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蔚茵一身粗衣,聞言點頭:“有勞周嬸娘。”
三公子,是冬至交給她的。他知道她逃出宅院或許簡單,但是沒有藏身處,當時給她指了這個地方,隻要說出三公子,這戶人家就會幫她。
住了半個月,她也就知道,冬至對周家有恩。周嬸娘的男人曾在軍營討生活,得罪權貴被打斷一雙腿,是冬至將事情擺平,周家一直記著。而且,周家痛恨官府,必不會懷疑她的身份。她也用了“清”做自己的名字。
當日她從塔上跳下,落進冰涼的河水,拚的就是一線生機。她會浮水沒有人知道,小時候母親疼愛,為她在家中修了一個小水池。
她知道傅元承多疑,便就扮做醉酒後尋死。猶記得凍僵的手腳在水裡劃著,就借著喉嚨中的酒來給自己刺激,念著家人的名字,她遊到了河對岸。
年夜的爆竹聲,那兩隻蒙獒不會再找到她,而大雪也會掩蓋她的蹤跡。她找了一張破舊氈毯,鑽進了枯萎的蘆葦叢。
蔚茵回神,對那一段不願去回想。現在隻想著天暖一些,然後離開京城。
周嬸娘說了幾句,便離開了屋子。蔚茵現在住的地方就是周家廂房,平時用來放些糧食與雜物,如今裡間給她收拾了出來,也算乾淨。
她聽見院子裡,周嬸娘支使著小兒子出去買元宵,說是晚上做來吃,特意叮囑每種餡兒都要一些。
周家是普通人家,男人在外麵支了個打鐵鋪,幫著打工具,做菜刀之類。
蔚茵回到屋裡,拿起針線筐,住在這裡,她會幫著周家人做些針線活,期間就會想將來自己往哪裡去?
冬至說,可以去的地方很多,北漠,南疆,東番,西域,天下之大總有容身出。卻也叮囑,她是女子萬事小心。
蔚茵覺得冬至知道的很多,當初僅憑著一點的線索就理出了她的真正身份,因為有他,她才會那麼快記起來,至今也不明白傅元承為何關著冬至,分明隻是一個毀了臉的人。
不常出去院門,她也就很少聽到傅元承的事情,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已經放棄。卻也知道他心思深沉,對她極是了解。
這次,她就是藏在鬨市,等身子徹底好了便離開。
過晌的時候,周伯早早收了攤子回家,預備晚上的上元節。
“嘩啦”一聲,他的工具放在牆角,隨手拍拍身上灰塵,走去井邊洗手,雙腿很明顯的不利索。
“是不是忘記打酒了?”周嬸娘一邊舀水一邊問。
周伯一抓腦袋,嘿嘿笑了聲:“還真忘了,我這就去。”
“我去罷,”蔚茵將收補好的衣裳遞給周嬸娘,“阿伯忙活一天,好好洗洗。”
周家人實誠,也就指了酒館的方向。
蔚茵隨後出了院門,外麵當真熱鬨,人人打扮光鮮,高高的燈架上掛滿了燈籠,隻等天一黑便燃起。
她低著頭打扮樸素,在街邊安靜走著,並沒有人注意到她。
“聽說新帝今夜會出行。”路過的人道了聲。
“如此一定要去看看。”另一人回應。
蔚茵腳步頓住,下意識渾身發冷,臉色亦蒼白幾分。逃了出來,可傅元承留給她的陰影始終沒有散去。
深吸一口涼氣,她穩住情緒,邁步去了對麵酒館。
剛打上酒出來,一個人跑到蔚茵麵前,伸手接過酒壇:“怎麼讓清姑娘你來打酒?”
來人是周家的兒子周繁,人開朗愛笑,平日跟著父親一起經營打鐵鋪。
“我沒事就出來看看,”蔚茵柔柔一笑,“今日真熱鬨。”
周繁點頭,邁開步往前走:“前街更熱鬨,你不去看看?”
