短了運送時間,而洞子菜賣得也恰恰是冬天,何樂而不為。”

衛傅看著福兒的眼神深邃。

她總能另辟蹊徑想到各種不同的法子,可她還隻想到淺層,沒往更深層去想。

如果真把種洞子菜的法子交給黑城的百姓,如果真能賺錢,就等於是把全城的人捆綁到了一處。

最近他看似無事,其實派了許多人去打探石炭礦的位置,和礦裡當下情形。

彆看外麵冰天雪地,那處石炭礦依舊開著,挖出的石炭直接通過那條路就運出去了。

石炭礦所在位置遠離人煙,常人也走不到那處,所以派出去的人根本無法看到石炭是怎麼運出去的。

之所以會得出石炭礦依舊開著的結論,是因為看到那條路上已經被運炭的車輾得烏漆墨黑。

現在想來,恐怕對方也借助了冰車。

目前,由於開私礦的謝家格外低調,似乎無論他在黑城掀起什麼樣的風波,對方都不願多看一眼,隻管一心一意的挖自己的礦。

他想對對方下手,卻苦於無著手之處,貿然以官府的名義查封對方,不清楚謝家實力,也怕激起民變。

對方宛如一隻百年老龜,絲毫不露破綻,如今找到對方破綻的機會來了。

種洞子菜必然需要大量石炭,黑城人之所以默許有人開私礦,是由於石炭在當地賣得極為便宜。

可人們為了取暖所燒,與大量種洞子菜所需的石炭,是絕對沒辦法比的。是時若全城人對石炭的用量大量提升,謝家那可還能依舊沉默?

衛傅何止想的比福兒遠,他還想得格外深。

甚至把背後各種乾係,對方可能會有的反應和該如何應對,其中的得與失都想進去了。

總之,種洞子菜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

今日是恩錫和察噶休沐的日子。

本來按理說今天也是薩倫山休沐的日子,但他兢兢業業,一向以官衙為家,恩錫和察噶也都習慣了,見到了日子,薩倫山還不走,便收拾收拾回了前東山屯。

回了屯裡,兩人分了路,恩錫回到家家。

見兒子回來了,恩錫的娘很高興,忙接過兒子手裡的東西。

除了一個放著換洗衣裳的包袱,還有個竹籃。

打開竹籃,見籃子裡又放了許多新鮮的洞子菜,恩錫的娘不禁道:“你從哪兒又弄來這麼多菜?之前你對我說,是大人給你們發的額外貼補,可我找人打聽過,這菜也就隻有‘神仙倒’的酒鋪裡有賣,而且賣得十分昂貴,你跟我老實說,這菜到底是哪兒弄來的?”

恩錫的娘向來對恩錫管教十分嚴格,也是孤兒寡母,丈夫死得不光彩,她怕兒子學壞,走上跟他爹一樣的路。

就因為恩錫的娘這種性格,所以這母子倆在屯裡的風評,並未受到那個死去男人的影響,相反比大多數人家都好,恩錫家若有什麼困難,屯裡的人也都願意幫一把。

越是如此,恩錫的娘越是嚴於律己。

上次她便心中有所懷疑,怕誤會了兒子,她便沒敢聲張,隻是私下偷偷打聽了下,這次她就想好了,等兒子休沐回來,定要好好跟他說一說,沒想到兒子竟又帶回了這麼多昂貴的菜。

“恩錫,你是不是學那毛總管的手下,也在城裡欺負人了?當初我們就對那些人深惡痛絕,因為他們總是欺負我們,你可千萬彆學那些人!”

連著被娘追問,又見娘急成這樣,恩錫真是哭笑不得。

“娘,這些菜真是我們大人發的,每個休沐回家的差役都有。也是我忘了之前跟你說,那‘神仙倒’是我們大人的夫人開的鋪子,菜都是自家的,不當什麼的。”

怕娘說他說話太張狂,他忙又道:“這是劉大人說的,讓我們不用舍不得吃,既然給了,就拿回去吃。”

“真的?”這個飽經風霜的中年婦人還是不太相信。

這麼貴的菜發給手下吃,這安撫使……還是……

“是不是你們大人不想給你們發薪餉,所以才給你們發了這些菜,拿來抵薪餉?”

恩錫已經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娘,你可千萬彆這麼想我們大人,大人是世上最好的大人,他才不會這樣!”

他又道:娘,你要是真不信我的話,你去察噶家裡問問,看是不是察噶也有?你之前懷疑我做了什麼壞事,難道就沒去察噶家問問?隻要是官衙裡發下的東西,我有的他也有,總不能我帶著他一起做壞事。”

察噶也是個實誠的孩子,恩錫的娘還是知道的。

她對兒子的性格了解,本就對‘做了壞事’半信半疑,聽了兒子這一番解釋,已經信了大半。

如今又聽說察噶也有,她的心終於放下來了。

“是娘誤會你了,娘也是怕你學壞了。”她不禁有些愧疚道。

恩錫無奈道:“娘,我拿回來的東西,你吃就是了。現在我在官衙裡當差,每個月都有薪餉,上次出去剿匪,什麼都沒乾,大人還給我們發了賞銀,你以後不用這麼節儉。我上次拿回來的那些菜,你是不是沒吃?”

