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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她說,就想到了這一層,便隻是躬身而已。

——其實溫晏然的勤政指數固然已經不低,但一人之力到底有限,怎麼也不可能真的麵麵俱到,杜道思並不清楚,皇帝這麼安排,主要是想往東邊多派點人,若是杜道思提醒她不這麼乾可能會讓南地士族心中不平,那溫晏然還真得重新考慮考慮。

在教育資源被壟斷的情況下,就算公平考核授官,能夠從中分一杯羹的也多是出身世家或者豪強之輩,但哪怕中樞這邊隻是稍稍流露出了一些分蛋糕的意圖,就足夠豪強再度心思不定。

溫晏然:“這次選出的官吏以三年為一任期,再挑幾個禦史過去,監察地方,一年一次考評,並把鄔堡拆除情況計在考核當中,若是主官無能無德,就免掉那人的官職。”

授官之權在她手中,溫晏然打算用官職當做誘餌,讓當地豪強自己人去收拾自己人,並把南邊之前歸附的那群人給丟過去,彼此競爭一番。

雖然如今已是大周末期,但通過朝廷認證的官吏的含金量還是有的,在許多人心裡,同時存在著“鄙夷中樞”跟“渴求中樞承認”兩種彼此矛盾的情緒。

杜道思聽明白了皇帝的話後,一時間默默無言。

——在她看來,當今天子在選賢舉能上頭,很有些不拘一格的風度。

雖然杜道思是世家出身,自身立場擺在這裡,但也不會就此認為,皇帝用考試成績來授官的行為是親小人遠賢臣,反倒覺得自己隱約觸碰到了某些問題的答案。

有了初步意向之後,也不能立刻下旨,反而要先擬出一個合適的章程來,溫晏然又讓人召宋文述進宮,看能不能讓對方推薦幾個適合放在東邊官學那邊教導學生的人才。

宋文述的官職是禦史大夫,但在這個朝代,許多重臣的工作內容都有很強的共同性,既然天子問策,他也認真思考了一番,然後給出答案:

“陛下所言,乃是定國□□之策,隻是設官學於各地,難免私相授受之事。”

宋文述有些擔憂,如果在地方設立學校,同時又在學校中進行選官考試,等於是把授官之權完全下放,中樞根本無法監督。

溫晏然點頭:“隻是東地紛亂,才暫行此策,等待來日戰事平定,那考試之地,自然要改回到建平。”

宋文述行了一禮:“既然如此,老臣當奉命行事。”

溫晏然看了宋文述一眼,笑:“如此,便有勞宋卿。”

其實大周本來就有考試授官的製度,比如京中太學,然而隻是單純考試,並不能真正打破階級壁壘——寒門出身之人,家中根本沒有用來讀書的錢財跟門路,所以早在厲帝一朝以前,考試製度便漸漸被虛置。

真的想要引入新鮮血液,還得從教育資源的普及著手,隻要學習成本能夠降低,參與其中的人就會變多。

溫晏然知道這種做法是推進朝代進步的正途,然而但凡變革,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反而會引發大量的爭端,她如果花大力氣折騰這些事情,在朝中真正有識之士眼裡,就是“皇帝在為國家努力”,等發現這些措施功在千秋害在當代時,便已經來之不及。

溫晏然想,為了成為一個合格的昏君,她一定要想辦法團結所有力量為己用,不但要收攬奸臣為自己奔走,也要讓忠臣參與到其中。

在她與大臣議事的時候,沉寂已久的遊戲麵板再度震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平靜。

溫晏然順手打開,瞥了一眼——

[係統:

玩家達成成就[▇▇▇▇],祝您遊戲愉快。]

黑框還是原來的黑框,不過就在溫晏然打算關掉消息的時候,麵板突然發生了閃屏情況,一堆亂碼從溫晏然眼前倏然飄過,她儘力分辨,也隻勉勉強強從中看到了“高”跟“遠”兩個字。

“……”

所以是什麼高什麼遠?

溫晏然略一思忖便反應過來,那個詞彙肯定是“好高騖遠”,一個非常符合昏君氣質的成就。

她想,雖然《昏君攻略》的麵板平時基本起不到什麼作用,卻總會在某些時刻跳出來,鼓勵自己沿著當前的路線繼續堅定地往下走。

由於屬於明君係列的許多詞彙跟功能都被屏蔽,縱然係統有心替玩家答疑解惑,奈何東部叛軍節節敗退,自身能量不足,實在沒辦法做出更多的提示:被屏蔽的四個字,其實是“高瞻遠矚”。

第一百零六章

確定了工作方向後, 就可以開始研究具體步驟。

因為穿越前工作經曆的影響,溫晏然其實比較喜歡親自去抓各個方案的細節,因為身邊常侍經常諫言, 勸她勞逸結合, 才更多地將任務下放給臣子。

既然是教育方麵的問題, 溫晏然就把事情丟給了太學的祭酒,又命令各部協同處置。

太學祭酒摸魚了一輩子,完全沒想到自己還有被天子委以如此重任的一天,一時間戰戰兢兢,各部雖然事務繁忙,然而此事乃是皇帝親自下命, 無論如何也要儘力而為, 當然按時代風氣而言, 也不是沒有可商榷的餘地, 不過既然是可商榷,自然也可以不商榷, 兩廂對比,他們沒怎麼猶豫地就選擇了從心而為。

部台中,幾個品階不高的值勤小官揉了揉酸痛的腰,有人感慨:“昔日先帝在位時,在下曾經希望天子能多多勤於政務……”