蔚茵搖頭,這種時候她不會自找麻煩,安靜呆著才是正經。
“也是,前街亂,”周繁道,手裡拎搭兩下,“也不知怎的,官府在查找一個女子,沒說名字也沒說樣貌,隻說家中出現陌生女子一定去報官。”
蔚茵呼吸一滯,很難不往自己身上想。
傅元承還是沒打算放過她,還是發現她並沒有死?那麼現在是否立刻離開京城,萬一下麵他下令每戶搜查。
“清姑娘?”周繁回頭,見著拉下幾步的蔚茵。
蔚茵抬頭掩去情緒,指著一旁的元宵攤子:“這些買了嗎?”
“原來你在看這個,”周繁笑笑,“再買些也行。”
往回走時,蔚茵想了一路。覺得還是以靜製動,萬一傅元承此舉隻是逼著她自露馬腳,出城可不就是自投羅網?
於是心裡打定主意,就這樣耗,耗到他放棄,到春暖花開,人都走動起來,到時候才是離去的最佳時機。
轉過街角就是周家,牆外支的草棚下立著一個身影。
他站在打鐵的水槽前,伸出手去摸摸上麵的灰塵,指尖撚了撚。夕陽的餘暉落上他半邊側臉,英挺俊美,修身的衣袍襯出寬肩窄腰。
蔚茵怔在當場,眼睜睜的看著他,眼光閃爍,腳步不由自主的想靠過去。
“他怎麼來了?”周繁疑惑一聲,隨後看看蔚茵,“可能是來找我爹的,我過去看看,你先回去。”
說完,他大步往草棚走去,站立的男子隨即看過來,麵帶微笑。
“陳校尉。”周繁笑著打招呼。
陳正誼正過身,手裡提著一把寶刀:“刀刃鈍了,請周伯幫著看看。”
“成,進屋吧。”周繁指指自己身後,“方才我倆去了酒館打酒。”
“和誰?”陳正誼望去周繁身後。
第三十章 你還活著吧,蔚茵
隻是空空的一截街道, 根本沒有人影
“我娘的表侄女,阿清。”周繁回頭也沒見到人,抓抓腦袋, “人呢?”
“阿清?”陳正誼沒在意, “我家妹子也叫清。”
拐角,蔚茵後背緊貼在牆壁上, 手捂住自己的嘴, 生怕哭出聲。
表哥就在幾步外, 可她不敢上去相認。就讓陳家也以為她死了,這是最好的結果。
陳正誼並沒有進周家, 說是家裡等著回去, 留下那柄寶刀告辭離去。
夜色下來, 處處點了燈,上元節又叫燈節,在這一日家中一定要明明亮亮的。
周嬸娘在夥房裡下元宵,周伯閒不住,就坐在井邊的磨石旁, 打磨著陳正誼那柄刀。
蔚茵忍不住走到井邊,看著那柄明晃晃的刀,時隔這麼些年,刀還是原來的樣子。那是她的父親找人專門打造,給陳正誼的生辰禮。
“好刀。”周伯抬頭笑著道,手指一彈刀刃, 發出一聲響。
周繁遞上擦刀布, 接話道:“陳家今晚包船,會去遊永安河賞燈。對了,陳校尉還說過兩日送一塊鐵過來, 給他表弟打一把匕首。”
周伯嗯了聲,低頭接過:“路上人擠,船上自然好。”
兩父子還在說著,蔚茵轉身端著水送進了夥房。
她蹲在灶膛前,往裡填著柴。從方才周家父子的對話,她知道弟弟阿渝還在陳家,那麼晚上的遊河,他會去嗎?
