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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來坊市中的確多了不少慶邑那邊的賣進來的海貨,價格比往年更加便宜一成,據私報上的消息,這是因為朝廷新建了不少海船。

南濱一帶年年都有大量的糧食缺口,許多人口因此流入大周境內,如今連一些背景不夠深厚的豪族也被迫選擇歸附,蕭西馳挑選了一些可用之輩,利用他們久住南濱而且熟悉海路的特性,造船出海,成功豐富了市場上海產品的種類跟數量。

有路人在歎氣:“如今海魚的價格雖已不算貴,若是下個月來買,指不定更便宜一些。”

溫晏然聽到後,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任飛鴻總覺得皇帝的神情頗有點內容。

溫晏然注意到身邊人的視線,壓低聲音:“那些海船近來已被挪作他用,所以市麵上的海貨價格,一時半會倒是不至於下降——任卿可知那些海船近來都運了些什麼到陸地上來?”

任飛鴻跟著降低音量:“陛下既然開口詢問,自然是有些微臣猜不到的事情。”

溫晏然看了池儀一眼,後者微微躬身,然後伸手在任飛鴻的手心裡寫了兩個字“鳥糞”。

——那些船隻出海後,很快發現了一些有大量飛鳥的無人島嶼,船員們本來有些失望,卻接到朝廷的命令,讓他們把鳥糞帶回來,當做肥料使用。

鳥糞是一種出色的天然磷肥。

任飛鴻看了皇帝一眼,要是沒有後麵的帶鳥糞回來當肥料的舉措,她大概是覺得此事純屬運氣,但有了後麵的安排,便覺得天子果然無所不知,連海外情形也能早有預料。

注意到對方的眼神時,溫晏然總覺得身邊的臣子又進入到了某些她難以解讀的奇怪模式。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任飛鴻注意到, 皇帝出門時,經常會露出深思之色,然後一動不動地原地站立一會。

她當然不知道, 溫晏然之所以保持安靜, 其實是在使用[帝王筆記]把看到的內容記錄下來。

街道上行人往來如川, 靠近集市所在之處, 更是擠擠攘攘,人頭攢動。

任飛鴻難得勸了兩句:“陛下`身份貴重,還是勿要親自過去的好。”

溫晏然:“朕上次出宮時,還不是這樣的情景。”

她也逛過建平的坊市, 那邊的行人同樣不少, 但還沒多到身邊一看就得攔著皇帝不讓往裡走的地步。

任飛鴻:“若以繁華論,如今的太康,確實已經超過昔日的建平。”

她口中所言的昔日, 不止是自己眼中所見過的京城,更是那個隻存在於長輩口中的建平。

如今的大周, 已經比許多人對這個地方最好的回憶更加美好。

雖然被身邊人勸住,不能擠去人最多的地方看看熱鬨,但溫晏然也並沒有白逛一次街, 在回去之前,居然意外地買到了一隻貓咪。

溫晏然頗為驚訝:“太康裡麵居然有人賣貓?”

任飛鴻:“南地商人多,莫說貓, 隻要出得起價錢,虎皮熊掌都儘能買到。”又道,“莫非陛下喜歡此物?”在她的印象裡,天子跟之前的皇帝們不同,在飼養動物上並沒有什麼特彆的興趣。

溫晏然笑:“差不多罷, 其實朕很早就養一隻的打算。”

任飛鴻:“那陛下為何不早早吩咐少府,去外頭尋上幾隻,養在苑內?”

溫晏然坦然道:“倒也不是不想,隻是當日內憂外患,所以有些遲疑。”

任飛鴻頓住。

等天下海晏河清才能開始養貓……明君的自我要求都已經那麼高了嗎?

這個時代人說話風格含蓄,導致溝通雙方思路經常出現分歧,比如溫晏然的真實意思,其實是擔心昏君的麵目被揭破後,自己的所有生活細節都會被放大了作為昏君的佐證,萬一那些人清醒後還有夢裡的記憶,豈不得把養貓當做大興土木跟煉製丹藥同等級的昏君行為?

買了貓之後,溫晏然還看到了許多,太康算是一個移民城市,城中充斥著來自各個地方的百姓,那些人用帶著口音的官話,比劃著與對方溝通。

雖然不方便親自去一些地方購物,不過到了最後,溫晏然手中還是多了不少東西,其中包括內官們在一家有些名氣的糕餅鋪裡買的柘糖跟白麵餅,用來解渴的熱湯,從南邊運過來的椰子,甚至還有一隻風箏。

對此,那些少府的內官極為納悶——倘若他們沒記錯的話,皇帝不是不喜歡風箏的嗎,還是說這些玩器對於十三歲的天子來說太過幼稚,但對於二十五歲的皇帝就顯得剛剛好?

溫晏然一直逛到了下午,隨著路上的熟人越逛越多,差點把三省六部都給就地集齊的皇帝本人,總算在禦史大夫帶著人過來攔路堵人之前,在禁軍的護衛下悄悄回宮,過了幾日後,終於登上龍舟,往建平行去。

溫晏然這回的狀態並不像第一次乘船時那樣糟糕——倒不是她已經習慣了船上的不適感,而是太醫署經過多年的努力,終於研究出了對皇帝有效的暈船藥方。

天子率領百官返回京城,留守在建平的大臣率眾出迎,不過在正式回城之前,溫晏然臨時起意,在城外的高台上做了一次祭祀。

穿越到現在,溫晏然已經有些明白,古人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去敬告天地。

她並不期待有什麼特彆的力量能保佑這裡風調雨順,卻依然懷抱著敬畏之情。

皇帝親自祭祀,天桴宮應該準備牛、羊、豬三牲為太牢,哪怕溫晏然隻是突發奇想,大臣們也不會來不及準備,但在道官們準備按流程置辦物品時,卻遭到了君王的阻止。

溫晏然搖頭:“祭祀在禮,不在告饗。”忽然一笑,“待朕百年之後,一樣依照此例,隻令人掃地灑水則可。”

大周的生死觀念頗為通脫,哪怕皇帝提了幾句身後事,周圍的大臣們也不至於嚇得麵無人色,來到京郊迎接天子的太保陶駕想了想,道:“若是陛下無意厚祭的話,不若以羅嘉國國主的佩刀為祭禮?”

