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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七個月是在建平中度過的。

皇帝親自前往南邊,朝政中心也隨之南移,這件事情直接導致了雍州跟禹州的人口出現了爆發式增長的狀態,許多大族自覺往雍州禹州遷移,如此一來,難免出現圈占良田以及藏匿人口的事情,由於皇帝本人在此,加上市監有所監督,那些行為受到了最大程度的壓製。

與此同時,考慮到原有都城老舊,皇帝也特地下命,對建平進行了一定程度的翻新,尤其是城內排水係統,更是徹底重修了一番。

許多大臣並不能理解皇帝執意待在南地的緣故,不過這個做法後續也跟溫晏然此前頒布的種種政令一樣,被證明了是一件極有先見之明的事情。

在昭明十年之前,大周的主要產糧地區都集中在東部跟北部,等皇帝設立陪都後,南地才呈現出了後來居上之勢,如今已經能與東地持平,展現出了巨大的發展潛力,哪怕是超過北地,也隻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其實雍、禹、青、吳等州,數百年來一直處在大周的治下,可惜自始至終都沒能得到良好的開發,前人不是不曉得此地適合種植稻穀,實在是存在著兩個嚴重問題,其一,是水稻的種植過於依賴天時,一旦出現旱情,就會顆粒無收——這個問題如今已被本地水利設施的興建跟良種的傳播給順利解決。

還有一點,是運輸成本太高,南地道路不便,就算穀物豐收,也無法對中原產生太大的影響——隨著運河的開通,這個問題也被成功搞定。

不過中樞的南移帶來的並非隻有好處,皇帝長期不在建州,大周在中原一帶的威信有所降低,天長日久,終究是引起了一定的動亂。

昭明十二年,臣服已久的烏流部在北邊羅嘉國的支持下,發起叛亂,太康城內的大臣開始勸說皇帝返回都城,通過回歸建平的方式來安定民心。

其實自從閻氏之亂後,烏流部便一直表現得格外安分守己,朝廷為了驅使他們作為邊境地帶的戰事緩衝區,一向也多有優待,允許他們與定義通商,然而就在這一年的二月間,烏流部頭人趁大周不備,派遣大量族中精壯,借著交易的機會混入臨原城中,一鼓作氣擊殺了當地守軍,奪下了城池的控製權,

臨原乃是一座水泥城,因為正處於交易期間,所存儲的糧草不少,烏流部知道此地城堅池深,打定主意固守到底,跟大周來一場消耗戰。

對大周而言,想打贏烏流部並不難,主要問題還是打仗的成本。

對方挑這個時候發難,自然是打著影響本地春耕的主意,再加上調動兵馬的糧草耗費、事後撫恤獎賞等等,所需巨大,倒是直接給些撫恤獎賞打發人走,顯得更便宜一些。

鐘知微是定義邊營主將,在探知此事後,沒跟烏流部虛與委蛇,而是立刻給朝廷上了奏章,同時調兵遣將,做好開戰大準備。

皇帝登基以來,就在各地設置了驛馬製度,中原跟南地又通了運河,定義出事後,僅僅過了七天半,太康便得到了消息,又過了二十四天,太康城派出的使者經由水路轉陸路,成功抵達了邊地。

*

“鐘將軍。”

邊營主將被人稱一句將軍,其實是有些名過其實的,但換在鐘知微這裡,反而顯得過分低調了——眾人皆知,早在天子當年親征西夷時,鐘知微就已經是被授予假節之權的後軍將軍,如今更是以兵部尚書之身,自請被調往邊地。

一開始尚且有人懷疑,鐘知微前來此地,可能是因為皇帝暗地裡有所疏遠,等人履任之後,才逐漸意識到,真實情況跟他們猜測的完全相反,如今但凡中樞那邊有書信過來,皇帝都會順便給鐘知微帶點什麼,顯然十分惦念這位有數次救駕之功在身的名將。

鐘知微起身:“是太康那邊的使者到了麼,快快請人入內。”

軍營中一切從簡,未過片刻,鐘知微就見到了一個曾與自己有過數麵之緣的人。

此人名叫楊東溪,她是當初從東地平叛中冒出頭的年輕新人之一,後來被遷至中營裡做校尉,前些年又被調到了兵部當中為官。

“使者路上可還順利?”

楊東溪回答:“些許波折,並不足道,有人花重金請了刺客,想要自途中截殺我等。”

鐘知微:“自途中截殺?”

外族人來中原很容易被注意到,能做出買通刺客截殺之事的人,大多是他們本地人。

楊東溪:“背後圖謀之人名叫嚴守平,是東地名士。”

嚴守平也是一個是評論區提及過的壞蛋,隻是溫晏然當初雖然從截圖中知道了一些遊戲真相,奈何此人本身存在感太低,不在截圖的範圍之內。

楊東溪:“嚴守平買通了一個姓量名張的有名遊俠。想要刺殺建平使者。”

鐘知微雖然不曉得在某些支線中,楊東溪也會成為一個名氣極大的刺客,也清楚對方家中多有遊俠,對方本身更是難得的武藝出色之輩,皇帝派遣楊東溪作為隊伍中的副使,自然有著讓她保護正使的意思在,當下笑道:“既然遇見了楊副使,嚴守平自然無法成功。”

楊東溪實話實說道:“便是沒遇見我,嚴守平也無法成功。”

嚴守平的眼光其實不差,他找到的遊俠,不但身手好,為人更是重信重諾,在百姓中聲望也高,按理便是不答允,也不會出賣雇主,奈何溫晏然當初一心朝著昏君的方向努力,留下了足夠多的刺頭,其中某個行過刺殺事的校尉章量離開後,乾脆化名量張,表麵上是一個有名的遊俠,暗地裡時不時往皇帝所在的地方走一圈,做一些義務清除的工作。

