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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女人竟歇斯底裡地笑了起來,“你當然失望,這個孩子不生下來,誰來給你的私生子當靈種?”

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愣在當場的男人直到此時才回過神來,怒目瞪著依舊在大笑的女子,氣得渾身顫唞:“你怎麼可以?你怎麼敢?”

“我怎麼不可以?我怎麼不敢?”女人笑得越發暢快淋漓,“我本就一無所有,我有什麼不敢的?”

男人終於被徹底激怒,揚手就是一巴掌。

裘笙當然不可能允許他在自己麵前打人,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腕:“狗膽包天,竟敢在我移山閣主的麵前打女人?”

“移山閣主?!”看清裘笙的打扮後,原本殺氣騰騰的男人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般蔫了下來,一張臉猶如打翻了調色盤般變得五顏六色,最終,卻隻是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女人靜靜站在原地目送著男人離去,臉上的表情複雜到讓人心疼。

崔氏……裘笙長歎了一口氣。如果是其他家族的話,她或許還能有幾分期待,既然是琴川崔氏。

“你有地方可以去嗎?如果無處可去,可以跟我回移山閣。”

聽到她的話,原本愣在原地的女人猛地回頭,迎上她善意的目光後,刹那間淚流滿麵。

女人剛剛墮了胎,損耗嚴重,裘笙將她扶進了旁邊的客房休息,將人安頓好後,她慢悠悠走到石榴樹下,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懶洋洋開了口。

“為什麼要多管閒事?人類的事情明明跟你無關,不是嗎?”

樹妖估計也累了,早已失去了蹤跡,不過石榴樹這麼大,遮天蔽日,裘笙並不擔心他會聽不到。果然,片刻後,她便聽到剛剛那個低沉沙啞雌雄莫辨的聲音幽幽響起。

“大概是因為,她們實在太吵了吧,吵得我連覺都沒辦法睡。”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有遇到可以傾訴的對象,樹妖回答的同時,甚至在裘笙眼前幻化出了一陣陣清晰可辯的幻影。

那是無數道悲悲切切,痛苦哀戚的女聲。

“我的女兒,嗚嗚嗚……早知道,為娘就不該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

“既然孩子生下來也隻會受苦,為什麼要讓她來到這個世界?”

“丹若姑姑,救救我,我不想要這個孩子……”

“丹若姑姑,是不是隻有我死了,那些人才肯放過我?”

……

哪怕眼前隻是些幻影,裘笙依然被那些女人的痛苦與絕望所感染,感覺眼眶陣陣發酸,%e8%83%b8口陣陣發堵。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整日整夜聽到這樣的聲音,恐怕連她也會做出跟樹妖同樣的抉擇。

“她們叫你丹若姑姑,所以你是女的?”

樹妖的聲音清冷恬淡:“我是樹妖,本無性彆,隨便你們人類怎麼稱呼,姑姑也好,哥哥也罷,都可以。”

扶風城的觀音廟大概兩三百年前就已經在世家女子中口耳相傳,這也就意味著,眼前的樹妖替人墮了兩三百年的胎。難怪那通身血煞之氣如此濃鬱。

“丹若姑姑,你可真是個傻子!”本是純淨的草木生靈,有幸生在佛門清淨之地,本該有光輝燦爛的未來,卻因一點善念,一時不忍,將自己推到了如此境地。

裘笙抬頭望了一眼頭頂的樹冠,看著那上麵纏繞的血煞之氣,忽然感受到了一陣無法言說的無力感。哪怕祂不墮魔,也注定不可能渡過接下來的天劫。

這個該死的世界永遠都是這樣,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她想幫祂,然而卻鬱悶地發現自己根本無從下手。隻能安靜地靠在祂的樹身上,望著頭頂的朵朵白雲出神。

“丹若姑姑,你說這個世界的天道為什麼要這麼操蛋呢?如果它能對女性稍稍釋放善意,你也不必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草木妖比人類更加忌憚天道,麵對裘笙的抱怨,樹妖一語不發。

夏日炎炎,哪怕有石榴樹厚厚的樹冠遮擋,院子裡依舊暑氣逼人,修真者不懼寒暑,但在這樣的環境中待久了,到底還是有些不舒服。

裘笙剛剛起身,準備去客房喝口水,卻猝不及防對上一雙熟悉的桃花眼。

洛雲河?!

他竟不是一個人,就在他身旁一步遠的位置,站著的那人分明是容燦。

裘笙先是一愣,隨即失笑,彆有深意地掃了容燦一眼。原來,這就是洛雲河口中的公務……

還好,她是以移山閣主的身份來的,不然,此時此刻撞到一起,場麵一定非常尷尬。

跟二人一起到的,還有頭頂那一大片喊著【磕死我了】的彈幕。原來男主角真的在認真走劇情,真敬業啊……

她下意識地抬頭打量洛雲河。這男人在鏡頭前的人設可立得真穩啊!清冷高貴,淩然不可侵犯。如果不是曾親眼見過他耍賴賣萌的模樣,裘笙大概做夢都不可能想到他私底下竟會是那番模樣。

容燦雖然古板又無趣,卻不渣,至少沒洛雲河渣。哪怕經曆過簪花宴,太子妃人選最終還是沒定下來。用的理由是太子身體欠佳。

太子妃的位置的確誘人,不過在太子殿下明確表示無意娶妻,心中還有白月光的情況下,但凡有些眼色的世家都不會讓女兒往他跟前湊。

比起娶妻,對於體弱多病的他來說,的確還是找藥治病更加重要一些,所以,皇室會允許他跟著洛雲河亂跑也不奇怪。

以裘笙此刻移山閣主的身份自然不可能質疑二人為什麼孤男寡男單獨在一起,隻能在打過招呼後,跟二人分享了剛剛遇到的那一幕。

聽完她的敘述,洛雲河望著眼前的石榴樹一聲歎息:“扶風城觀音廟有石榴樹妖偷偷替人墮胎的故事,其實我早有耳聞。”

