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嚇了一跳。
喻繁一聲不吭地站在他身邊,可能是光線不夠,畫麵像極了恐怖電影。
“你站這乾嗎?想嚇死人……”喻凱明揉著脖子坐起來,視線落到喻繁手上後又是一愣。
他下意識伸手去搶,被喻繁輕鬆躲開。喻凱明震驚地看著他,“你拿我手機乾什麼?”
確定錢全都轉過去了,喻繁才從手機裡抬頭,陳述道:“喻凱明,你一直在找她拿錢。”
他聲音不輕不重,驚雷似的砸在喻凱明耳邊。
如果他現在還醉著,或是還在幾年前,喻凱明可能不會怕他。但現在不同,他打不過不說,身上舊傷也還沒好,最重要的是——喻繁看他的眼神不太對。
喻凱明這輩子沒跑這麼快過。他幾乎是立刻從沙發上蹦起,然後跑進自己的房間裡反了鎖。
恐懼引發的劇烈心跳在黑暗中尤為清晰。下一刻,他房門被狠狠一踹,房門下方都被揣得往裡彎曲了一下,再恢複原樣。
“你跟我說過沒和她聯係的吧,喻凱明。”門上又被踹了一腳,外麵的人冷漠平靜地說,“我草你媽。”
隔了一扇門,喻凱明才放鬆了一點。他後背抵著門,轉頭大喊:“這他媽是我和她當初說好的!離婚可以,必須每個月交給你的生活費!”
“你再說一遍,是誰的生活費?”
“……那表子走的時候不是給你留了錢嗎?還有你爺爺留的,你缺錢嗎?你以為家裡的水電費都他媽誰在交啊?!”
門又脆弱地受了一腳。
喻繁冷冰冰地說:“你再這樣叫她一句試試?”
“怎麼?我罵錯了?”喻凱明提起就來氣,“當初是她他媽的先跟那個超市老板好上的!那表子出軌!她有錯在先!不然能把你判給我??她這種人不是表子是什麼?全街人誰不知道你媽是個水性楊花的——”
砰!後背的門發出一聲重響。
喻繁說:“天天挨你的打,傻逼才願意跟你這種爛狗過一輩子。”
喻凱明心臟隨之一跳,他甚至覺得喻繁真能把這扇門踹破。
“既然你跟她關係這麼親,你這麼護著她,當初她怎麼沒把你帶走?”喻凱明質問,“她當初離家出走逼老子離婚的時候!他媽的怎麼沒帶走你?”
“老子告訴你,因為她那個姘頭不肯要你!因為那男的不讓她帶著兒子嫁過去!”
門外忽然靜了下來。
窗外悶雷陣陣,傾盆大雨,天都像是要砸下來。
喻凱明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他道:“你現在明白了吧?老子跟你才是一邊的……”
“你以為我不知道?”
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喻繁低頭站在房門前,拳頭攥得很緊,思緒似乎一下被人強硬地抽回到四年前。
雲姍被喻凱明家暴了七年,七年裡,她難道就離家出走過那一次嗎?
她曾經無數次收拾過行李,無數次在深夜偷偷走出過家門。隻是她被她兒子絆住了腳步,她兒子總是哭著叫她名字,總是牽她衣服,總是站在窗戶看她。
然後女人就會掩著麵再回來,把他抱回房間,流著淚哄他睡覺,再打電話跟一個陌生男人解釋。
直到最後一次。也是像現在這樣的雨,他看著雲姍從床上起來,收拾行李,推開家門,離開的過程中,女人曾經回房看過他很多次。
他一直裝睡沒起來。
喻繁看著她走出小區,每次雲姍抬頭,他就會迅速蹲下去躲起來,咬著自己的拳頭哭得鼻涕直流。
他知道自己不能發出聲音。
不然喻凱明會醒。不然他媽又會回來。
聽見他的回答,喻凱明一愣:“你怎麼會知道?”
喻繁懶得跟他再廢話。他給了那扇門最後一腳,然後冷靜地通知他。
“喻凱明,再讓我知道你去找她,我卸你兩條腿。”
說完,喻繁轉身便走。
他現在不能跟喻凱明處在同一個空間裡,他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做出彆的事。
“……行,知道了。不過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房間內沉默了很久,忽然出聲,“其實我今年找人打聽了一下那個婊……你媽的情況。”
喻繁深吸一口氣,拿起旁邊的木棍想去砸門。
“她有孩子了,去年生的,也是兒子。”
“哦,這麼說來,怪不得她要移民去國外,國外教育環境好點,比你現在那個破高中強多了。”
“喻繁,認命吧,你媽早不要你了。”
“你就是再討厭我,我還是你老子,你這輩子都得跟我待在一起。”
-
外麵暴雨,加上喻繁剛才瘋狂的踹門聲,鄰居們已經又把房門鎖緊了。
這棟破舊居民樓的一樓安了一塊擋雨板,黃豆大的雨滴砸在上麵,劈裡啪啦地震天響。
喻繁走出屋子,關上門,便停住不動了。
明明忍住了,明明沒和喻凱明動手,他卻覺得這次比以往還累。
喻繁站了很久才轉身下樓。他腦子一片漿糊,很多事很多話擠在裡麵回響、播放。以至於他都走下最後一階台階了,才發現自己身前站了一個人。
陳景深站在那,旁邊倚著一把傘。
喻繁愣了很久,想問他為什麼在這,什麼時候來的,但動了動嘴唇才發現喉嚨太乾,發音有點艱難。
“高一的時候見過你頂著台風翻牆出學校,覺得你應該不怕雨,就來了。”陳景深卻好像從他眼睛裡看懂了,“來很久了。”
