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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建平的人馬,更是惶惶不安,最後居然直接發生了內亂。

葛璞終於意識到,以她現在的能力,其實根本不該獨領一軍,此刻縱然想要逃走,卻因為身陷城中,難以離開,而且手下部曲們又困又累,根本無力作戰。

陶荊遠遠看見,津陽城的大門被人從內部打開,此地賊首葛氏等人出城投降,便派人將他們就地拿下。

被綁縛到敵人麵前葛璞異常灰心,隻覺往日所學不過紙上談兵而已,她瞧不上被派來盧嘉城的主官,結果自己也沒好上太多。

陶荊道:“其實你若是一心要走,倒也不難,隻要想辦法驅趕城中老弱先行,自己混跡於其中,哪怕不能保全士卒,起碼可以逃得一命。”

葛璞恨恨道:“盜亦有道,我豈能做這等傷害百姓之事?”

此刻被押至帳中的多位賊首,大多戰栗不已,連開口都難以做到,相對而言,能夠跟陶荊說話的葛璞已算是極有膽識之人。

陶荊看她:“你興兵作亂,便不算傷害百姓了嗎?”

葛璞昂然:“若是地方主官行政清明,我等又何至於興兵作亂?”

陶荊緩緩搖頭:“足下家中也是一方豪強,難道不曾隱瞞人口,將稅賦勻到黔首身上,激得他們走投無路?盧嘉城之事,一半責任在當地主官身上,一半也在你們這些大戶身上。”

葛璞回想往事,心中的蒼涼感愈發濃鬱,最後一聲長歎:“將軍能承認當地主官有一半罪責,在下便是死而無怨了。”然後向前一躬身,“敗軍之將,如今唯一可用,不過頸上頭顱而已,還請將軍用我之首,去威懾叛眾,免得多增傷亡。”

陶荊點頭:“既然如此,便饒過你家中老弱。”揮了揮手,親兵當即過來將人帶下,片刻後葛氏等賊頭的首級便被呈上,接著被傳於軍中,先讓降卒們看過,然後才分彆懸掛在津陽跟盧嘉城的城門外頭。

不過數日之間,津陽城被迅速攻克,又被迅速收服,陶荊派人安撫城內百姓,等父親到來後,又跟著大部隊一起前往盧嘉城,與師諸和等人彙合,並為後者帶來了天子的褒獎。

師諸和等人已經奪下了東部的門戶,典無惡等人縱然想要揮軍西上,難度也會大增。

城外鄔堡中因為師諸和挑撥離間之計而幸存的甘氏一族,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他們以為自己可以通過追擊葛氏的方式獲取主動,然而放眼整片棋盤,主動權其實從來就不在他們手上。

