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頁(1 / 1)

,還有累、黍等等,其中十累等於一銖,十黍等於一累,而一黍就是一顆黍的重量。

——十進製是好文明。

溫晏然第一次了解到這些單位的時候,特彆想跟把這玩意弄成公用標準的人聊一聊,當初為什麼要把十進製,四進製,六進製,十六進製給混在一起使用。

想到這裡,溫晏然覺得也不能怪普通黔首不會算術,哪怕放在現代,這堆東西都夠人算一會的……

溫晏然打算重新製定一份計量標準,在實驗中使用,以對穿越者而言更熟悉的錢、分、厘做單位,相鄰單位之間都是十進製。

不過哪怕明知複雜的進製更難計算,人們也會更偏愛自己習慣的事物,土生土長的宮人們自然不太樂意用皇帝新給出的那一套單位,幸好職業特點決定了,隻要溫晏然在下定決心這麼做,她的意圖基本都能貫徹下去。

——她不擅長說服人,但天子的威望擅長。

推廣了一段時間後,交上來那些實驗報告內其實還是有些新舊單位的混用,溫晏然倒也不指望所有人都能快速更正,隻能湊合著閱讀,為了提高宮人們學習新單位的主觀能動性,她特地下令,給予用的好的宮人一定金錢作為額外獎勵。

除了善於使用新單位外,熟練掌握實驗操作、提出有效改進方案的人也都能獲得獎金,前者的賞錢在一千到五千之間,而後者的賞錢最高能達到數萬,近來有一個原本在景苑膳房做活的小宮人,因為提出可以用豬皮膠包裹藥丸,降低紫膠的消耗,得到了賞錢一萬——旁人並不明白,但溫晏然卻反應過來,這些豬皮膠,基本可以看做粗製的明膠了,而明膠在現代,就是膠囊的常用材料,明膠與紫膠的混用,相當於是普通膠囊外頭塗了一層腸溶劑。

測試後的第二批藥丸擺在了皇帝的桌案上,以大蒜素為原料的被她取名硫丹,而以水楊酸為原料的則取名木中丹,因為紫膠含量不同,前者的顏色顯得更深一些。

“把這些丸藥送到盧博士府上。”

溫晏然其實還想再仔細檢測一番藥性,隻是盧中茂的情況不允許她穩紮穩打。

*

建平城內。

盧中茂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是不好。

她的身體素質其實並不差,隻是年紀擺在這裡,近來又過於勞累,前段時間受了涼後,竟然一病不起。

有人曾私下過來勸誡盧中茂辭去太學博士一職,並認為她有此番劫難,就是因為編纂教材時篡改了聖人之意,唯有先辭去職位,再去焚香禱告,隻要心意誠懇,病情自然能夠好轉。

抱有此類觀點的人,並不全是為了找盧中茂麻煩,相反,很多為了她好的人,也都有類似的想法。

時代所限,哪怕朝中的許多官吏,比起科學而言,也更相信命運,所以當日典無惡等人扯上天命作為旗幟,便有數萬人願意為之生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建平城, 盧氏府邸中。

大周以忠孝治天下,姨祖母抱恙在身,盧沅光自然請假在家中照料。

府中雖然人來人往, 卻沒什麼交談的動靜——眾人皆知, 盧中茂病勢已重, 據醫官診斷,至多還有不到一個月功夫, 這裡就要準備著開始辦喪事。

一位盧姓年輕人親自端著熱水從廊下走過,忽然駐足,詢問家中仆役:“外頭何事如此喧嘩?”

仆役奉命前去打探, 片刻後匆匆跑回:“回稟少君,是宮中使者前來探望。”

宮中使者確實過來了, 而且還是景苑那邊的人,不過打頭卻是池常侍。

——池儀此次被天子留在了城裡, 那些內官肯定是先過來找的她, 之後再一道過來盧氏的府邸上,盧氏族人思忖, 既然會特地拉上那位散騎常侍一起,那這次探望,多半有些鄭重。

果不其然, 池常侍麵上帶笑, 客氣道:“下官今日奉陛下之命,過來探望盧博士。”

接到消息趕來的盧沅光拱手:“有勞。”

池儀:“陛下聽聞盧博士偶感小恙,令下官送了幾丸藥過來。”

盧沅光聞言動作一頓, 末了還是依照待客的禮節, 將人引入內室。

皇帝給大臣賜藥通常有兩種可能, 一是確實想救人, 二是準備送人早點上路。

重病在身的盧中茂自然並不懷疑天子的用心,倘若皇帝當真有心要她的命,那直接等著就好,以天子的聰明,絕不會多此一舉。

池儀微微頷首,站在她身後的醫官立刻走上前,將帶著的藥物取出。

盒子裡裝著兩隻小小的白玉瓶子,瓶身上貼了簽條,一隻上麵寫著“木中丹”,一隻寫著“硫丹”。

盧沅光跟池儀都是熟悉皇帝字跡的人,立刻看出,那簽條上的名字,乃是陛下親筆所書。

——城內近來有些風聲傳揚,聽說皇帝最近跑去景苑,是在開爐煉丹,盧沅光本來不信,看到簽條上的字,又有些不確定起來。

池儀對盧沅光道:“盧博士今日可用膳了?若是不曾,還請先進一些飯食。”

——這是溫晏然的囑咐,她隻是簡單做了一下藥物實驗,確定東西吃不死人,但對腸溶效果還不是很自信,萬一丸子在胃裡提前崩解了,有點吃食墊著,好歹也不算空腹吃藥。

盧沅光點頭,讓家中仆役奉上了早就準備好的湯餅。

在大周,湯餅指的是水煮的麵食,到了後世,這種類型的食物就會慢慢分化成疙瘩湯、麵條等親民的吃食,不過在這個時代,不說尋常百姓,一些家中貧寒的小官吏,平常都很難吃到類似的精細軟麵。

