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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還這麼大動乾戈!”

“你還說!”賀星華怒氣衝衝地瞪著兒子,但礙於親爹在,不好再動手。

他把手裡的笤帚丟到一邊,整頓了一下衣裳,這才上前給他爹問好,“爹,您怎麼來了?”

“我再不來,這家都要被你翻過來了。”賀文正板著臉,“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非要動武?”關鍵是他根本不像賀子越那麼靈活,又沒有年輕人那麼好的體力,每次都隻是把自己氣得夠嗆。

賀星華羞愧地低下頭,“他說要去參加科舉,也不想想他才多大點年紀,讀了幾本書?沒得出去丟人。丟他的人也就罷了,這是丟皇後的臉。這樣的大事,咱們幫不上忙,也不能去添亂。”

“你想得周到。”賀文正安撫了一句。

賀星華這才放鬆下來。

但賀子越不高興了,“祖父!這可是姑姑第一次開科取士,而且允許寒門士子報考,屆時一定是風雲際會、人才輩出,我既然趕上了這個好時候,又怎麼能不投身其中?哪怕考不上,長長見識也是好的。”

賀文正聽得連連點頭,“好孩子,有誌氣。”

賀星華急了,“爹,您到底站哪一頭?”

賀文正不緊不慢地道,“這樣吧,子越你進宮一趟,去問問你姑姑,若是她同意讓你去考,想必你爹也不會說什麼了。要是她也覺得你去了是添亂,那你就老實在家裡再讀幾年書。”

父子倆隔著人對視一眼,都認可了這個決定,賀子越道,“那我換了衣裳就去!”

……

澤州。

少女阿喜劃著船回到家,將漁船在後門停泊好時,晚霞已經染紅了天邊的雲彩。

夕陽的光映在她年輕的臉上,像是給她塗了一層胭脂。她的膚色是健康潤澤的麥色,那是常年在烈日下勞作形成的。此刻,她的臉上掛著因欣悅而產生的笑意,那是因為今天捕到的魚賣了個好價錢,總算有了收入。

阿喜從船上跳下來,手腳麻利地將船係好,又將一兜沒賣出去的小魚拎下來,推開門進屋,一邊揚聲喊,“阿兄,我回來了!”

進了門,卻沒看到人。

阿喜連忙從前麵開門出去,果然見書案已經被搬到了屋簷下,一個青衫書生正坐在案邊奮筆疾書。他們的房子矮□□仄,光線不如外麵好,天氣暖和一些,白日裡就寧願在讀書寫字。

“阿兄,你怎麼又在抄書?”阿喜一看書生的動作,就不讚同地蹙眉,快步走了過去。

青衫書生高漸行聽到她的聲音,回過神來,連忙放下筆,回頭笑道,“妹妹回來了?”見她手裡還拎著一袋小魚,連忙起身去接,一邊道,“今晚有口福了。”

阿喜轉過身避開他的動作,一邊瞪起眼睛,“你又抄書!”

提到這個,高漸行立刻笑了起來,“阿妹彆生氣,這本書我好容易才借到的,內容十分精妙,我抄了,留在家裡,你得空也可以看。”

“我看這些做什麼?”阿喜低下頭,“你讀你的書要緊。”

“我讀書又有什麼要緊?”高漸行失笑,“如今朝廷雖然有科舉,可是取中的十之八-九都是世家子弟,咱們家如今這般,這條路是走不通了,隻能想彆的辦法。如今總要先顧著家裡,我抄幾本書書補貼家用,你也不必這樣辛苦。”

“那就好好地抄,又給我留那麼些做什麼?”阿喜抿了抿唇,又說。

高漸行低聲道,“你跟著我受了這麼多的苦,彆的我辦不到,給你抄兩本書還是可以的。”

他抬起頭,左右看了看,見四麵無人,這才又低下頭,湊近了一些,小小聲說,“再說,我倒覺得你看這些書,比我更有用些。你也知道,如今宮中是皇後當家,她身邊總是要用人的,我看這一二年,說不定就要從民間征選女官了。”

阿喜睜大眼睛,“真的嗎?”

高漸行點頭,又笑,“說不定你能比我更早出頭呢。我想過了,攢一筆路費,等天氣暖和些,咱們就出發去燁京。這樣朝廷有什麼消息,也能儘早得知。”

他怕選女官也選不到這窮鄉僻壤來。

阿喜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有這種出路。

她以前隻是高漸行的婢女,後來高家落難了,她帶著他逃出來,兩人在這裡落腳,就以兄妹相稱。她很聰明,以前陪著他讀書,學得比他更快。高漸行說她是天才,但阿喜自己並沒有概念,因為女人讀了書也沒用,她隻是好奇書裡寫的那些故事,講的那些道理。

原來女人也能做官嗎?

正想著,院子外麵忽然有人叫高漸行的名字,兄妹倆嚇了一跳,阿喜連忙拎著魚去了水缸邊,高漸行走到前麵去開門。

來人是他在這裡結識的一個朋友,名叫嚴酩。澤州沒有世家,讀書人都是鄉紳和豪族家的子弟,以高漸行現在的處境,很難混進那個圈子裡去,嚴酩家是經商的,跟高漸行一樣屬於被讀書人圈子排斥的那一類,同病相憐,就跟他成了朋友。

“嚴兄怎麼突然過來了?”因為妹妹還在家裡,高漸行沒有請客人進來,兩人就站在門口說話,“你借的那本書,我還沒抄完……”

“還管什麼書?”嚴酩臉上眉飛色舞,簡直有點兒高興得找不著北的樣子,他伸手抓住高漸行的肩膀,用力搖晃他,“高兄,高兄,你要出頭了!你知不知道,官府剛剛下發文書,說朝廷今年會派遣巡考官下來考核各地士子,隻要通過考核,就能去京城應考了。隻要是讀書人就能報名,不限出身!”

