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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像當年的馬氏,曾經有段時間,同時出過三個郡丞,二十七個縣丞,直接把持了地方上的所有政務。

至於南邊那些地方,溫謹明爭取皇位的依仗就是世家,自然不會對他們大加打擊,不過除了世家之外,還有本地豪強可供下手,加上那些地方近年來又沒怎麼經曆過戰亂,在崔氏等大族率先選擇投誠的情況下,局勢反倒比其他地方更加平穩。

崔益在北苑那邊就寫了數封急信給各個親故,一麵讓家裡加緊時間送有價值的人質入京,一麵嚴詞告誡他們,無論建平對崔氏有何處置,都要老實配合。

天子既然能輕鬆打敗泉陵侯,那進一步平定四方,也並非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們現在固然是戴罪之身,但若能助皇帝安服天下,又怎知不能重新成為朝中重臣呢?與青史留名相比,莫說官職財貨,就算是性命,也大可以拋卻。

溫晏然毫無預兆地點了一個人名出來:“你可認得溫鴻溫郡守?”

崔益聞言,明顯頓了一下,再開口時,語氣中帶有明顯的歎服之意:“陛下聖明。”

溫晏然麵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她懷疑在這個時代,要想成為一個合格的智謀之士,一個條件是腦子裡得確實有點東西,另一個條件說話風格得無限往謎語人方麵靠攏……

她看過評論區,對溫鴻此人有些了解,從姓氏看,此人明顯也是一個溫氏宗親,雖然沒有爵位在身,但按輩分,得算她跟溫謹明的叔叔,同時也是宗室中少見的真有安民理政才能的人物。

在厲帝時期,溫鴻就經常被外派到地方,被評價為有德有能之人,而且態度恭謙平和,又因為馬氏之亂後,東部局勢不夠穩定,就把此人丟過去做了郡守,在當時的評價裡,不少人還覺得厲帝對溫鴻不夠厚道,總是挑艱難的任務派給對方。

大周對有爵位的宗親嚴防死守,各地的諸侯王更是被管束得無法沾手絲毫兵權,但曆代天子卻願意相信那些沒有爵位在身的親戚,溫鴻此人的履曆堪稱無可挑剔,哪怕是對脾氣暴虐的先帝,都沒什麼怨憤之言,但也正是這樣一個人,一旦劇情進展到天下大亂的環節,就會果斷開始割據一方,在部分情節中還曾登基稱帝。

溫晏然又問:“田東陽也曾久居南部,想來他的學生也多托庇於崔褚兩家?”

崔益:“田東陽曾遊曆天下,各地皆有相善之人,在來徐州之前,曾久居承州。”

承州也在東部。

其實在泉陵侯的團隊中,最相信玄陽上師的是褚氏那邊的人,至於溫謹明本人,更多的是想借對方的名頭,證明自己比建平那邊更加天命所歸,崔益本人也不大相信那些神道之事,既然天子問起,索性就多交代了一些:“玄陽子本人被陛下明正典法後,他的學生們也並未在徐州多加逗留,如今應當是回到了承州附近。”

溫晏然微微點頭:“崔君還有什麼事要告知朕麼?”

崔益喉頭滾動,卻一言未發,隻是斂容向著前方的天子鄭重拜了一拜,起身告退。

溫晏然讓身側內侍送崔益回去,自己合上雙目,在木榻上靠了一會,半晌後才向身邊人道:“阿曲,你著人準備一副棺槨,送到大理寺那邊。”

阿曲全名蔡曲,也是溫晏然之前在宮中挑選到身邊的宮人,她的才能固然不如池儀跟張絡,但如今池張兩位承擔的朝政要務越來越多,很多侍奉類的工作便轉移到了其他人身上,蔡曲因為言語明朗活潑,且勤奮好學,與其他人相比,便顯得頗為出彩。

蔡曲清脆應下,又問:“棺槨是給那位褚姓貴人準備的麼?”

