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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了。”

韓青打量著她的神色,確認她真的沒有以此要挾的意思,才道,“若是可以,臣倒是希望他能外放幾任,看一看天下之大。”

這也算是避禍。

韓瑾之膽子太大,什麼事都敢摻和,皇帝病重的主意,就是他出的。雖說得了好處的人是賀星回,但參與到這種密事之中,官職身份又不夠,就難免令人懸心了。這種刺頭,讓他待在賀星回眼皮底下,不定什麼時候又折騰出彆的事,不如遠遠地打發出去。

況且韓青也是真心實意地認為,往後幾年,大越上下必然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在外麵,在地方,反而看得更清楚。而親自參與其中,所能獲得的好處,也是難以估量的。

世家掌握官職分配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往後賀星回用人的原則肯定會變化,但無論怎麼變,有執政一方的經驗,有出類拔萃的才乾,那就不會被忽視。

賀星回見他說得並不勉強,就道,“既然令公舍得,那我就不客氣了。”

……

與靖侯的談話,順利得不可思議。

這位在大多數時候都會被眾人遺忘的老將,遠離朝堂多年,政治智慧卻不見減少——或許,他遠離朝堂這麼多年,本身就是政治智慧的一種體現。

總之,這件事他非但沒有意見,而且還頗為殷切地表示,隻要殿下用得上,勳貴們家中的孩子隨便她挑。

開頭那麼順利,韓青的心情也不錯,從靖侯府出來,正要上車,就被人攔下來了。

攔住他的不是彆人,就是前一陣才在京城掀起一片議論聲的馮夫人。她站在韓青的車駕前,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不知令公出了這個門,要去何處?”

韓青有些意外,但又不是那麼意外。那天馮夫人在皇後麵前跟張本中針鋒相對,毫不畏怯,恐怕早就入了那一位的眼。而她自己,若是有機會入宮,想必也不會拒絕。

既然是以後會時常見麵的同僚,還是皇後身邊的近臣,中書令大人也就十分客氣,“莫非夫人有什麼見教?”

“女官之事,牽扯甚大,不過如今朝堂之中,會極力反對者,想來也隻有門下省。”馮夫人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張本中的不喜,“令公若是想繞過他,不如往陸家去。”

“哦?”韓青心念轉動,從這句話裡聽出了許多未儘之意,頷首道,“多謝夫人提醒,我會的。”

原本他的計劃,是先說服北地世家,再去解決那塊難啃的骨頭。這麼多年的同僚,他對張本中也很了解,隻要所有人都讚同,他絕不會獨自反對。但既然馮夫人這麼提了,韓青也就揣著好奇心,先去了陸家。

陸裴閉門謝客,尚未從頹廢之中恢複過來,所以如今主持陸家事務的,是他的一位堂叔。

其實在陸裴長大之前,陸家也是他掌管。不過此人才能平平,一味守成,又沒有太大的野心,所以陸裴長大後,就順理成章地從他手中拿走了掌家的權力。如今陸裴出了事,族老們年紀大了,又把他推出來收拾殘局,倒也算輕車熟路。

以陸家主的想法,接下來的二三十年裡,陸氏最好是低調再低調,等到時過境遷,所有人都把陸裴的事忘掉了,家中又培養出了出色的子弟,那時再圖謀東山,便沒有阻礙了。

可惜族老們並不讚同,都把希望放在了跟賀氏聯姻上。偏偏陸家主人微言輕,阻止不得,不免十分發愁。

幸好先是馮夫人和離,之後又出了立女戶的事,鬨得世家沸沸揚揚,實在不是個議親的好時機,這件事才暫時擱置。

如今韓青親自登門,陸家主非但沒有覺得榮幸,反而更加膽戰心驚,生怕又有什麼事牽扯到陸氏,連眼下的安穩也沒有了。直到聽完韓青的來意,他才眼睛一亮,“竟有此事?”

“是啊,宮中事務繁忙,殿下`身邊自然很缺人手。”韓青道,“不過殿下似乎並不愛用內侍,更偏愛女官。若是能讓家裡的孩子入宮曆練一番,對她們也沒有壞處。”

陸家主不由點頭,他入宮的次數雖然不多,但是受世俗風氣影響,也不喜歡那些閹人。

而且,他們反對皇後用女官,隻是因為那些女官都是宮女出身,在世家看來粗魯無文。可若是自家出色的女兒能入宮,那自然不一樣。

其實曆朝曆代,都有世家女入宮做女官的事。隻不過以前,多是選那種年紀較大,性情老成,喪夫守寡的女性,一方麵替宮中後妃掌管文書之事,一方麵也教導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若是能被後妃們倚重,那家族也是麵上有光的。

所以如今這事,說起來還真不稀奇。隻不過皇後不在深宮之中了,這女官能接觸到的人和事也會更多。

但與其讓太監占了這個位置,不如自家人上。

不過這事,他一個人也做不了主,因此隻說需要時間考慮,殷切地將韓青送走了。

轉回正房,陸家主就開始思量此事。他覺得這比跟賀家聯姻要好,可就怕族老們不這麼想,畢竟是去拋頭露麵,還要經常與外臣見麵交接,老人家難免心存顧慮。

所以思來想去,他沒有直接去找族老們,而是先把陸裳請了過來。

要是從陸家選女官,那非陸裳莫屬了。她雖然年輕,可是聰明穩重,有條理,顧大局,隻有這樣的人,在皇後身邊,才能發揮出更大的作用。所以陸家主想得也很簡單,既然是她自己的事,那就先問她的意思嘛!

將事情一股腦兒說了之後,他就問,“你是怎麼想的?”