天下間隻有少數人才有下棋的資格,用無形之手,操縱著世上的風雲起落,太啟宮內的天子自然是一位,她手執棋子,與天下大勢對弈,至於典無惡等人……或隻是洪流而已。

或許會衝垮整片棋盤,或許又會在不知不覺中,被下棋之手給輕易按下。

想到這裡,甘趨不由自主地往西邊望去,天幕上雲層如鱗,在那白霧掩映的最高處,似有殿宇峨立其中,令人望而生怖。

陶駕等人抵達盧嘉城後,立刻派遣人馬嚴肅城防,同時清查周邊城池情況,事已至此,終於反應過來的典無惡等人,終於放出了那個刻意壓製許久的消息——

泉陵侯溫謹明謀反。

自稱平泰真人的典無惡宣稱,偽主溫晏然矯命稱帝,竊據大位,大周真正的君主乃是昔日皇四女泉陵侯,平泰真人尊其為天子,同時以東部四州為據,率軍討伐建平。

第一百零一章

近日來, 建平城內的氣氛有些緊繃,而朝臣們也都明白那種緊繃的源頭。

像宋文述袁言時那樣的重臣,當然曉得泉陵侯早已死在北苑當中,然而人心素來容易為外物所動搖, 普通百姓哪裡能分辨出那麼多, 聽得許多人說溫謹明還活著, 自然有些相信對方依舊幸存,就算是朝中公卿, 經過東邊“泉陵侯被救走”、“泉陵侯真的被救走”、“泉陵侯真的被一個麵部與之極為相似的親信換下救走”的消息轟炸後, 也忍不住有些動搖起來, 懷疑溫謹明是不是當真逃脫了大難, 跑到東邊準備東山再起, 尤其是東部那邊還打了不少細節方麵的補丁,比如為了安全起見, 溫謹明沒把替身的事情跟任何人說,所以崔褚兩家根本不知道, 當日死在北苑的那位並非他們真正的主君, 並呼籲那些投效了溫晏然的舊部回歸。

市監將這個消息報給天子時,溫晏然想, 東邊那些人編瞎話的時候,真是完全沒考慮到崔益跟崔新白這些人的心情……

典無惡如今待在承州, 他侍師從玄陽子,慣會玩弄人心,將手中消息層層放出,先說承州舉州投效泉陵侯, 又說承州邊上奚州的高貢郡太守開門迎王師, 百姓簞食壺漿, 沿路餉軍,後日又稱右營兵馬被他們一擊而潰,東部大部分兵馬自此落入典無惡的掌握當中。

溫晏然早有猜測,後麵又從[戰爭沙盤]中得到了準確消息,自然知道承州、奚州乃至於右營,本來就在敵人的掌控之中,但不明底細的人聽了,也多半會覺得“泉陵侯”力量強大,所向披靡,一時間當真有不少城池望風而降,豎立起溫謹明的旗幟。

此時此刻,溫晏然也頗為清楚地體會到什麼叫做天下之勢,不管時人主觀上是否想要摻和到戰事當中,隻要身居此處,就難免受到波及。

溫晏然放下手中茶盞,目光清凜堅定,令人聯想起月下的劍鋒——她如今尚未將天下權柄收歸自己一身,便決不能被時代的洪流所衝垮。

隨著泉陵侯謀反的消息傳出,遊戲麵板中的威信數據也隨之更新了一波,遲遲未曾在其中顯示的東部數據總算出現——

[威信(東部):20 (-50)(職業加成)]

溫晏然:“……”

這當真是她自穿越以來所看到過最低的職業加成。

溫晏然對麵板上加號左右的兩個數據做了一下個人理解——東邊那塊地方的人其實對中樞尚且存在一定的敬畏,但因為典無惡那夥人的宣傳手段過於成功,自己是偽帝這件事已經深入人心,所以在皇帝的身份跟自她掛鉤之後,東部那邊不但沒有因此尊敬中樞,反而產生了非常強烈的負麵情緒。

[係統:

[戰役][陽撫之戰]失敗,騎兵數量減0,步兵數量降低0,民兵數量降低(-23),糧草總量減少(-12)石,士氣降低3點。

勝敗乃兵家常事,請玩家再接再厲。]

[係統:

[戰役][××之戰]失敗……]

或許是之前停機太久,被玩家認定消極怠工的遊戲係統難得端正了工作態度,許多新提示刷屏式地跳了出來,正在喝水的溫晏然僅僅掃了一眼,就差點嗆住,哪怕知道東部城池會投降,但看見損失後麵的負數時,她也忍不住想要吐槽——這已經不是完全沒有抵抗開門納寇的事了,己方投降派人士分明是從敵人那邊得到了有效補充……

溫晏然很清楚自己這回沒有派人做戲的成分,所以東邊的吏治恐怕比此前了解得還要脆弱,當地官吏雖然為中樞所派遣,實際上已經跟本地豪強互相勾連,結為一體。▂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