相比於崔益的順從跟合作,褚馥的態度簡直如同一塊頑石,哪怕事敗被俘,也保持著拒不開口的冷硬姿態。

溫晏然搖頭:“是給那位崔君的。”

崔益方才之所以表現得如此急切,用不那麼謎語人的風格為天子詳細講述天下局勢,倒不是為了自己求官,而是想儘可能在自己死前,為家族的延續打算,如此才能心無愧恨地對昔日主君儘忠。

——泉陵侯亡故之時,崔益早就肝膽俱裂,而當日替溫謹明挨了一箭的崔新白又是他姐姐唯一的孩子,其人的才能在家中小輩中尤為出色,北苑之敗後,崔益既愧於主君,又愧於家人,無論如何也無法釋然,終究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

溫晏然所言無誤,崔益在麵聖之後,給家人留了一封書信,又將妻兒托付於友人褚馥,然後便觸壁而亡,事後朝廷雖以叛逆相責,也嘉其忠義,許之隨葬在溫謹明附近,至於那位褚姓幕僚,卻是因為家裡人才不如崔氏多,若是隨故主而去,恐怕後輩將無可倚仗,痛心之餘,才表現得如此冷漠孤僻。

崔益去世後第十天,褚馥終於勸動了作為族長的堂兄褚叢,表示願意率族人歸附。

*

溫晏然接受了崔褚兩家的投效,還給了崔氏族人崔新靜一個官職,此人是崔新白的堂妹,本來按崔氏長輩原來的計劃,還得多學習幾年才可以出仕,但如今叔父與堂姐接連去世,她雖然年幼,但經曆離喪之後,性情與往日相比,自然堅毅了許多,當下毫不猶豫地接起家中重任。

就在朝中許多世家出身的官吏認為陛下對士族格外寬宏的時候,溫晏然便給出了對牽涉其中那些大家族們的具體處置。

褚馥沒像同僚信中要求的樣,照管崔家的晚輩,反倒把自家的孩子們放在了崔家那邊,自己自請出族,之後則幫著中樞清查了南部諸州中,涉及泉陵侯叛亂的豪強與世家,那些人家裡大部分都習慣了以崔氏褚氏為首,看朝廷連這兩家的家產跟部曲都毫不留情地籍沒充公,自然也不敢反抗,其中當然也有人不服,卻都沒能翻起什麼水花,反倒遭到了宋南樓等人無情的清洗。

宋南樓的表現讓溫晏然頗為滿意——此人在評論區的稱號既然是“溫柔隨和”,那顯然屬於比較聽話的那類臣子,溫晏然特地寫信過去,諄諄告誡,讓他在麵對叛亂且拒不投降的人時一定要從嚴處置,之後對方果然按照她的心意,將事情辦得無比妥帖。

那些叛逆之人不知道皇帝都囑咐了宋南樓什麼,否則一定會表示,憑他那種與外表完全不同的凶悍表現,跟溫柔隨和不說一模一樣,起碼也是毫無關係……

第五十三章

天子之威, 一時間遍播於南部諸郡。

褚馥之所以全力以赴為中樞效力,一是看見同僚身死,自己卻偷生於世上, 心中有愧,其二則是親眼目睹泉陵侯的敗亡, 對南部那些世家豪強,也含了些怨氣。

——溫謹明在南部經營多年,事到臨頭,那些人不卻肯奮力相助,才讓他的主君失敗得如此慘烈。

天下各地間有不少心懷二意之輩, 他們一直在等待合適的機會向建平下手,剛剛知道天子要處置崔褚那些人的時候,沒當一回事, 等曉得建平對南部都做了些什麼的時候,大局已定。

誰知道皇帝下手居然那麼利索!

