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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和才能,曆數她掌權以來的種種功績,認為這是不弱於古之賢王的千古之功,應該得到與她的功績匹配的身份和地位。

不得不說,雖然人人都知道現在的盛世是由賀星回一手締造,但是真正聽到這些政績被一條條這樣念出來,還是讓人忍不住震撼。

普通的帝王,能做到其中的兩三條已經算是賢明了。

有這樣的功績襯托,對於她應該得到更高的身份和地位這一點,沒有人能說得出反對的話。

追根究底,今日還能夠坐在這裡的人,每一個都是這些政策的受益者。

因而,當禮官念出聖旨的最後一段,稱皇後的功績千古無匹,他這個帝王卻身無長物,沒有能夠嘉獎她的東西,唯一能給的隻有皇帝之位,因而預備在明年禪位,讓她成為這個國家名正言順的主人時,眾人看起來都還算冷靜。

非要讓賀星回形容他們此刻的表情,她覺得應該是“第二隻靴子終於落下來了”,鬆了一口氣的情緒多過震驚和抵觸。

大概也是因為這件事醞釀得太久,而且早有預料,所以真正說出來的時候,反而沒有太過明顯的感受。當然,也有可能是沒有反應過來,或者想說的話在這裡不方便。

畢竟要當麵罵她,很多大臣心裡還是有些打怵的,還是在奏折裡罵起來痛快一些。

而且他們也不知道同僚對此事是如何看待的,總要私底下串聯一番,有了同盟者,才能放心開口。

腦海裡漫無目的地轉著這些念頭,賀星回又吃了一隻蝦,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也沒有預想中的那樣緊張激動。

一切功過自有後人評說,所以很多人在麵對看不清的未來時,會心生惶恐。在這一點上,賀星回是幸運的,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已經看到了很久很久之後,因而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實,也許並不全然是對的,但至少不會是錯的。

所以她的態度是坦然的。

事實上,對她來說,禦宇登極確實隻是走個流程的事,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畢竟朝政早就儘在掌控,走這一步,並不能增加她手中的權柄,反而可能會更遭非議。

但賀星回還是必須要走,因為這是她的責任,也是她的私心。

一件事有很多種可能,可是如果不邁出這一步,可能就永遠隻是可能。隻有讓它變成事實,才能化作一道光,照亮後來的人。

雖然人們常說後來居上,但有時候榜樣的力量也很重要。在這個有無數束縛和掣肘的年代,她身為開拓者,和其他人相比,已經擁有了無數的特權。

如果連她都不敢走出這一步,又怎麼能指望後來人超越她呢?

她自己正是借著前人光輝的指引,才順利地走到這裡,自然也有義務在此處留下一道光。

希望以後的人們提起她,應是“生女當如賀星回”。

……

中秋節過去之後,整個朝堂上下的氣氛都變得古怪起來。而且這種古怪迅速感染了整個京城,又向著更遠的地方擴散。

但是短時間內,沒有任何人站出來表態。

就連平時對於這種熱點新聞最為熱衷的小報,也沒有任何一家刊登了這件事。

最後還是《世界報》先登了一篇代表官方立場的文章,民間的議論才逐漸熱烈起來。

而在那之前,朝堂上的暗流湧動已經開始了。

從第二天起,陸續就有一些反對的奏折送了上來,有委婉含蓄的,也有言辭激烈的,更有憤而辭官的。不過賀星回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這些奏折就被皇帝拿走了。

“阿姊你彆管,說了這件事交給我,就不能讓你分一絲神。”他斬釘截鐵地說。

於是登基十五年,皇帝頭一回在紫宸殿裡設了桌案,辦起了公。

和經常跟朝臣們言辭相對的賀星回不同,皇帝的做法是把重臣們都叫來,一人發一摞奏折,叫他們當著自己的麵看完,寫一份批複交上來,寫得他不滿意,就打回去重寫,直到通過為止。

重臣們:???

雖然這似乎是他們的職能,但總覺得不是這麼用的。

寫了一天批複的重臣們,暈暈乎乎走出紫宸殿的時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心裡琢磨著是否要約束一下下麵的人,不要再上這種沒什麼用處,隻會被用來折磨他們的奏折了。

這還沒完,很快就有一群女官從紫宸殿裡走了出來。她們每個人手中都捧著個盒子,看製式應該是用來裝奏折的那種。

正疑心這是否就是自己批的那些奏折,女官們已經各自散開,跟在其中一位重臣身後,“皇上說,折子既然已經批完了,就請大人順便帶回去下發吧。陛下-體恤諸位大人,說是盒子沉重,不可勞動大人們,叫下官幫忙送過去。”

“……”不但叫他們批,批完之後還要他們親自送回去給寫奏折的人?

而且還是當著女官的麵!

