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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還要更早一些——黃許到此時方才明白過來,這件事並非天子臨時起意,而是早有謀劃。

那一千四百七十二份答卷中,有八百五十六份來自建州,本來按照黃許的意思,至少有三成答卷因為字跡不清等原因不符合投遞標準,然而天子特地派了崔新靜過來,要求工部留下每一份卷子,並謄抄副本,挨個細看,當然要是他們不細看也沒關係,因為崔新靜還表示,天子之所以要工部這邊準備副本,是因為她打算親自過目。

工部官吏:“……”

他們陛下是不是過分聖明了?今上不是先帝的親生女兒嗎,怎麼性格就完全不一樣呢?

其實黃許這些人本來不肯相信陛下能看懂那些答卷,然而他們也記得,以前抱著類似想法的人,最後都遭到了現實的無情打擊,考慮到自己家的大門或許還未必有董侯家的牢固,哪怕是黃許那樣的老臣,都不得不愈發勤勉了一些。

崔新靜勤勤懇懇將那些答卷給分批搬到了西雍宮這邊——倒不是她的力量不足以每次多搬幾份答卷,實在是要給工部謄抄副本留下時間。

溫晏然估量了一下那些答卷的厚度,將崔新靜召至身前,態度格外和善:“聽說崔卿家學淵源?”

崔新靜垂首:“臣不敢當陛下謬讚……”

當今不同士族在教育方麵有著不同的偏重點,像賀停雲所在的賀氏,就兼修德法,袁氏則以儒立身,至於宋氏崔氏等一流士族,通常會把族中小輩往全才的方向培養。

既然崔新靜此人頗有才名,正常來說,不僅應該熟讀各類經史子集,像天文水利農業一類的雜學,不說精通,起碼也有所了解,溫晏然相信,對方再怎麼不敢當謬讚,這些方麵的造詣也一定比她要高。

崔新靜尚且有些困惑,就看見天子向著自己露出了一個親切的笑臉,並溫和地囑咐她,這兩天抓緊點時間,儘快把答卷看完。

“……”

崔新靜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性,工部那邊是整個部門一起努力看答卷,但西雍宮這邊,貌似隻有她一個需要努力。

其實要不是工部混子太多,溫晏然倒也不至於把工作堆在麵前的朝堂萌新身上,又安慰了一句:“朕也會一起瞧瞧的。”

崔新靜聞言,修正了心中的想法——陛下果然還是仁德英明……

溫晏然坦然:“不過朕所知不多,到時候就有勞崔卿幫忙講解。”

“……”

第二次陷入沉默的崔新靜終於明白,皇帝看那些答卷的目的並不是加快西雍宮這邊的整體閱讀速度,而是在學習相關內容的同時,順便給自己增添了一個講課的重任。

作為從泉陵侯那邊跳槽過來的家族成員,崔新靜縱然覺得上司的要求十分不合理,也會選擇任勞任怨地完成,基本在確認了溫晏然的命令內容後,就第一時間進入了工作狀態。

溫晏然讓內侍給崔新靜在自己側殿中加了張桌子,自己也拿了份答卷細看——在《君王攻略》的原始劇情中,皇帝要是親自參與到某些工程當中,就可能收獲一些額外技能,當然具體概率也跟人物資質有關,有的玩家以七皇子溫見恭作為開局人物,期間縱然有心往明君方向努力,結果剛支棱了沒兩天,就因為觸發了[怠惰]狀態而安詳躺平……

不過在崔新靜對皇帝的期待降低到穀底後,反倒覺出一些驚喜來——天子雖自言不曾學過水利方麵的知識,但伏案瀏覽答卷的時候,卻沒有那種剛剛接觸相關內容的懵懂,隻要卷子上的字體跟表達能力沒有問題,大部分都能瞧得明白。

溫晏然一邊看也一邊在心裡感謝現代教育體係,雖然自己選了一個跟所學專業沒半點關係的職業,但當年在學校裡鍛煉出來科學思維,總算還是起到了一點作用。

她此次之所以在水渠的問題上表現出不符合昏君標準的勤勉,也是因為穿越以來,逐漸對如何指揮自己的臣子有了更深的了解,水渠一事隻是溫晏然修運河的前奏,她需要用這件事的成功,來說服其他人支持自己後續的工程計劃。

除此之外,在池儀跟張絡兩人管理下逐漸稍有效用的市監那邊也傳來了一些消息——溫鴻手下的謀士張並山在知道建平有修河渠的計劃後,竟然也提出了一個跟溫晏然不謀而合的意見,就是慫恿中樞開展大規模水利工程,並借由這些疲民之舉,來削弱建州的實力。

溫晏然知道這個人,對方在評論區中,被總結為“料事如神張並山”,本來她隻有五成把握,但既然張並山都覺得這麼乾有問題,那溫晏然相信自己又一次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

經過四天多的努力,西雍宮這邊居然比工部快一步閱讀完了那些答卷,溫晏然對其中兩份尤其看好,第一份理論詳實,就是實操起來難度有點高,對方打算從附近的河流中把生活用水引入建平,但難度很高,因為在引流的線路上,橫亙著好幾座山,第二份也詳詳細細地分析了建平城內的水路問題,寫的比上一份還要細致詳實,給出的解決方法卻很潦草——此人建議,既然建平城已經建立了那麼久,為了能徹底解決水渠問題,天子不妨換一座環境更加宜人的城市居住,自己願意為皇帝修新城。