聽了這話,恩錫的娘果然露出幾分心虛之色。

她確實沒吃,也是不敢吃,怕兒子是不正當得來的,又不敢聲張,後來竟放壞掉了,隻能拿去偷偷地埋了。

“娘,以後你可千萬彆這樣了,你都說這菜昂貴,放壞了多可惜。我跟你說,那韭黃拿來炒雞蛋,特彆好吃,上次衙門裡做了一頓,香得我差點沒把舌頭也吞了。”

“你們在衙門裡也吃這菜?”

“每天總有一頓吧,所以我說娘你千萬彆舍不得吃,拿回來就是吃的。”

恩錫的娘蹲著,一邊收拾籃子,一邊道:“這麼昂貴的菜,自己吃了多可惜,還是送人吧。你屯長爺爺總是幫咱家,咱家平時也沒什麼好東西送,我把這些菜分一半,給你屯長爺爺家也送些去,讓他老人家也換換口。”

恩錫倒也不意外娘會這麼說。

他娘就是這樣,知恩圖報,所以在屯裡的人緣才好。

“娘,我跟你一起去,我這趟回來也是有事跟屯長爺爺說。本來這事是交給了薩倫山的,但他休沐不回來,這事就托付給了我。”

“什麼事?”

恩錫提了籃子往外走。

“娘,你去了就知道了。”

.

一座石頭房子裡,正中是個廳堂。

和漢人的房子不一樣,這間廳堂的中堂畫的位置卻掛著一張張獸皮。

獸皮下,有一張原木色的椅子,椅子上原本應該有張虎皮,隻是如今這張虎皮被人揭掉了,鋪在了廳堂正中的火坑前。

前東山屯是雜居的屯子,也因此家家戶戶格局乃至布置都不一樣,唯一相同的就是每家廳堂的正中都有個方形的火坑。

每到冬季來臨之際,這個火坑裡就會燒上火,平時烤火取暖,燒水烤肉,都能在這裡進行。

此時那張虎皮上,蜷縮地坐著一個攏著狼皮毯子的老人。

老人已經很老了,發須皆白,人似乎也沒什麼精神,說起話來,總是慢悠悠的,聽人說話,也是半晌才會有動靜。

“你說安撫使大人想教我們種這些菜?”

恩錫跪坐在火坑右側的皮氈子上,左側坐的是他的娘。

聞言,他點點頭道:“安撫使大人說,我們這裡的人謀生手段總共就那幾樣,田地也少,所以家家戶戶都過得窮困。窮則思變,變則通,通則……”③思③兔③網③

說到‘通則’時,恩錫忘了後麵的話,以至於‘通’了半天,也沒下文。

老屯長接道:“通則無往不達。”

恩錫窘紅了臉,忙道:“屯長爺爺說的是,我們大人就是這麼說的。”

老屯長瞅著恩錫說到‘我們大人’時,臉上綻放出的光彩,心裡暗暗歎了口氣。

這種光彩,他不止在一個人臉上見過,都是屯裡去官衙當差的那些年輕人。

看得出這些年輕人都很信服那位大人,回來後言必稱我們大人如何如何,以至於屯裡的人對那位大人印象極佳,一改早先毛總管當權時的深惡痛絕。

甚至由於當初他的阻止,把差役名額讓了一部分出去,後來見去的那幾個年輕人不光能拿回來薪餉,還有賞銀,偶爾回來都身穿著威風的官差服,屯裡現如今還有人怨他。

表麵上雖沒人說什麼,但私底下說他老頑固、食古不化、老了的人,不止一個。

這屯子之所以能雜姓而居,俱是因為他們在彆處都處於弱勢,所以抱團住在一起,一直以來都像家人一樣。

可家大了,就難當,免不了有些雞零狗碎,但老屯長也不由地反思,他是不是真的老了,所以食古不化。

“那你覺得這活兒能不能乾?”他問恩錫。

恩錫道:“當然是能乾的,我們大人是好人,是好官,他是不會害我們的,大人是真想幫窮困的屯民富裕起來。”

老屯長歎了口氣,道:“既然這樣,那就把所有人都召集起來議一議,也免得我這老家夥一人拿主意,是時出了差池,到時又怨我人老了食古不化。”

恩錫的娘當然知道最近屯裡私下的風聲,不禁勸道:“您老人家可千萬彆這麼說,您老為了屯裡做了多少事,隻有那些沒良心的才會私下說道您,您彆理他們。”

老屯長笑了笑:“我能與他們計較?不過人老了就要服老,去叫人來,事關屯子的大事,自然都要出來拿主意。”

“是,我這就去。”

.

類似如此場景,發生在黑城附近多個屯莊裡。

這幾個莊子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雜姓而居。

一般也就雜姓而居的屯子,顯得弱勢,不如同族同姓的凝聚力強。

其實當地人也不止打獵采參捕魚這幾個為生的路子,但其他路子都被人占了。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某個族群或某個姓氏找到一條來錢的路子,都是同族帶同族,同姓帶同姓,甚至發展到最後,這門營生被這一個族姓的人壟斷。

外人來了,就會遭到這同一個族姓的攻擊,無法維持,久而久之,就演變成了這樣。

如今好不容易安撫使大人願意帶著大家致富,還願意把自家賺錢的法子拿出來扶濟他們這些窮人,幾個莊子裡即使有其他的聲音,但大多數也是願意乾的。

當然,在乾之前,他們也打聽清楚了洞子菜的買價,以及大人會如何教他們種菜。

這件事是福兒出麵辦的,她倒也乾脆,給出了兩個法子。

要麼種菜的人自己出房子,出炭火,她出法子出人教他們如何種洞子菜,種出來的菜由官衙組織人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