高漸離本來覺得他的動作有點兒越界,正準備把人推開,聞言確實直接抓住了嚴酩的手,“果真?”

嚴酩用力點頭,“果真!巡考官已經到前麵的洪州了,下一站就是咱們這裡,我爹親自打聽來的消息!”

“好啊,好啊……”高漸行鬆開手,原地轉了兩圈,突然抬手捂住臉,任由淚意浸濕眼眶。

……

嘉連關。

這裡才經過一場大戰,放眼望去,城市之中滿目瘡痍。——在物資不足的時候,他們不得不拆掉了城裡的一些建築,用以禦敵。

但是人們臉上洋溢著的,卻是明快而蓬勃的笑意。

因為他們勝了!

自從幾年前嘉連關大敗之後,這個地方成了朝廷不能揭的傷疤,守將駐軍連帶著住在這裡的百姓,似乎都成了不存在的隱形人,沒有人管他們。這裡距離草原又近,隨時都可能有胡人小股部隊出現,人們臉上都是麻木的神色,很多人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

但這一回不一樣。

自從師將軍來了,對他們和彆處一視同仁,又打了幾次勝仗,大家夥兒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如今師將軍已經帶著隊伍回京獻俘受賞,但還是有很多人被留在了這裡收拾殘局,恢複民生。馬上就到春耕的時候了,抓緊時間,今年的季候就不會受到影響。

穆柯領著一隊民兵,幫被拆了屋子的老鄉修補房屋。這種體力活,他乾起來也有模有樣的,弄得一身的泥和汗,渾不似個讀書人。

他自己對此毫不在意。

其實就算不打仗,他也不打算繼續讀書了。

他們穆家雖然在臨州薄有資產,但這些年來日子確實越過越難。上回打仗,他的父母都上了城頭,一個都沒回來。他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支撐家業已經費儘所有力氣,哪裡還有心思讀書?

這一回,師將軍帶著他們打了個大勝仗。他因為在其中出了一點力,被師將軍看重,還說要給他請功呢。這話穆柯雖然不信,但他覺得,以後跟著師將軍乾,總比苦讀書強。特彆是在邊疆,當兵比讀書有出路。

反正巴望著他讀書成才的爹娘已經不在了。

而且這一戰雖然勝了,但穆柯覺得,事情還沒完。他親眼看到的,師將軍大帳中的地圖上,銀州的地方被用朱砂圈了出來,要是不想打,他圈銀州做什麼?②本②作②品②由②思②兔②網②提②供②線②上②閱②讀②

穆柯抹了一把汗,去搬下一根木頭。

就在這時,家中老仆匆匆趕來,說是有十萬火急的大事。

“就這樣說吧,我忙著呢。”穆柯將木頭扶起來,準備扛到肩上。

老仆難掩激動地道,“公子,官府剛剛張了榜,說是會有什麼巡考官下來考試,隻要是讀書人都能報名參與,要是考過了,就能去京城科舉。我已經給你把名報上了!你彆光顧著忙,這幾天也回家翻翻書吧!”

“砰——”,是立著的木頭失去扶持的力度,重新砸在了地上。

……

林州。

天下名山,林州占一半。道佛兩教又都喜歡在名山上修建道場寺廟,所以林州附近的山上,坐落著大大小小幾十座寺廟道觀,是天下一景,香火也極為鼎盛,每天都有無數善男信女前來此處求神拜佛,其中很多甚至是從外地千裡迢迢趕來的。

不過在這些寺廟道觀之中,有一座道觀十分特殊。

觀主西門先生早年間是個頗負盛名的名士,書畫尤其精絕,求取者絡繹不絕。中年喪妻之後,西門先生就在林州附近的挺秀山上買了一塊地,蓋了一座道觀,皈依了。

幾年前,已經步入晚年的西門先生對外放出風聲,想收幾個弟子,傳承自己的衣缽。

傳承的當然不是道觀的衣缽,而是書畫技藝。

消息一傳出,無數讀書人聞風而至。後來西門先生收了五個弟子,剩下的人也沒有離開,而是就在附近結廬居住。剛開始是想試試還有沒有機會,後來發現跟那麼多同道中人住在一起,隨時可以切磋技藝、交流辯論,便品到了其中的好處,賴著不走了。

這兩年,也有不少學西門先生開山收徒的名士大儒,不過挺秀山這裡還是規模最大最熱鬨的,甚至已經成了許多讀書人心目中的聖地。

此刻,朝廷派遣巡考官的消息也傳到了這裡,引發了軒然大波。

千裡迢迢來此求學的,除了一小部分傾慕西門先生的世家子弟,剩下的大都出身寒門。雖然很難科舉入仕,但讀書依舊是他們跨越階層必不可少的一步,所以大家平時都是很努力的。如今努力終於要有回報了,怎麼能不令人興奮?

挺秀山上,這時也已經得了消息。

雖然當地士子雲集。但要是讓大家公推最出色的,那還是要數西門先生的幾位親傳弟子。

此時,五人正在西門先生的房間裡,聽他說話。

“這個消息,我早就已經知曉了,隻是怕亂了你們的心思,沒有說出來。”西門先生道,“你們也跟著我讀了幾年的書,究竟成色如何,也該驗一驗了。朝廷首次允許寒門士子參與科考,想來稍有抱負的讀書人都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你們也去會一會天下英才吧。”

“是!”幾個弟子齊聲答道,臉上是掩不住的興奮與驕傲。

“好了,都去溫書吧。陸諫留下。”

陸諫是大師兄,也是幾個弟子之中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