溫晏然心中倒是有些認同第二份答卷上的觀點——河是要挖的,城市也是要造的,特彆是自己現在才剛剛上任,特彆適合來一波奇觀誤國。

第五十五章

短短數日功夫, 黃許就感覺自己頭發又白了一堆。

大周近幾代天子都不太具有祖先創業時期的風采,平日一向隻有大臣勸皇帝勤政,然而自從新帝繼位以後, 就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將各部官吏反襯得格外懶散——溫晏然倒也不算是故意的, 作為一個習慣了高工作節奏的社畜, 這對她而言, 已經屬於刻意放慢步調後的狀態, 而大周的官吏生活在一個光過年就能得到一個多月的超長假期的職場中, 更有許多大臣崇尚無為而治, 哪怕是中層人員,也有很多人每天隻過來部台這邊轉上一圈, 便直接回家。

黃許原本也是摸魚黨中的一員,不過此次任務是陛下親自下命,又讓禦史台督管, 他自然不敢輕忽,一直老老實實地跟部中其他官吏們一塊用心閱覽那數千分試卷——按皇帝的要求,所有試卷最後需要被分成不入流, 下品,中品,上品四等,那兩份被皇帝本人看中的卷子他當然也批閱過,其中前者被分在中品內,後者則被分在了下品當中。

“……”

當自己的觀點跟上司產生分歧時, 黃許選擇了沉默,不過他雖然想要從態度到實踐都完整遵從皇帝的旨意, 卻沒法忽略第一份卷子中修渠方案的難度。

寫卷子的人打算從商河中取水, 這條河距離京城雖然不算太遠, 但因為受到山勢阻隔,河水無法被引入建平一帶,若想要從這裡開始建造水渠,必定會大動乾戈。黃許到底是世族出身,不希望因為工作失誤而留下惡名,忍不住勸了幾回,卻始終無法改變天子的心意,最終不得不把那兩份試卷的書寫者喊過來考核。

兩位卷子的投遞者分彆叫做趙去暑跟辛邊,前者雖然不是世家出身,也是青州大族之子,後者生自於寒門,十歲時有幸拜州中名士為師讀書識字,卻又不愛主流經文,反而喜歡鑽研一下時人眼中的雜學,常被看做異類,這次是因為替老師來建平送信,才在此逗留了幾天。

作為一個但凡是考核就沒拿過高評價的年輕士人,辛邊在投卷的時候,其實並沒對結果報什麼希望,要是工部那邊再來晚一兩日,她就已經動身返鄉。㊣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朝中來使隻負責告知應試時間跟地點,沒有向趙去暑和辛邊泄露更深層次的情報——跟這兩人一塊接到麵試通知的,還有其他卷麵成績被評為上等的投卷者。

他們去工部接受考校的時候,注意到堂中設有一屏風,似乎有貴人在後頭旁觀。

因為黃許本人並未在麵試場所露麵,所以接受考核的士子們頂多以為後麵的人隻是部中的尚書或者侍郎,誰也不曾料到,天子今日居然會親臨此地。

當然他們的誤解也有正確的地方,此時此刻,正常狀況下應該已經回家自娛自樂的黃許,如今還老老實實地坐在溫晏然邊上,預備著著麵前的頂頭上司隨時發問。

黃許注意到,在那些士子回答考核問題時,天子一直聽得都非常認真,麵上常有深思之色,顯然並非真正的外行人士。

這次考核用到的題目是溫晏然讓工部擬定的,而且不是擬了一份,是直接擬了一個題庫,此前沒有把題目固定下來,直到考核當日再從中隨機抽選,儘最大可能避免漏題泄題帶來的不幸後果,從第一個應考者進來到現在,題目已經更換了二十九套。

雖然本次被評為上品的答卷不多,整個考核還是從卯時一直持續到了申中才結束,排除掉那些一被提問就訥訥不能言的渾水摸魚者之後,一共有八十四人通過麵試,溫晏然在旁靜聽,雖然不能完全理解那些具有大周時代風格的工程題目的意思,也能感受到那些人水平絕對算不上差。

趙去暑並不知道自己的方案已經被天子內定,全程侃侃而談,據他所言,自己的計劃雖然耗費大,不過一旦成功,不止對建平城有好處,所引來的河水,還能用於周圍區域的農業灌溉,改善當地的土地質量。

溫晏然笑了下,向身邊人低聲道:“黃卿以為如何?”

黃許站起來,躬身行了半禮,同樣壓低聲音回複:“此次前來工部應試之人多有卓犖奇質者,臣為陛下賀。”

他這句話說得也是真心實意——雖然技術上並不讚同那兩份答卷的觀點,但黃許也能聽出來,此二人功底深厚,確實是下過功夫學習水利知識的人。

溫晏然目光一動,微微頷首道:“朕確實不料世間良工如此之多。”

正常來說,就算是以朝廷的名義張貼告示,也很難一次性聚集如此多的工程方麵的人才,然而南部諸郡已經知道朝廷打算征發大族出身的年輕人去修河渠,他們擔心被征發的人遭到苛待,無論如何也要在工程裡混一個吏職,以便改善一下服役者的工作環境,還有一部分人其實受命於北地——北地是大周的腹心之地,在人才儲備上向來具備優勢,溫鴻在地方經營良久,積累深厚,他信服張並山的說辭,在知曉朝廷那邊打算修水渠的時候,就特地派了許多有本事的工匠過去,免得小皇帝因為工程受阻,沒法把計劃進行到更加勞民傷財的程度。

不過他們派去的那些人的答卷確實都被評為了上品,但具體方案卻沒被選中。

這個結果大大出乎了北地人士的意料——早在那些人才出發前,為了讓他們看起來足夠清白可信,張並山就屢次進行過叮囑,叫那些人才在作答的時候,不許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