應當會的,以前陳清清就說過,每年上元節夜都會包船遊河賞燈。隻有這一天,女子可以不受家人拘束,光明正大出門,甚至去會自己的情郎。姑丈自恃祖上家族不凡,認為擠在街上不妥,會為妻女專門尋一條遊舫。
蔚茵已經決定離開京城,在侯府被抄的那日,世上再沒有她這個人。要說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體弱的弟弟蔚渝。沒了父母,現在她這個阿姐也將離開,小小的孩子以後要靠自己站起來。
用過晚膳,周嬸娘和周繁去了街上,周伯腿腳不好留在家中。◎思◎兔◎在◎線◎閱◎讀◎
蔚茵簡單一身粗衣也出了門,離開前,想著看一看蔚渝,他是否安好?
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鬨,各式花燈點起,將整條街道裝扮的絢爛無比。
蔚茵知道陳家會在哪裡上船,便就沿著街道往前。
永安河的支流水波平緩,上頭飄著好些的河燈,承載著人們為以後的美好期許。
這邊是一處渡頭,沒有大街上熱鬨,水麵上泊著兩艘遊舫,兩名船工蹲在船頭說話。
蔚茵站在一棵柳樹下,黑暗藏住了她的身影,就這樣遠遠地看著不上前去,經過許多事,現在已經十分謹慎。
春意初顯,柳枝雖還光禿禿的,但是已經泛出一層油色,代表著即將複蘇的生氣。
一輛馬車無聲無息停在渡頭旁,蔚茵腳步忍不住往前挪了挪,手指摳住粗糲樹皮,緊盯著馬車門簾。
沒一會兒,騎馬的郎君下地,過去幫著掀開門簾,對裡麵說了什麼,後麵一位夫人挽著個姑娘從車廂中下來。
是蔚書蓮與陳清清母子,兩人之間說笑著,陳正誼走去渡頭與船工交代。
蔚茵緊抿嘴唇,鼻尖酸酸澀澀,想起了自己在陳家的日子。姑母對她與蔚渝很好,表哥和表妹也好,雖說姑丈有些古板,但也為她操著心。
明明隔了幾丈遠,卻好似隔了千山萬水,再不會有交集。
最後,一個瘦瘦的小少年從車上下來,被陳清清扶著。他穿著厚厚的衣裳,因為身體弱扣著深深的兜帽,看不到臉。
“阿渝。”蔚茵嘴角輕輕蠕動,聲音隻能壓在喉嚨裡。
陳家人沒有多耽擱,先後上了遊舫,隨後船緩緩離岸,搖進河中央。船板上的小少年不知為何,往岸邊那排柳樹看了眼,隨後陳正誼上去,將他帶進了船艙。
蔚茵躲在樹後,眼看著船遠去消失在夜色中,輕輕歎了一聲。
%e8%83%b8中發堵,卻也放下心來,蔚渝看起來不錯。隻要再長大一些,他的身子狀況就會慢慢好起來。
往回走的時候,才發現主街上擁擠不堪,兩排士兵將大道清出來,行人儘數趕到兩旁。
“是新帝的車架。”有人興奮的翹起腳。
眾人騷動起來,紛紛翹首望去街尾,實際根本沒有仗隊的影子。天子出行,必然是提前開好道路,確保萬無一失。
蔚茵擠在人群中,突然心中發慌。即便還不知傅元承在哪兒,可隻想起這個名字就會手腳冰冷。
不能這樣乾等著,她不想再受他的影響,哪怕隻是車架從她麵前經過。
隻是到處是人,實在寸步難行,往高處一站看見的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頭。
眼見是擠不出去,蔚茵乾脆退到人群後方,在一處鋪子外站下,剛好牆角有一處位置容她站立,想著等人群散去就離開。那麼多的路,傅元承不一定就會走這條。
想著,她低下頭盤算著以後。離開京城需要花費,她沒有銀兩。所幸傅元承送過她許多東西,隨便兩樣便是價值不菲,所以除夕那日帶了兩件出來,埋在臨江塔下的河灘。
自然是不能在京城兌換,很容易會露出馬腳。隻能待離開京城,然後找偏僻處將東西溶了換盤纏。
這時,突然幾匹駿馬從街上疾馳而過,人群瞬間熱鬨起來。
“來了,來了!”有人舉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