要是早知道溫晏然會對南邊諸郡如此嚴苛的話, 他們肯定會把握住這個機會,依靠各種手段動搖一下天子的統治,然而多虧了當前時代落後的通訊手段,等外頭的人了解到中樞那邊的意圖的時候, 南邊諸郡的問題早在崔褚兩家的配合下, 被基本解決。

不過除了加罪之外,天子也稍稍有施恩之舉,其中出身崔氏的崔新靜就被拎到禁中侍奉——如今王有殷已經成為了起居舍人,崔新靜自己就填補了空出來的那個通事舍人的位置。\思\兔\網\

在崔新靜看來,天子似乎完全不在意她出身崔氏, 日常朝議理政的時候, 並沒有明顯的避忌之處。

溫晏然當然無所謂, 倘若崔新靜當真表裡如一的聽話,她手下就算是多了個可靠的勞動力,要是此人當真心懷二意,那按照高端奸細一貫的行為標準,起碼在前期也一定會好好表現,爭取獲得敵對陣營的信任,等待合適的時機再反水,與她的長遠職業目標十分契合。

在對南邊動手之前,溫晏然諭令宋南樓等人,從後營處抽調人馬,去掃蕩南部諸州,其中糧草一半取自於本地豪強世家處,一半從建平這邊征調,當時崔新靜正好在側,曾聽到天子吩咐,要宋南樓等人在兩月之內,徹底平定南部諸地。

哪怕是崔新靜,剛聽到這句話時,也有些駭然,若不是對天子有了一定的了解,幾乎要以為那是一個不通兵事的小孩子在胡言亂語。

崔新靜師承名士,在族中小輩中也算是一個人物,仔細思忖後也明白了其中的緣故,天子昔日派遣宋南樓等人帶著兩曲兵馬前往皋宜跟襄青兩郡,除了表麵上的緣故外,顯然還有旁的目的。

首先固然是督促春耕,並幫著兩郡郡守穩定局勢,同時加深對南部情況的了解,其次則是在春獵時間輕騎北上,截住泉陵侯後路。

等泉陵侯兵敗之後,天子便下令,讓那兩曲的羽林兵,普通的直接轉為了十夫長,十夫長轉為百夫長,百夫長轉為千夫長,宋南樓直接為鎮軍將軍,溫循因為年齡太小,便充當為偏將,師諸和為參軍事,將本來的一千兵馬當場擴展至一萬,以雷霆之勢,在崔褚兩家的竭力配合下,迅速拔掉了南部那些頑抗之輩。

宋南樓本人是世家子女中的出色之輩,他人品出色,行事風格雖然果決,卻會對麾下兵馬加以約束,不會放任殘民之舉,而且他們本次的目標以世家豪強為主,絕不會缺少斬獲,所有收繳上來的錢糧布帛等物,一半被分給手下將士,一半被上繳至建平。

大周一向看重軍功,以宋南樓現在的年齡跟官銜,完全算得上少年得誌,但他心中卻沒有什麼自負之意——宋南樓深知,自己之所以能馬到功成,大半原因是建平那邊安排得當,天子事事可以料在敵先,縱然換一個兵事上才能平平的人過來充當主官,也一定能夠成功。

倘若是一件旁人都無可奈何的問題,卻被宋南樓輕易平定,那自然是他有功於朝廷,如今卻是誰上誰都行,天子卻偏偏把這個必定能建功的機會給了自己,那就是天子有意對宋氏施恩。

在心中日常感激過皇帝的信重後,宋南樓又去師諸和那邊晃了一下,拉著對方一塊分析一下天子後續的意圖,並委婉地詢問對方,要不要跟自己一樣,為陛下效忠。

相比於之前的保持距離,師諸和如今的態度倒是鬆動了一些,不過也沒給肯定的回複:“先帝初踐祚時也有英主之姿,暫且觀之罷。”

*

太啟宮內。

如今已是初夏時節,溫晏然終於擺脫了厚厚的大氅,能夠輕鬆自在地活動,她今天換了身不太符合天子身份的短裳,在觀星池邊上打水漂。

打水漂是一個她穿越前就沒有掌握,穿越後也沒什麼進步的技能,不過溫晏然來觀星池這邊的主要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