所以皇帝給臣子賜菜,除了象征性意義之外,也確實是一種很實用的關切方式。

湯餅雖軟,但對病人而言還是太厚了一些,盧中茂讓家中仆役給自己盛了一小碗,然後仔細吃完,末了再把湯汁喝淨。

天子偏好大米,南邊進貢了不少到建平,這些湯餅是用宮中賜下的上好稻穀所磨製的,盧中茂不是不想多吃,而是受病情影響,已經無法多吃。

池儀的目光在屋內陳設上一掃而過。

士族跟士族也有所不同,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時代,哪怕同一族中,會存在隻肯吃細白麵食、隻肯穿綢緞衣服、隻肯坐車而絕不願意騎馬,除了讀經外毫無能為的紈絝,也有盧中茂這樣,注意自我約束的道德君子。據市監探查,此人並非病重作偽,而是平時就不注重享受,哪怕剛生病那會子,也隻是煮些豆粥食用。

醫官倒了杯溫開水,請盧中茂服藥。

盧中茂看著兩隻玉瓶,片刻後歎道:“在下不能吃這些。”

她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自知時日無多,若是在此刻選擇服用皇帝所賜藥物,那萬一出了事,青史曆曆,豈不是讓天平白子背上鴆殺大臣的名聲?

縱然沒有實證,然而人心詭譎,不可加以不防範。

——盧中茂會有這種想法,主要原因自然是對大周醫藥水平有著充分的了解。

池儀也了解大周的醫藥水平,但她更信任天子的能為,當下微微一笑,從醫官手中取過藥品,道:“若是博士不肯,陛下恐怕得從景苑回來,親自勸盧長用藥。”

盧中茂看了池儀一眼,歎:“池君年紀雖小,卻已有名宦之態,就不能為我勸一勸陛下麼?”

池儀搖頭:“儀並非名宦,隻因天子乃是明君。”又低聲勸道,“博士無須多慮,陛下登基至今,朝野間何曾少過非議,然而鴟鳥再如何鳴叫,又怎麼會影響到心懷高遠的鵷鶵呢?”

盧中茂默然半晌,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一個要推行鄉學,教化百姓的皇帝,的確不會把除了家世以外毫無可取之處的人的揣度議論放在心上,對天子這樣的人來說,隻要她自己已經打定主意,旁人便難以動搖她的想法。

池儀親自扶盧中茂從床上坐起,然後遵照皇帝給的醫囑,讓對方同時吞下兩粒木中丹跟一粒硫丹。$$思$$兔$$在$$線$$閱$$讀$$

“博士服藥後不要立刻入睡,且與旁人說說話,消散消散藥性。”

宮中的醫官忙過去給人診過一回脈,內心很是惴惴不安——盧中茂此刻看著精神還好,其實是拿著人參硬吊著的,盧氏府邸上其實早連後事都安排妥了。

盧中茂靠在榻上,與池儀閒談了幾句,直到半個時辰後,參片的效力減退,倦意湧上來,實在是支持不住,便慢慢睡了過去。

池儀事忙,無法在盧家的府邸中多待,就留了個小內官在這裡看著情況。

等宮中使者一走,各方打聽情況的人自然紛紛冒頭,想獲知一些消息。

盧沅光本來不想多言,既然皇帝為盧氏考慮,他們自然也該投桃報李,不能真的讓天子留下鴆殺大臣的名聲,隻是池儀等人來得光明正大,送藥之事也沒瞞任何人,就算盧氏這邊有意隱瞞,也實在是瞞不下去。

過了一夜後,一位族弟過來接替盧沅光,讓她回去休息。

“阿姊,祖母服藥後,身體如何了?”

盧沅光搖搖頭:“先請大夫來看看。”

宮中的醫官一直就沒走,此刻更是苦著一張臉,跑過來給盧中茂診脈——他不擔心彆的,隻希望對方能多堅持幾日,千萬彆剛吃過天子給的藥,就直接逝世。

仆役過去扶盧中茂起身,手剛碰到對方身上,就看見這段時間一直病懨懨的主人直接睜開眼,不必旁人攙扶,就自行坐起。

“……!”

盧中茂雙頰依舊消瘦,但眼中的血絲卻褪了一些,看著神思清明,家人仆役看了,幾乎要誤以為她這是回光返照。

醫官趕緊過來,先伸手試了一下盧中茂額頭的溫度,然後立刻露出驚異之色:“……博士今日已然退熱了!”然後伸手診脈,“脈象也平和了一些。”

房內之人頓時麵麵相覷——莫非天子賜下的當真是宮中秘藥?

“然而這又怎麼可能做到……”

在這個時代,高燒不退實在是令良醫都束手無策的險症,醫官一時間驚歎不已,又細細看了一回,最終點頭:“確實是退熱了,隻要博士好生休養,未必不能痊愈。”

——水楊酸很適合作為退熱鎮痛藥物使用,有一定消炎效果,這個時代的醫生其實也有人開始以柳樹入藥,隻是單純把樹皮當做原材料放入湯劑中熬煮,得到的有效成分太少,而溫晏然的做法則是簡單粗暴的萃取結晶。

盧中茂點了點頭。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此時此刻,沒有誰比盧中茂本人更清楚,原先那些病症的的確確在因為昨日的丹藥而減輕。

這是一種不可思議地感受。

受到科技水平限製,人在得病後,基本隻能靠硬抗,是否可以痊愈完全看命,縱然尋醫問藥,也是運氣的成分更多一些。

“阿沅留下。”

盧沅光知道姨祖母有話要說,她的判斷無誤,等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