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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池當中嗎?”向著典無惡一拜,“派人去保證土地失而不亂,兵卒敗而不散,就是我為大將軍獻上的計策了。”

典無惡點頭,又向旁人道:“若是諸位沒有異議,那就依照庾君的計策行事。”

散會後,典無惡又留了庾高單獨說了幾句話,才放人出門,庾高仰頭看著天上的明月,想到玄陽子待自己的恩德,忍不住長歎一聲,拐去南邊看望被軟禁在此的褚歲。

守衛低聲回報:“那人已經開始吃飯了。”

庾高停在門口沒有進去,在這裡,他已經能聽見褚歲的聲音從中傳出。

褚歲冷笑:“不勞你們繼續用麥管硬灌,在下自己用飯便可,也無須擔憂在下自儘——我若不活著,又怎麼能等到爾等窮途末路的那一日!”

庾高暗自歎息,他曉得褚歲很有些士族的脾氣,先整理了下衣冠,這才走進去,道:“褚君。”

褚歲並不理會。

她有足夠的理由不跟這位舊日的熟人搭話——當初準備返回老家之時,褚歲便是被庾高所扣下,才與家族音訊不通。

庾高心中覺得泉陵侯未必能成事,於是留褚歲在手中,以備不時之需,先是動之以情,然後又誘之以利,發現對方當真不肯投效典無惡之後,才遽然翻臉,將她軟禁起來,又找出褚歲往日的文章加以炮製,製作出了那篇檄文。

他也不算完全騙人——文章當真是褚歲所製,隻是並非一篇,而是許多篇的雜糅,作為一個很有憂患意識的人,褚歲擔心自己主君需要當場作文時沒有靈感,於是提前寫好了泉陵侯的登基文,也寫過檄文,其中“竊大位而自尊”幾句,就出自她以前寫的廢稿,原本描述的乃是溫見恭,隻是對方沒能被選定為繼位人選,如今又已經身首異處,那篇文章自然便被褚歲拋諸腦後。

庾高默然片刻,從袖中取出檄文,然後當著褚歲的麵念了一遍,又道:“這篇文章如今已經在建平傳揚開來,褚君當日也頗有才名,多有文章流傳於外,依你之見,旁人能否看出那是你的文筆?”

褚歲冷道:“此文細處如此生硬,若當真是我為天子所作,難道會半點不曾提及陛下的外家嗎?”

但凡用檄文罵人,能抓來做把柄的肯定得抓上一把,

庾高頓了一下,道:“皇帝年紀小,往日又不曾上過學,恐怕不會注意這些,至於其他人,誰肯多言?”

此話一出,褚歲頓時陷入沉默。

她與外界音訊不通,得到的消息十分有限,並不清楚溫晏然在傳言中的形象,隻覺得庾高所言 頗有道理,而且在這個時候,越是往日與自家相善的南地士族,越是不會開口替他們說話,至於建平這邊的官吏,自然更不肯惹禍上身。

庾高則在心中想,傳言這種那個小皇帝無所不能,連算術都那樣厲害,倘若在文學上也有些造詣的話,也並不奇怪,於是下定決心,一定要繼續逼迫褚氏,隻要皇帝最終選擇對褚氏下手,南地大族人心必然不穩,他們就能從容行事。

溫晏然當時穿得太快,沒深入研究支線攻略,並不清楚在部分劇情中,褚氏也會在泉陵侯身故後被旁的實力所接收,因為結局比較悲催,被玩家戲稱,整個家族存在一個“百分百被冤殺或者嚇到自儘”debuff。

*

褚息歸家已有三日了。

當日他辭官,天子自然出言挽留,家學淵源,知道想要獲得君主的信任,就不要把自己擺在惹人嫌疑的地方,建州宋氏難道不算忠臣嗎,之前西夷之戰期間,因為宋南樓領兵在外,所以建平內的宋文述無論如何也不肯獨攬朝政,直到皇帝安排了袁言時跟溫驚梅與他共事,才戰戰兢兢地接過了任務。