“連你也知道?”裘笙吃了一驚。她娘親就生了她一個,家中懷孕的小媳婦也不可能跟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聊這種話題,像偷偷墮胎這種能夠私下裡解決的問題也不可能呈到移山閣主的案頭,她的確是頭一回聽說這個故事。

洛雲河麵無表情地點點頭,神色複雜地望向眼前的石榴樹:“想不想讓一個孩子來到世間,是母親的權利,所以,我一直沒管。”

聽到他的話,裘笙瞳孔微縮,這個世界的男人大都把女人當成自己的私有財產,女人肚子裡的孩子更是本就屬於他們的東西,不過是借著女人的肚子出生罷了。她做夢都沒想到,這世上竟有男人跟她一樣覺得女性有墮胎權。

大概洛雲河的話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太過驚世駭俗了些,連一直沉默著的樹妖都再度開了口:“我活了一千多年,前五百年,後五百年,仿佛完全割裂的兩個世界。好想回到五百多年前,那時候真好啊……”

“那些懷孕的女子每一個都興高采烈,有人想要女孩,有人想要男孩,從來沒有人會因為自己懷了女胎,就不惜一切代價試圖墮胎。”

隨著祂娓娓道來,眾人的眼前開始浮現出一幕幕畫麵。年輕的婦人們興高采烈結伴而來,在觀音廟虔誠祈禱,在石榴樹上紮上一根根綢帶。

“你們看!漂亮嗎?她們會在我身上係了很多綢緞,想要女兒就係紅綢,想要男孩就係藍綢……懷孕後,就會過來拜祭我還願……”

樹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濃濃的遺憾與無限的悵惘:“那時候,男人還是男人,女人也還是女人。哪怕是已經成婚的婦人,穿得也比現在的小姑娘鮮亮。”

樹妖說到這裡,頓了頓,忽然現出身形,微笑著望向裘笙:“就像你一樣,清清爽爽,漂漂亮亮,真好啊……”

眾人眼前忽然出現了無數道五百多年女子的幻影,待到現場眾人下意識地為幻影騰出位置後,易變陡生,院中竟以裘笙為中心陡然浮現出了一個殺陣。⑨思⑨兔⑨網⑨文⑨檔⑨共⑨享⑨與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隨著殺陣被激活,爆發出陣陣奪目的光芒,樹妖沙啞的聲音也跟著冷冷響起:“移山閣主,很抱歉。有人想殺你,讓我當誘餌。”

移山閣弟子早先曾在觀音廟附近察覺到天鬼的蹤跡,在意識到天鬼是敵非友後,裘笙又怎麼可能毫無準備。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她剛剛準備破陣,耳畔竟響起了一聲女子的驚呼:“不要!丹若姑姑,你是好人,不要傷害移山閣主!”

循聲望去,她才哭笑不得地發現那名明明應該正在客房內休息的女子不知何時竟已踏入了殺陣之中。

如果隻有裘笙一個人,她完全有自信能夠破陣,但現在,偏偏在她破陣破到一半之時多出了一個不速之客。好在,她識海內還有洛雲河留下的那三變,哪怕她停下法訣過去救人,應該也死不了人。

救人還是掉馬?這種問題難道還需要問嗎?

如果可以眼睜睜看著無辜之人去死,她也就不是她了。

就在裘笙一個飛撲將那名女子護到身下之時,殺陣的威力在刹那間爆發。裘笙屏住呼吸,靜待著識海內的雲河十三變被觸發。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千鈞一發之際,竟是一道紅衣白發的身影替她擋下了那一擊。在她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樹妖丹若用身體替她擋住了那致命的一擊。

沒有人想到這世上竟會有如此離譜的事情,大概誤會了樹妖想對她不利,與此同時,洛雲河殺氣騰騰一掌將祂擊飛了出去。

受了殺陣致命一擊,又吃了洛雲河全力一掌,倒飛出去的那道紅影狠狠撞在石榴樹的樹身上,再也沒能爬起來。

洛雲河餘怒未消,撲過去便準備痛打落水狗。

裘笙慌忙攔下。

洛雲河難以置信:“他想殺你,你竟然還護著他?”

“不!你搞錯了,剛剛是祂救了我!”

“這怎麼可能?”

裘笙低頭望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樹妖,眉頭緊鎖:“我也想知道為什麼。”

樹妖此時已是強弩之末,重重咳出一口血後,才望著裘笙,有氣無力地開口:“我遵守了承諾,伏擊了你。然而,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這個時代沉渣泛起,鬼蜮橫行,但幸好,還有人捧燭夜行。移山閣主,久仰大名。你救人的樣子,很美很颯,攝人心魄……”

說完,祂整個人便如斷了線的木偶般安靜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隻有那雙依舊灼灼望向裘笙的血色雙眸能讓人知道此刻的祂依舊還有意識。

那雙眼眸明明是觸目驚心的血色,然而裡麵的光芒卻溫柔慈愛,仿佛悲天憫人的菩薩。

之前被裘笙護在身下的女子此時已經泣不成聲:“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不!不是你的錯!”裘笙撫了撫她的肩膀,搖了搖頭,“丹若姑姑,你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殺我對不對?”

她頓了頓,說到這裡,語氣越發篤定:“如果你真想殺我,之前我一個人在樹下的時候你就可以動手,根本沒必要等到洛雲河他們出現。你早就算計好了一切,你不想殺我,你隻想殺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