泉陵侯謀反,東邊大批城池失守的消息深深震動了朝堂,合慶殿內,天子坐在禦座之上,公卿分列兩旁,氣氛異常肅穆。

大周初期至中期,臣子參加朝會時,都是坐著議事的,到了後期,尤其是厲帝一朝末尾,除了重臣能有座位外,許多大臣都得老老實實地站完全場。

溫晏然登基後,倒是逐漸恢複了舊例,讓大臣們能夠繼續坐著上朝,然而她作為君主的威嚴卻沒有因此減損,朝臣們都清楚,縱然新帝幾乎不戴旒冕,也很少在禦座前設置屏風,但在他們心中,卻一日比一日更深重地感到對方身上那種帝王特有的莫測之感。

——若是溫晏然知道臣子們現在的心態,大約能明白原因,畢竟隨著她個人威信的提升,日常行事間,也確實越來越懶怠掩飾自己穿越者的某些特質,看起來自然與此世土著有些不同。

宋文述是宋氏一族族長,又是禦史大夫,座位與皇帝之間的距離極近,稍稍抬頭就能清晰地看見君王的麵容,然而卻完全猜不到對方心中的想法。

泉陵侯造反的消息半月前就傳到了建平,朝野上下自然震動,卻沒有當初跟台州打仗時那種惶恐不安之感,畢竟在事情還未爆發的時候,陶駕已經領著兵馬東去,顯然是早有準備。

宋文述知道,一般在打仗之前,朝廷要上下動員,想辦法籌集糧草,征召士卒,分配兵械,光是那些士兵從集結到出發,就需要消耗不短的時間,往往第一波軍隊被派出去後,第二波第三波軍隊還沒有集結完畢,不過這次東部謀逆,建平大軍開拔得倒是十分輕鬆且迅疾——此刻距離西夷之戰結束還沒過去太久,中營這邊依舊存在著強大的兵力儲備,而且打贏了西夷那一戰後,丹台兩州許多豪強大戶的家財被抄沒,士卒們賞賜頗豐,也願意為天子效命。

王侍郎:“溫謹明已然死於北苑當中,此事人所共知,東部那邊,也隻能騙騙不曉得內情之人。”向前一禮,“雖則如此,臣懇請陛下,派人遷溫謹明後人至台州,以防兩邊互相串聯。”

溫晏然:“此事不急。”掃了眼盧沅光,後者知機出列,彙報糧草的情況。

之前皇帝給的病假非常及時,重新回到朝堂的盧沅光看著雖然還是瘦削了一些,精神倒還旺盛,而且她現在確實不如往日那般辛苦——天子既然沒有親上前線,肯定是在建平統管後勤事務,身為戶部主官,盧沅光自然以皇帝馬首是瞻,之後一番工作上的接觸下來,不止早就心服口服的戶部尚書,大部分戶部官吏也都愈發佩服天子在算學上的造詣。

要是讓溫晏然評價,這倒不是她有多厲害,完全是因為朝廷選拔人才過於看中經學造詣跟家世背景,導致一些人才的數學水平過分平庸,在拉低中樞算學水平平均線上做出了重要貢獻。

其實戶部有盧沅光管理,工作效率還算出色,溫晏然此前曾經一時興起,跑去工部視察情況,然後順口問了下當值的官吏手頭上有些什麼工作,平時負責哪些事物,被問到的那位官吏不卑不亢,特彆坦然地表示,他也不曉得自己的工作內容。

溫晏然沉默片刻,深覺每日上班打卡對此人的時間跟朝廷的薪俸都是一種耽誤,於是直接把那位官吏攆回家中放了長假。

糧草問題確認完後,又有一位朝臣出列,先向前一禮,才鄭重道:“臣聽聞,如今聚集在東部之叛賊,多有泉陵侯舊部。”

這件事情倒不令意外——畢竟玄陽子當時也是奉了溫謹明之命前來建平,他的弟子跟泉陵侯部下相識也極為正常,要不是真的對溫謹明以及她身邊人熟悉到了一定程度,他們倒也不敢公然打出當前的旗幟。

而且雖然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