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1 / 1)

算到最後,他自己都吃驚了。

“這……先生所言當真?”他急切地問。

範一通道,“這種事,我豈敢說笑。看來,衛公已經做出決定了?”

“請先生上覆殿下,我等會立刻籌措款項,最多三日,就交還國庫。”衛家主略一沉%e5%90%9f,便道。

範一通微微一笑,拱手朝他道喜。心裡想的卻是那天韓青從宮中回來時,轉述的那句話。

她當時說,“至少要把西北的軍餉和賞賜湊齊,免得寒了將士們的心。”

那是提醒,也是威脅。

她在提醒他們,之前這些年,西北的軍餉時常被拖延和克扣,總是發不滿。以前沒有打仗也就罷了,今年正在打仗,若是大勝,連封賞都被克扣拖延,隻怕那邊就要忍不下了。

西北若是亂了,大家都跟著倒黴,到時候就算有再多的錢,也隻是豐富了胡人的口袋。

她在威脅他們,師無命是她的人,西北的局勢如今掌控在她手中,她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全靠他們支持才能上位的皇後了。

可範一通看到的是,她手裡已經有了足夠影響邊境局勢的武將,隻差一支在朝中響應她的政策、為她說話辦事的勢力。這個勢力並不一定是哪一方,隻要能聽她的號令。

或許,她也在考慮之中吧?

不知他為她謀取的這一支勢力,能否令她滿意?

第029章 有錢

臘月的燁京城, 正處在一年中最寒冷的季節。

不過燁京位處天江以南,主城區沿江而建,從北方吹來的寒流要先經過江麵才能抵達這裡, 所以冬日雖然偶爾有時候會下雪,但幾乎都積不起來,風一吹就無影無蹤了。

前幾日吹了一陣雪片,宮人們都跟看西洋景似的站在回廊下眺望,還伸手去接雪花。可惜吹了半日, 天黑之後就沒影了。

誰知這兩日氣溫又降,早起時還能看到地麵未化開的霜凍。

到臘月二十這一夜, 便簌簌地降了一夜的雪。

半夜裡, 值守的宮人內侍和禁衛就都已經驚呼了一次, 不過那時夜深人靜,怕擾了貴人們的清淨,大家再怎麼高興,也都死死壓抑著。等到天一亮,人們被窗外的雪色晃了眼睛, 整個皇宮頓時沸騰了起來。

偌大個皇宮, 裡麵住了上萬人,即便再怎麼壓低聲音,那動靜也足夠驚醒人了。

賀星回便是被一陣嬉笑打鬨聲吵醒的。

她從寬大舒適的床上坐起來,意外地發現, 平時聽到房間裡的動靜就會立刻過來的宮人們都沒了蹤影。

窗戶外麵亮得有些過分,賀星回披上外衣, 走到窗邊, 將窗戶半推開。房間裡燒著數個火盆, 一片暖意融融, 窗一開,凜冽的寒意便順著縫隙溜進來,讓賀星回打了個激靈。

而隨著冷風一起灌進來的,還有目之所及的皚皚雪景,以及更加清晰的打鬨聲。

這可是皇後所居的鳳儀宮,宮人內侍自然是不敢在這裡造次的。賀星回抬眼看去,便見天元宮和鳳儀宮中間的那片空地上,皇帝正在帶著孩子們打雪仗。

慶州的位置比燁京還往南,氣候更加溫暖,終年無雪。這些孩子們從小在慶州長大,從來沒有見過雪。不過燁京也很少有這樣的大雪,所以皇帝也沒怎麼見過這樣的景色,也難怪帶著孩子們玩得那麼高興了。

再者,他們是回京奔喪的,雖說為兄弟服孝沒有父子那麼嚴苛,天家又更加寬容一些,但這小半年來,宮中確實沒怎麼熱鬨過,今日算是讓所有人解了禁。

賀星回就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

皇帝沒有什麼架子,很能跟孩子們打成一團。這是因為賀星回平時太忙,平時管教孩子的事就都落到了他身上。

在慶州事,王府的孩子不分出身,白天都聚到一起,按照年紀不同分班授課,晚上各自回到親娘身邊。而慶王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沉迷風花雪月、琴棋書畫,但每天也會抽出時間來看看看孩子們的課業,關心一下學習情況,有時也帶著他們玩。

這個慈父嚴母的配置,回宮之後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我的老天!”身後突然傳來可芳的聲音,下一瞬,賀星回肩上一沉,整個人已經被一件大毛衣裳裹了起來。這是前幾日她們開庫房找出來的,說是天冷用得上。

可芳一邊將賀星回嚴嚴實實地裹起來,一邊板著臉道,“既然要開窗,怎麼不把衣裳穿好再開?這是站了多久,身上都冰涼了。”複又怒道,“阿蠻那丫頭呢?今日是她值守,怎麼連個影子都看不見!外頭倒是還有兩個人,隻是太不機靈,連屋裡的動靜都不會聽。”

賀星回被裹得隻有一張臉露在外麵,麵頰碰到外麵的毛毛,惹來一陣癢意。她一邊躲,一邊笑道,“想來是下了雪,出去看新鮮了。”

阿蠻的老家是比慶州還要往南的地方,他們腦子裡甚至根本沒有雪這個概念。她是山峒蠻女,規矩本來就馬馬虎虎,看到這麼大的雪,哪裡還忍得住?

“要我說——”可芳下意識地想批評她,剛開了個頭,又自己咽了回去,“算了。”

其實彆說是阿蠻那種自由慣了的性子,就是她自己心裡,其實也覺得住在宮中比住在慶州時差遠了,規矩也大,時刻都要小心著。可是她們王妃已經變成了皇後殿下,是不可能再回慶州去了,又何必說這種話,惹她傷感?