陸裳從容笑道,“我知道,家中已經打算為我議親了。與聯姻比,入宮自然是更好的選擇。對我,對家族,都是如此。”

陸家主沒想到她已經知道了聯姻之事,不由尷尬,半晌才歎道,“你是個好孩子。我也覺得此事是個極好的機會,就怕族老們心有顧慮,不肯答應。”

“叔父若是信得過我,不如就由我來說服族老們?”陸裳說。

陸家主有些詫異,但細想又不那麼驚訝。陸裳五六歲的時候,就已經很會講道理了,往往連大人也會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反正是自己沒把握的事,不如讓她來試試。

陸裳見他爽快答應,不由微笑。

人人都說這位叔父才能平庸,陸裳倒覺得他是個很有智慧的人。他身上有一種絕大多數世家出身的人都沒有的東西——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個天才沒什麼奇怪的,願意承認自己是個庸人,才真正難得。

陸裳甚至覺得,他們家這一代的子弟能成長得如此出色,正是這位叔父的功勞。隻不過,除了她之外,似乎沒人這麼想。陸裴才十六歲,他們就迫不及待地從他手中奪走了家主的位置,想要重現所謂的輝煌。

陸裳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韜光養晦。除了擔憂太過出色會被選入宮,以及要避開陸裴的鋒芒之外,最重要的原因,還是那個會一直站在她背後,像一座山般穩重可靠,無論她再怎麼調皮搗蛋惹禍,都會替她善後的長輩,不能再管她了。

陸家主親自去請族老,陸裳則是坐在原處,想了很多。

直到族老們來了,她才將思緒從回憶之中抽離,整頓心情,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風雨。

果然陸家主才起了個頭,族老們便激烈地開口反對。因為是在自己家裡,說話也沒有那麼客氣,連賀星回都罵,“牝雞司晨,還真以為自己是正道嗎?她遲早都是要還政的,到時候你們這些女官,又當如何?”

又對陸裳道,“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族裡已經為了挑了一樁絕無僅有的婚事,你就安心備嫁吧。”

陸裳聽笑了,“族老們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很可笑嗎?一方麵認為皇後牝雞司晨,遲早會下台,一方麵又認為跟賀家聯姻是天下絕無僅有的好事?怎麼,這時候就不擔心賀氏失勢了嗎?”

眾人沒想到會被她頂撞,而且陸裳這話說得也太犀利,開口說話的大族老臉上頓時掛不住,“放肆!你是怎麼給長輩說話的?”

“這是在說正事。您在陸裴麵前,也是這樣擺長輩的架子嗎?”陸裳毫不相讓。

大族老氣得發抖,“你怎麼能跟陸裴比!”^o^思^o^兔^o^網^o^文^o^檔^o^共^o^享^o^與^o^在^o^線^o^閱^o^讀^o^

他們是真的對陸裴報了最大的期望,以為他能帶領陸氏走向輝煌。即便如今陸裴頹廢了,還是有不少人心存妄想,覺得他還有重新振作的時候。

陸裳理所當然地道,“等我入宮為官,我在陸家的位置,就跟從前的陸裴一樣了。”

“你聽見沒有?”大族老轉頭,朝陸家主發難,“還沒有進宮呢,就已經目無尊長了。要是讓她跟著姓賀的學,以後還不反了天去?”

“原來如此。”陸裳聽懂了,“你們怕的不是皇後失勢,怕的是這些女眷們跟在皇後身邊,耳濡目染,也變得‘不聽話’,是嗎?”

倒也不是太驚訝。

在不讓女人出頭這件事上,所有男人心中好像都有著一杆秤,甚至無需互相交流,就能說出相似的話,做出同樣的事。

他們究竟在怕什麼呢?

但她今天不是來激怒族老們的,到這裡也就差不多了。陸裳收斂起心頭翻湧的情緒,對族老們道,“對陸氏而言,到底是聽話重要,還是有用重要?族老們不妨仔細想想。”

話已經攤開了說到這個地步,族老們固然憤怒,但是跟陸裳說話也確實沒什麼必要遮掩了。

如此,他們反倒可以冷靜下來,思考這個問題。

但不等他們回答,陸裳就道,“還有一件事,我要提醒族老們。我們陸氏可以不答應,卻不能保證其他家族也不答應。”

這話一出,族老們頓時一凜。

世家在很多時候都是同盟,可是私底下,每一家都有自己的打算。彼此之間,隻是大致上維持著一種平衡。可如果其他家族都更進一步,隻有陸氏留在原地,那又跟落後了有什麼分彆?

陸氏在南派世家之中,一直是核心,可是以後,這種優勢還能保持嗎?

與這件事比起來,送一個女兒入宮當女官,似乎確實不那麼難以接受了。

眾人依舊沉默著,可是臉上的表情已經鬆動了許多。隻不過還要麵子,不可能立刻推翻自己的話。

陸裳見狀,便又道,“族老們想與賀氏聯姻,無非是想找個靠山。找賀氏,又何如直接找皇後?何況聯姻之事,說到底隻是我們自己的打算,你們有把握賀家會答應嗎?”

要是有把握,族老們也不會拖到現在了。

他們才不會說,其實真正的計劃,是讓陸裳先主動接近賀子越。這個年紀的年輕人,能有什麼見識?陸裳這樣一個天人一般的女孩親近自己,哪裡扛得住,到時候,婚事自然就成了。

不過這種事,他們當然不會直接說出來,本來還在琢磨該如何創造機會,沒想到又出了入宮的事。

其實隻是入宮做女官,縱然要跟外臣接觸,跟他們的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