褚氏的如今的處境也跟當時的宋氏有些相仿,卻還要糟糕得多。

宋家立場沒問題,但他們卻曾經追隨過溫謹明——至少庾高有一件事是沒有說錯的,都是士族,大周的官吏確實存在投效東地的可能性,而且越是根深葉茂的人家,也存在兩頭下注的可能,其中褚氏的位置就顯得極其尷尬。

作為泉陵侯舊部,如果東邊真的成功跟溫謹明的後人接上頭並擁立對方,那他們又怎麼忍心與昔日少主相敵對呢?

如果說其他士族被俘虜後還能投降,褚氏卻不好如此,北苑之敗後,他們已經投效過一回,就算溫謹明的後人在事成後當真不計前嫌,他們難道好意思重新回歸嗎?

就在褚息內心焦灼萬分之時,有下人過來稟報,說叔父褚馥喊他過去。

“叔父大人今日過來了麼?”

褚馥名義上已經跟褚氏脫離關係,這才毫無顧忌地行事,幫著天子下狠手收拾了南地大族,也換取了褚息出仕的機會,正因為這種種利益關聯,兩邊表麵上分開,實際上依舊算是一家人。

在投效之後,因為擔心天子疑心,所以作為族長的褚叢,以及曾效力於泉陵侯麾下的褚馥,還有一群族中老幼,都從南地遷徙過來,老實待在建州,算是把自己當做人質擱在天子眼皮底下,好讓對方安心。

褚馥:“那封檄文,究竟是否是阿歲的手筆?”

褚息低頭垂淚不敢言。

褚馥歎息:“這便是有可能了。”

褚馥緩緩起身,向著南邊焚香而拜,雖然沒有明言,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此刻必定是在懷念泉陵侯。

歸家的這幾日,褚息一直沒有外出,卻也曉得建平城內各處裡坊都被戒嚴,城內人心也有些浮動。

泉陵侯謀反之事傳播得過□□速,那些檄文更是一夜間飄得哪哪都是,大周現在還沒有雕版印刷的技術,能夠將消息這樣大範圍地將消息鋪開,完全可以證明,建平當中必定存在著聽命於東部的力量。

天子直接下了宵禁令,縱然白日期間,人們也不可離開自身居住的裡坊,禁軍外衛還在燕小樓的帶領下,仔細檢查城中情況,好些身具嫌疑之人都被抓獲,其中就有褚氏府中下人,褚息多番打聽,才曉得對方竟然也在暗中信奉玄陽上師。

他一向知道玄陽子在黔首中具有巨大的力量,卻依舊沒料到,連世族家仆也會受到對方的影響。

第一百零三章

褚馥麵牆而立, 心中有著濃鬱的迷惘之情。

他心中有些懷疑,自己這一族人是否還能繼續延續下去、

作為一個深知朝堂風雲的世家子,褚馥對未來的結局, 有著非常不積極的預測。

從措辭看,這篇檄文多半與褚歲存在一定的關聯。大周早期對宗室的約束還不如現在這樣嚴格, 曾有諸侯王起兵謀反,當時的天子便因為朝中某位大臣有親族在反王帳下效力, 就將其全家誅殺棄市,當今這位皇帝在大臣裡向有多疑且心狠的名聲, 縱然將他們通通拿下,也沒什麼奇怪。

又因為當事人褚歲的母親出自崔氏旁支, 倘若她當真投效了反賊, 那遠在西夷的崔新靜都可能因此受到影響。

叔父不說話,侄子也不敢多言, 仆役們知道主人在私室中相談, 也不會離得太近,此時此刻,府邸內外都是一片寂然, 沉默當中,褚息忽然聽到外麵遠遠傳來一點喧囂聲,心中微微驚異。