溫晏然問:“此人的佩刀在建平?”

陶駕回答:“不止佩刀在建平,鐘將軍擔憂羅嘉降而複叛,將羅嘉國主縛送入京,聽候陛下發落。”

溫晏然笑了笑,頷首:“那就依照太保所言。”

內官迅速去城中取了羅嘉國主的佩刀送來給天子,皇帝隨意拿在手中,然後一步步往高台上走去。

她今日並未完全按照禮製要求,把全套的天子服飾都穿在身上,但那種肅穆之意,卻沒有絲毫減弱。

高台上,溫晏然轉過身來,看向下方的大臣,麵對此情此景,她忽然想起自己剛登基之時,也是這樣一步步走到了最高的所在。

那也是溫晏然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頭上旒冕的重量。

百官依禮參拜君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天子登高台,郊外的風拂得玄色袍袖獵獵作響,她似乎是在注視台下的大臣,又似乎是看向更遠的地方。

溫晏然今日的舉動被史官特地提了一筆,“六月,(帝)車駕還宮,祭於北郊”,跟在後麵的則是“羅嘉國主詣建平,朝貢請降”。

後世人大多認為,大周的曆史從溫晏然登基開始就進入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轉折點,還有些人會把她的統治劃分為不同時期,有一種觀點是從庶人溫見恭靈前被斬首開始是前期,而羅嘉國戰敗之後則是後期。

昭明十二年,大周近百年來一直持續性內縮的疆域,終於再次擴大。

天子下旨,除羅嘉國建製,同時設置安北都護府,由鐘知微掌管。

——有很多人因此恍然大悟,覺得自己總算明白了為什麼皇帝當初會把已經坐到尚書位置的鐘知微給派到定義來,原來是想讓她平定北地!

羅嘉國的事情隻是一個起點,沒過幾年,大周南邊的疆域也隨之擴大,由於百姓跟豪族先後流逝,根本無法繼續維持一個國家狀態的洛南,派人遞上奏折,然後搖身一變,從洛南國變成了洛南郡,而大周西邊的情況更戲劇化了一些,有丘車等屬國在商貿方麵的便利作為對比,一些非大周所屬的小國覺得很是不公平,居然自請內附,希望能夠成為大周的屬地。

走到了這一步,藩屬的名分已經不是外麵那些人想要便能給的了,所以對於東地西邊小國的請求,中樞那邊給出的答複是正在考慮。

東邊有些不同,這邊再往外走兩步就是大海,溫晏然最後是抱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就要整整齊齊的想法,才在那邊同樣設置了一處都護府。

洛南郡新立不久之後,慶邑也發生了變化,此地雖然早就成為了大周的一個郡,但本身依舊保留了作為一個部族的獨立性,昭明二十年,現任慶邑部首領並安南都護蕭西馳上書,請求朝廷撤除慶邑的建製。

沒人對此感到奇怪,自從陪都太康新建之後,南地得到了極大的發展,原本存在於慶邑部身上的那種隔閡,也因為雙方交流的增加而逐漸消除,蕭西馳選擇此時上書,正是水到渠成。

所有人都意識到,大周正在迎來一個盛世。

皇帝精力充沛,又在國事上極為用心,使得大臣們不由關心起了繼承人的問題,結果在溫晏然四十五歲那一年,早就沒什麼動靜的遊戲係統最後支棱了一回,通過[數據投放]的方式,使得皇帝有了一個繼承人。

就溫晏然而言,她其實還想要點彆的獎勵,比如係統既然有從遊戲論壇截圖的功夫,完全可以順便給她下載點現代的資料,省得自己在畢業多年之後,還得苦苦回憶上學的時候都學過些什麼。

對於前任玩家的要求,世界意誌沒有給出絲毫回應,溫晏然倒也沒太失望——從剛穿越的時候,自己就已然習慣了外物的不可依靠。

她隻能憑借自己腦海中的知識儲備,帶領大周這艘巨船,在曆史的迷霧中摸索著前進。

溫晏然給大周帶來的,不止是疆域上的變化,還有科技上的巨大發展,不過她雖然很早就有使用電力的打算,但到真正運用,還是過了許多年時間,對溫晏然來說,在大周建立基本的科研體係,比打仗還要困難的多。

她先是通過製造伏打電池而獲得了足夠的電力,然後將融化後的鐵水倒入磨具中,同時其外部纏上線圈,並在融化的狀態下通電,借此得到了所需的強磁鐵,然後利用水力帶動,做出了最基礎的轉子發電機。

轉子發電機的出現為有線電報的誕生奠定了基礎,而遠距離信息傳輸技術的革新,又拉近了中樞與地方之間的距離,大大增強了京城對各個郡縣的控製力,後世之人認為,這也是大周能維持著遼闊疆域麵積的重要原因。

在年少之時,溫晏然曾經與當時還是國師的溫驚梅閒談過自己能當多少年皇帝,後者曾十分篤定地告知天子,她在位的時間必定超過五十年,後麵的發展也驗證了溫驚梅所言無誤——溫晏然十三歲踐祚,八十三歲駕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