章量弄清楚了嚴守平的計劃,毫不客氣地收下了錢財,他先按耐不動,等到時機成熟,直接將嚴守平跟其心腹綁起來。連通所贈重金一塊送到了楊東溪那邊,然後便自顧自走了,同時放出話來,問問那些藏在暗處的有心人,知不知道在這天下間,類似自己這樣的人有多少。

在大周,再有名望的遊俠也不算主流群體,反而因為以武亂禁的問題,受到時人的廣泛排擠,當日玄陽上師能成氣候,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得了這些人的心,嚴守平的餘黨雖然想利用這一點生事,但聽到了章量的話後,卻不知該從何處下手才好。

受他們恩德之人固然多,受皇帝恩德之人,豈不更多!

嚴守平家中賓客想為他複仇,在得知家君有意行刺天子時,卻當即放棄原本的計劃,直接大哭而去——他們中有不少人,原本出身黔首,後來在鄉學中念書識字,才能有機會投入名士門下,若是嚴守平犯了彆的罪過,他們自然以死相報,但想要刺殺天子使者,卻萬萬不能從命!

作為東地名士,嚴守平在被梟首的那一刻,也終於有些明白,為何這天下間,不管是什麼樣的人,都願意為當今皇帝賣命。

鐘知微聽了楊東溪的話後,微微頷首,向那宋氏出身的年輕人道:“使者遠來辛苦,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宋姓年輕人:“陛下有言,鐘將軍久在定義,可專理此地之事。”

深入思考皇帝命令的含義對大臣而言,屬於無法回避的日常任務,宋姓年輕人也在心裡解讀了一下天子的意思——皇帝是公認的擅長兵事之人,能謀勝於千裡之外,如今把定義之事全權交由鐘將軍負責,自然是因為信重鐘將軍。

溫晏然自從達成了[夢想照進現實]的成就後,就逐漸弄清楚了之前的很多誤會,但關於大臣對她個人能力判斷中的種種誤解之處,怕是這輩子都很難有解釋清楚的一天了……

宋姓年輕人:“除了我等之外,陛下還派了一些學生過來。”

那些學生原本都在太康城中讀書,因為是陪都的緣故,太康的一應設施都依照來建平的舊例來建,自然也該有太學,不過大臣對此很有異議,覺得太學不能有兩處,他們爭論了數月,請皇帝決斷的時候,得到的意見是不如將太康城中的學校稱為太學二號,以做主次之分。此言一出,天子立刻遭到了原本分為兩個陣營的大臣們齊心協力地抗拒,最終學校的定名權被轉移到了袁太傅手中,皇帝也難得聽從了一會他的意思,將學校命名為太學南館,簡稱為南學。

上述消息傳到定義這邊時,鐘知微隻覺朝中近些年來的確是沒什麼大事,大臣們才有餘裕在細枝末節上來回拉扯。!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宋姓年輕人:“如今送來定義這邊的學生,都隸屬於新開的藥科之下,被稱為藥士。”

鐘知微聽過藥士,知道許多禦史因此向天子連番上書,覺得皇帝不能,至少不好如此光明正大地沉迷於各類方術,甚至讓那些旁門左道中人與學習經典的士人一樣位列太學當中,不過考慮到景苑那邊確實煉出了不少有用的東西,態度也沒堅定到哪去。

在皇帝本人的堅持下,南學中多了一些專業,除了藥士之外,還有丹士,顧名思義,那些人主要負責煉丹相關事宜。

鐘知微記得皇帝曾煉出硫丹跟木中丹,又十分重視太醫署,覺得天子大約是擔心定義邊營傷亡過甚,所以特地遣人來此,做一些救治傷員的工作。

被拍過來的學生足有數十位,為首者穿著太康城中流行的灰白色棉衣,向著鐘知微行了一禮,道:“我等皆是南學中的藥士,如今奉天子之命,前往定義,願為將軍效勞。”

鐘知微注意到,這個學生走路時,腿腳有些不靈便。

——肢體健全,麵貌端正是大周官吏選拔中難以繞過的一條,但在開了藥科跟丹科後,一些頭腦聰明但身體素質不夠強的人,擁有了另一條向上通行的道路。

鐘知微本來打算讓人去負責後勤傷員治療事宜,然而那些藥士們聽話後,卻搖了搖頭:“學生其實並不擅醫道。”

“諸位既然不擅長醫道,那所擅之事,莫非是藥物管理麼?”

藥士笑:“將軍所言,雖不中亦不遠矣。”

鐘知微其實不太理解對方的話,但沒過幾日就明白了其中的緣故。

藥士們過來的時候,還攜帶了一批特殊物資,並在保密的狀態現下,對物資進行了進一步處理,最終的成果是,烏流部的叛軍們在一個無風無雨的晴天裡,聽到了一聲聲能夠震碎聽他們心臟的巨大爆炸聲。

經由後世之人考證,這是火藥第一次運用於實戰當中。

——把研究炸藥的學科稱為藥科,大周孝明皇帝顯然是有點子幽默在身上的。

昭明年間,許多藥士專用的課本上都寫有“一硫二硝三木炭,加點白糖大伊萬”的句子,然而不管是同時代的人,還是後世之人,都無法徹底理解最後那三個字的含義,最為權威的解讀是“大伊萬”三字來自於南地方言的音譯,是強烈爆炸的意思。

一些內侍們曾經聽皇帝解釋過火藥出現的緣故,據說那是因為她弄錯了某個目標,否則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