喻繁嗯了一聲。
陳景深走上來,伸手抱他。喻繁下意識擋了一下,沒用,還是被人帶進懷裡。
“來了人就鬆。”陳景深說。
於是喻繁就不動了,筋疲力竭地趴在陳景深的肩上。
這是一個純粹的擁抱。陳景深的肩膀寬闊溫熱,有讓人心安的作用。
於是喻繁閉了閉眼,低頭把臉埋在他肩膀。
眼前漆黑一片,他的世界隻剩下雨和陳景深。
“喻繁。”
喻繁一動不動,很悶地應了一句:“嗯。”
“我們私奔吧。”
“……”
“高三最後一年,你好好學。”陳景深說,“我們考一樣的地方。”
“……”
“然後結婚。”
“……滾。”
趴在他身上的人好久才憋出一句話。
感覺到肩膀的溼潤,陳景深沉默地抬手,很輕地揉了揉他的頭發。
第66章
喻繁很長一段時間沒哭過,哭是示弱,顯慫,沒麵子。所以意識到自己在掉眼淚,他立刻往回忍了一下。
但陳景深的手就像按到什麼開關,喻繁一點都繃不住。
於是他被揉著頭發,邊流眼淚邊覺得羞恥。
……太他媽丟臉了。
夏季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擋雨板的動靜漸漸變小。喻繁悶在陳景深的t恤上,自暴自棄地想等這塊麵料乾了再起來。
吱——
又悶又輕地一聲,喻繁心頭一跳,立刻從陳景深身上彈開。
他撐著樓梯扶手,慌張警惕地仰頭看。老舊的梯子延伸向上,黑沉地死寂一片。
“怎麼了?”陳景深隨著他抬頭。
喻繁沉默地聽了很久,那聲短促的動靜沒有再響,也沒人下樓。喻繁怔怔開口:“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沒有。”
他聽錯了?
喻繁在這棟樓裡住了17年,剛才那道動靜,像沒上油的門軸摩攃時發出的掙紮聲。*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但隻有很輕的一下,輕到他自己都分不清是真的還是幻聽。
喻繁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半截樓梯去看,二樓房門緊閉,一切都跟他下樓時一樣。
“聽見什麼了?”陳景深低聲問,他想跟著喻繁上去,但走了兩節台階又被喻繁擋住。
“沒什麼,聽錯了。”
喻繁被那一聲硬生生地從情緒裡拽了出來,終於意識到這裡是他家樓下,周圍都是密集的居民樓,彆人不需要走近都能看見他們。
確定樓道沒人後,他鬆一口氣,難受地眨了一下乾澀的眼睛。
他從小這樣,哭的後勁特彆大,眼腫眼眶紅的,要很久才能消。所以以前被喻凱明打以後,雲姍不止要幫他敷傷口,還要幫他敷眼睛。
陳景深盯著他通紅的眼皮看了兩眼,下一秒,喻繁就抬手把眼睛捂住了。
“看個屁??”喻繁拽他衣服,冷漠道,“走了。”
雨勢漸弱,陳景深帶來的大黑傘勉強能擠下兩個男生。
喻繁出小區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一隻手還遮在眼前,把頭仰得很高。
二樓窗戶燈暗著,沒人。
“看得見路?”陳景深掃了眼他包袱很重的男朋友。
“廢話。”喻繁把腦袋轉回來,低眼看著前麵的路,“我又沒瞎。”
陳景深:“要不要買眼藥……”
“閉嘴,陳景深。”擋在臉上的手握成拳頭,又鬆開,“不然揍到你失憶。”
陳景深把傘往前傾了一點,也把自己的臉遮上了。
“笑也揍你。”旁邊的人又冷冷道。
陳景深道:“我們去哪?”
暑假的圖書館非常搶手,這個時間去肯定沒有座位了,喻繁把陳景深帶去了他常去的那家網吧。就在老小區附近,比酷男孩破爛得多。
兩人早餐和午飯都沒吃,陳景深去隔壁兩家店晃了一圈,舉著兩杯關東煮回機位時,看到他男朋友翹著二郎腿,正眯眼皺眉,滿臉不爽地盯著電腦屏幕。
他放下東西掃了眼屏幕,看到一行大字:江城各所大學錄取分數線。
喻繁雖然還沒有認真考慮過以後要去哪個大學,但他知道以陳景深這樣的成績,肯定會衝江城那幾所頂級院校。
陳景深拿起一串白蘿卜遞到他嘴邊,喻繁盯著電腦屏幕,偏頭咬了一口。
“陳景深。”鼠標劃到最底,喻繁沒什麼表情地說,“不私奔了。”
“為什麼?”
“考不上。”喻繁算了算,他現在的分數,應該隻能去給這些學校的食堂洗碗。
陳景深伸手,在距離屏幕幾厘米的地方停下,點了點其中幾個校名,“這幾所可以。”
喻繁轉頭看他,木然道:“陳景深,我和他們錄取線差一百多分。”
“嗯,還有一年。”陳景深又給他戳了一顆丸子。
喻繁安靜地跟他對視了一會兒,低頭把丸子咬了過去。
難得來一次網吧,喻繁填飽肚子後,拿起手機去群裡找人打遊戲。
其他人上線需要時間,喻繁後靠在椅上懶洋洋地等,視線不自覺飄到旁邊人的電腦屏幕上。
喻繁:“……”
陳景深看著符合“江城,雙人床,交通便捷,安靜寬敞”的出租房列表,剛想點進一個還算不錯的房子看看,鼠標卻自己動了起來。它被挪到頁麵右上角,點下那個X。
喻繁鬆開他的鼠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