這裡服侍的人多是家中世仆, 平日裡行事有度, 就算當真遇見意外也不至於過於忙亂, 會出現這種情況,一定是出現了讓他們無法應對的意外事件。⊙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喧囂並沒有持續下去, 外間很快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然而褚息卻無法繼續安坐, 向著叔父匆匆行了一禮,便出門查看情況。

如今已是冬季,此刻雖然還沒到酉時,天色卻已經暗沉了下來,他們畢竟是新歸附之人,日常起居簡樸,蜜蠟等物一概不用,庭院中也少點燈火,褚息隻依靠著房間內透出的一點光芒辨物,快步走到前院。

前庭那邊,自從他辭官歸家後一直處於關閉狀態的大門已被打開,一位手持羊角燈的圓臉男子站在那裡,在看清對方麵龐的時候,褚息立刻明白為什麼會有喧囂聲傳來,此人不但是深受天子信重的內監右丞,也是可以輪值禁中的散騎常侍。

京中反賊的清查任務說是由燕小樓負責,其實市監也插了一手,那些嫌犯被發現後,不入大理寺也不入刑部,而是直接押入屬於內官係統的斜獄中待審,負責此事的就是張絡,他近來頗有凶戾之名,不管那些嫌犯出身如何,是黔首是仆役還是朝中官吏、大族兒女,全都一視同仁,其中甚至還包含了建州李氏的小輩,後者家裡人曾據理力爭,表示市監的做法並不合法度,張絡直接以事急從權敷衍過去,然後又以李氏蓄兵抗法為理由,將人生生從家中拖了出去,士族聞之,一時間都惴惴不能安,擔心自己的家門哪日便會被此人打破。

今日對方親自上門,莫非是皇帝終於想對褚氏下手了麼?

褚息正要上前,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以張絡如今身份,但凡出行,自然有身邊小吏幫忙提燈…根本不必親自做這些仆役之事,一念至此,他又看見張絡駐足於原地,然後轉過身軀,向中間微微躬身。

在張絡之後的,是同樣提著燈的池左丞。

這兩位雖然是內官出身,但日常參讚中樞要務,甚至會被天子問策,權柄自然一日比一日煊赫,隻有袁言時等幾位重臣,才能偶爾有幸被他們送上兩步。

池張肅立於側,俄而府門後麵出現了一個少年人的輪廓。

晚風一陣陣的拂過,雲端上的雪珠被吹落下來,落在門口那人的鬥篷上,對方玄色鬥篷光滑的緞麵上,用銀線繡著祥雲與仙鶴的紋路,走動時令人聯想起流動的水波,來人進門之後,兩列穿著勁裝的侍衛像是無聲的幽影一樣從夜色中冒了出來,靜悄悄地護立在周圍。

以這個時代豪門大族的標準來說,對方的衣著其實說不上華麗,排場也算不得飛揚豪奢,行動間卻有種難以言喻的肅穆清夷之感。

此人不曾通稟姓名,褚息家中固然也有仆役護院在此,居然無一人膽敢上前阻攔。

府中幕僚聞訊趕來,卻看見庭中的家主如木雕一樣愣在原地,等反應過來後卻沒有詢問來人身份,而是立刻躬身施禮,寬袖一直垂到地上,那個穿著玄色鬥篷的人卻隻是微微頷首:“私下相見,不要拘禮。”

對方語音清朗裡難掩鋒銳,顯然年紀不大。

此時幕僚亦不敢多看,在廊上直接拜倒,額頭幾乎貼在了地麵上,片刻後,隻覺步履聲往庭中移動,過了一會才聽得那人又問:“今日府中隻有你自己在家麼?”

——語氣仿佛是跟小輩說話,卻又有一種理所當然之感。

溫晏然與褚息閒談時,隨意打量了眼麵前的府邸。

入京之後,褚氏一族向來低調行事,隨族長而來的大多數族人都在京郊居住,隻在城內購置了一座宅院,供有官職的小輩居住,平日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