話未說完,出於對皇族的尊敬,小官省掉了後頭的話,但其他人卻都已經明了這位同僚的意思——天桴宮選人如此之準,那天命或許也是存在, 既然天命可能是存在的, 那平時最好還是彆祈禱得過於用心, 不然老天很可能幫你過度完成心願。

他們完成手頭的工作後,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奏報的詞句,確認無誤後,才正式謄抄了一份,然後將之分裝妥當,等待被呈至天子眼前。

不是這些人格外小心,實在是新帝的習慣與以往的皇帝相比,大有不同,當然這裡的參照係指的倒不是厲帝本人,畢竟部台中所有老臣都知道,那位陛下根本就不太親自看奏折。

朝臣們並不清楚,作為一個穿越人士,溫晏然把自己原來的工作習慣帶了過來,如今越來越多的人都知道,新帝對奏折文書等事物有著獨樹一幟的要求,臣子在寫奏折時,用詞儘量簡潔明了,還要加上句讀,文書中所列數據要寫清出引用來源,而這份文件一路經過了哪些人,哪些部門之手,也要一一留檔並標記清楚,以便後核查——要不是人人都曉得陛下登基之前,一直毫無存在感地待在桐台內,幾乎以為她是某個積年的老吏。

溫晏然不打算隱瞞自己的做事偏好,而隨著天子威儀日重,許多臣子縱然覺得皇帝行事缺乏士人風度,也隻能改變自己去迎合君主。

這些小事傳之於外後,北邊那邊頗有些議論,以張並山為首的幕僚們據此得出了兩個結論,第一是如今建平的政務當真是皇帝本人在處置,畢竟不管是袁言時宋文述還是溫驚梅,都比較喜歡辭藻出色的文章,其二則是天子確如傳言中那樣,沒怎麼讀過書。

——張並山之所以能夠受到溫鴻的信賴,當然不是因為他在關鍵問題上每猜必不中,而是因為他總能在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上得出能夠被驗證的正確答案。

考試的計劃已經大致定好,溫晏然又召了臣子來詢問,看看除了官學之外,能不能再在各鄉縣之間設立一個鄉學,於農閒時節教人讀書識字。

如果說官學麵對的是廣大讀書人,那麼鄉學麵對的就是平民黔首,一群既無家世,也無錢財,連活著都很艱難的人。

宋文述:“陛下心懷萬民,乃是社稷之幸,而然此事或許有些為難,對百姓而言,讀一書或許不如食一餐,縱然陛下有心教化,隻怕他們也不願遵命。”

——其實宋文述還有旁的顧慮,他年輕時也曾經外放過,知道對於鄉間黎庶而言,農閒時節就算不用種地,把時間用來做點手工活也是可以的,哪裡有真正的閒時呢?真要如此推行,隻怕下頭的官吏會為了應付檢查,隨便弄點人過來充塞其中,天長日久,說不定會成為另一種意義上的勞役。

宋文述考慮得其實很周全,然而君臣奏對時,如果做下屬那一方的措辭過於含蓄,就會給領導留下太多的解讀空間,△思△兔△網△

溫晏然順著忠臣的表麵思路想了想,覺得既然光讀書缺乏誘惑力,就再增加一點甜頭。

“鄉學中每日供應一餐,平日裡可以多教農書技藝。”

既然對讀書識字沒有渴求,那就來點實際的。

“其中成績優秀者,可以推薦入官學。”

進入官學,那就有可能為官為吏,當真走到了這一步,哪怕出於利益考量,平民也會願意讓家中孩子繼續讀下去。

溫晏然道:“百姓家中十五至十八歲的成丁,若進鄉學讀書,可免當年勞役。”

宋文述:“三年為期太長,不若先從一年起?”

溫晏然對此倒是無可無不可:“那就依宋卿所言。”接著道,“如今先在建州設點,讓他們自己多琢磨琢磨。”實踐出真知,他們在朝堂中再如何討論,都必定會有存在不夠周全之處。

“至於老師人選……”溫晏然笑了下,“建州也多有賦閒之人。”

之前被免職的吏部侍郎李增愈出身建州李氏,以他為代表的朝官們因為受到崔新靜公開寫文批評,實在沒麵目繼續留在朝堂之上,紛紛辭官歸家,既然聲望有損,那不但自己無法出仕,恐怕還得連累家人,按照這個時代士大夫們的普遍性格,下一步多半是得抑鬱而終,然而就在此時,朝中傳出了一點風聲,說是陛下有意召人去地方教書育人,磨一磨他們的性子。

除了建州李氏之外,還有袁氏,宋氏,盧氏等簡在帝心的人家,這些世族族人甚多,總不能人人做官,那些閒居的族人,出仕有困難,替人開蒙還是沒問題。

李氏等人家聞言後,驚懼一時,十分懷疑皇帝把人丟去鄉間,是要繼續折辱他們。

就在此時,一位族人提出了不同意見:“在下倒不這麼想。”

“敢問兄台高見?”

那人先欠欠身,才回答:“高見不敢當,隻是皇帝真要對咱們下手,又何須假立名目?”

依照溫晏然在建州的威望,根本就沒有收拾不了的人,若說對付李氏還得迂回一下,顯然有點太看得起自家的門楣。

“……”

某些時候的沉默意味著無言以對卻又不願立刻承認。

之前那人繼續:“以咱們家現在的情況而言,便當真是流放邊地,你我也隻得認了,何況此去還有一個教書的名頭。”接著歎息,“看看南地,崔氏褚氏跟陳氏哪一家不是世族,如今還有族人在流波渠中挖河溝,現在連宋氏都要派人出去,咱們在皇帝眼中算什麼,莫非當真能夠推三阻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