曾經,朝臣們以為留中不發就已經是最恐怖的事了,那意味著賀星回不想談論這件事,根本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

現在有了對比,他們才終於意識到,賀星回是多麼地委婉,多麼地給他們麵子,就算有時候當麵指著鼻子罵,那也隻是在小朝會上,沒有讓他們在下屬麵前丟過臉。

再仔細想想,如果沒有賀星回,如果當初登基之後掌管朝政的就是皇帝……

眾臣都不由得一個激靈。

要知道,皇帝畢竟是皇帝,才能平庸不代表他不能搞事情。在才能平庸的帝王之中,有如同先帝那樣老老實實,照著父親留下來的政策繼續施行的,也有前朝大宣末帝那樣肆無忌憚、橫征暴斂、驕奢無度,將整個王朝都禍害沒了的。

而他們這位皇帝陛下,以這些年的行事觀之,多半會是驕縱任性、朝令夕改,想一出是一出,讓朝臣們焦頭爛額、疲於應對的那種類型。

與他相比,賀星回是多麼的英明神武、敏銳果決、敢於任事,縱然偶爾行事出格,也能自己掃尾,根本不需要他們操半點心。

如此幾天之後,送到皇帝麵前的奏折就越來越少了。

直到此時,民間的熱議才剛剛開始。

不過他們關注的重點,就和朝臣們不一樣了。賀星回有沒有資格這事,根本就不在討論範圍內,把從古到今的帝王拉出來比一比,如果連她都沒有資格,那還有誰?

雖然她是個女人,可她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禦真大帝在世,一個人間帝王的身份,還委屈她了呢!

百姓們真正關注的,是一個無關緊要——至少在臣子們看來如此——的細節。

皇帝有後宮三千,那女帝是不是也有?

雖然人人都知道現在的皇帝和女皇感情很好,但這也沒有影響他有後宮啊。既然皇帝有的女帝都有,那這後宮是不是也該有?

皇帝本人都沒有想到,百姓們的關注點會如此清奇,搞得他也很尷尬。

他以前確實沒有想過這有什麼問題,因為世人皆是如此,何況他的後宮還那麼和諧,大家像家人一樣相處,對他來說,隻是陪伴自己的人更多了。

現在忽然站到賀星回的立場上一看,感覺確實是有點奇怪。

雖然在皇帝看來,他的嬪妃們喜歡賀星回多過喜歡他,對她也從來沒有任何不敬,放在一般人那裡,這就算是給予妻子的尊重了,可賀星回是一般人嗎?

類比一下,她當了女帝,要是也設一個後宮,縱然那些男人都對他無比尊敬,在他麵前不敢造次,也還是叫人渾身不自在。

這讓皇帝一時不敢麵對賀星回,悄悄地收了紫宸殿的桌子,回自己的天元宮去了。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又發了一份詔書,叫禮部製定一套禪位的流程。

自古以來,禪位一般都是跟朝代更替結合在一起的,多半是在倉促之間成事,有一份詔書和傳國玉璽就夠了,根本不會費心去弄什麼儀製,要費心也是費心折騰登基儀式,那才是新朝帝王關注的重點。○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畢竟禪位的前朝帝王並不需要體麵。

但是現在的情況,雖然說是禪位,但本質上卻是雙帝並立,自然需要製定出一套單獨的流程,以彰顯皇帝的不同。

……

自從進入教育部之後,阿喜的工作時間就變得穩定了起來。

以前在秘書省,需要定期值宿宮中,現在卻可以準點上下班,除了偶爾還要給《世界報》寫稿之外,所有的空閒時間都可以放在家庭上。

賀子越很體貼,主動承擔起了更多照料孩子的責任。再加上長輩們的幫助,他們這個小家庭在經曆了初期的手忙腳亂之後,很快就走上了正軌,雖然中間生孩子休息了兩個月,但是對她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

她很清楚這些都是怎麼來的,在工作上就更加用心。

這天晚上,她正在逗孩子玩,家裡突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雖然已經聽門房稟報過,但是親自走到前麵,迎到了客人,阿喜還是非常意外,“什麼風把你吹到我這裡來了?”

她們這些女官,彼此之間的關係都還不錯,比一般的同僚更親密。但因為在宮裡隨時能見到,所以到家裡拜訪的事反而很少見。特彆是袁嘉,她雖然是同僚,但還有另一個身份,私交上麵就更要注意了。

袁嘉解下`身上的頭蓬,笑了一下,“你這樣說,倒叫我很不好意思了,平時不登門,登門就有事。”

說著,兩人都笑了起來。

阿喜這才拉著她的手,把人請到了書房坐下。應該沒什麼私事需要袁嘉趁夜跑一趟,多半是公事。既然是公事,還是在這裡談更好。

兩人跟著賀星回,都養成了講求效率的好習慣,坐下來,叫人上了茶水,也沒有繞圈子,便直奔主題。

“阿姊可看過這幾日的報紙?”袁嘉問。

雖然知道阿喜肯定都看過,但她還是將自己帶來的剪報取了出來,遞到阿喜手邊。

阿喜低頭一看,就知道她是為什麼來的了,還是女帝能不能有後宮那回事。

要說這件事裡,最尷尬的其實不是皇帝,而是他的後宮,特彆是後宮嬪妃生下的子女。雖然賀星回待他們一視同仁,該有的照料都有,但越是如此,就越是顯得他們身份尷尬。

也難怪袁嘉在這件事上拿不定主意,要來找她了。

阿喜很快翻完了剪報,抬頭問,“你是怎麼想的?”

“我也不知道。”袁嘉輕輕歎了一口氣,“按理說,應該壓一壓這樣的言論,至少找一件彆的事情,轉移一下民眾的注意力,叫他們不要總是繞著這件事打轉,可是……”

“可是又覺得百姓們能議論這些,並不是壞事?”阿喜問。

袁嘉深吸了一口氣,點頭,輕聲道,“這件事,我也不知該問誰,所以才來找阿姊了。”

從一個妾生子的角度,從一個朝廷官員的角度,都應該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