“我心裡一直有個打算,隻是總沒時間提,你今兒一說,我倒想起來了。”賀星回離開窗邊,一邊往回頭一邊問,“你們都是在外頭自由慣了的人,如今宮中也算安穩下來了,你們若是想出宮——”

“殿下!”可芳很生氣地打斷她,“您把我們說成什麼人了?”

見賀星回收了聲,她才又說,“您在哪,我們就在哪。除非您嫌棄我們這些人蠢笨,不願意再用我們。否則,我就老死在宮裡了。春來和溪亭,必然也是同樣的想法,阿蠻……她就是出宮了,又去哪裡呢?”

賀星回歎了一口氣,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好,是我錯了。”

她身邊這幾個侍女,都是因為種種原因,機緣巧合來到她身邊的。一年年篩選,最後才留下那麼幾個,名分上是侍女,實際上從前的王府、如今的後宮,各種瑣碎事務都是她們在打理。就連紫宸殿的文書工作,也都被她們接過去了。

對她來說,這是左膀右臂。她當然想繼續用,但總要問問她們自己的意思。

“那你們就還是跟著我在宮裡作伴。”她說。

可芳這才高興起來,“本來就是。”

賀星回想了想,又說,“至於阿蠻,你說我讓她給我訓練一支女子近衛隊,如何?”

“這個主意好!”可芳眼睛一亮,大力讚同,“她是閒不住的性子,讓她做這些事是太拘束了些,連弓箭都不能帶在身上,實在可憐。倒是這事,既不用離殿下太遠,也是她的興趣所在,我看能成。”

“那就這樣辦,你們下去自己列個章程吧。”賀星回說。

可芳撲哧一笑,“殿下現在的威勢越來越重了,動不動就叫人列個章程。我們又不是朝堂上那些官員,這話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有什麼不好意思,你們辦的不是正事嗎?”賀星回卻是一臉理所當然,“是正事,那就要有章程。”

“知道了!”可芳應了一聲,連忙轉移話題,“說到這個,一早戶部的嚴尚書就來了。好像是欠款的事,說是收上來了第一筆,要請殿下過目。”

今日沒有早朝,賀星回就起得晚了一些,但現在其實也還早,外頭之所以那麼亮,是因為下了雪的緣故。

這樣的天氣,嚴文淵竟然還是冒雪來了,可見是大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麼順利?”賀星回驚訝地問了一句,又說,“那咱們現在過去。”

等到了紫宸殿,聽嚴尚書如此這般說明,賀星回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居然有人憑著一張嘴,說通了所有北地世家,他們願意在三天之內交齊欠款,這第一步算是大獲成功了。

嚴文淵過來,一是表功,二是說一下下個階段的安排。

賀星回對這些倒不在意,聽著大麵上沒有問題,就點了頭,又問,“這個範一通倒是個能人,他以後就留在戶部了?”

“是有這個打算。”嚴文淵道,“隻是他沒有通過科考,隻能以功勞授官了。”

“你跟戴大人商量好了,遞折子上來就是。”賀星回也是讚同把這個人才留在戶部的,之後還有許多要用他的地方呢,自然不會吝惜一官半職。

其實這回的進展,很出乎她的預料。

雖然給戶部指派了任務,但賀星回本來沒有指望能收回多少欠款。她要做的,隻是將這件事坐實了,到時候還不上錢,那就打欠條吧。往後她有的是收債的方法。

最為簡單的一種,就是把這些欠條賣給商人,由他們去催收。各個衙門和官府當然拿不出錢,可以用土地、稅款乃至一些優惠政策來抵。

不過賀星回當然不會賣,這東西掌握在自己手裡,那就是掌握了主動權。

隻是沒想到情況比預料的好了太多。但這也不是壞事,國庫有錢,很多事情辦起來留會從容寬裕許多。而且馬上就要過年了,這個冬天,西北那邊必然會有個結果。也得預備起來。

所以嚴文淵打算正式移文給名單上剩下的州府和衙門,她也沒有意見。

於是趕在小年封印之前,戶部關於收繳國庫欠款的公文發了出去。快馬加鞭,想必除了偏遠地區,大部分人這個年要頭痛了。

已經為此頭痛了許久的嚴尚書想到這一點,忍不住高興了一些。

這個消息自然又在朝中引發了一場震動。之前賀星回說要徹查,但隻是在對賬。後來倒是讓嚴文淵另外弄了一個衙門,但也沒有太大的動靜,大部分人還是覺得,真正的戲肉還是要等過了年之後。

誰知這一回戶部的行動堪稱雷厲風行,態度也強硬得很。

正在眾人議論紛紛之中,北地世家大張旗鼓地去戶部還了錢。

大越所處的這個時代,還是銅本位。金銀雖然也會被當做錢來使用,但因為國內儲量不豐,還有大半會用來打造金銀首飾器皿,真正流通在市麵上的並不多,無法取代銅錢。

雖然減少到了三年,但北地一大半的州府都把持在北地世家手中,加起來也著實是一大筆款項。換算成銅錢,當然要用許多的車輛來拉。

這也是衛家主有意為之。

既然是站隊,那就要旗幟鮮明地做出表率,含含糊糊、藏著掖著,誰會相信你呢?

而這般做法,果然在朝野之間引來了無數的議論。大部分還在冷眼旁觀的朝臣們覺得她瘋了,特彆是那些建國有功的勳貴們,完全不能理解衛家主這種做法。

倒是在民間,百姓們不關心裡頭的彎彎繞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