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1 / 1)

去,接過清水漱完口,瞪著蘇培說道:“這下可以了吧?”

蘇培心中暗笑,叫了聲乖,麻利應了聲是。

胤禛冷哼一聲,上下打量了蘇培了片刻,說道:“以後我吃時,賞你也吃一碗。”

蘇培叫了聲我草,讓他頓頓吃,他同樣吃不消。俗話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隻得怏怏應了下來。

胤禛瞧著蘇培的苦臉,神色難得愉快,問道:“十四到何處了?”

蘇培楞住了,他每天都在管仁壽太後的喪事,前朝的事情幾乎沒有沾手。他哪知道十四走到了何處,胤禛問他做什麼?

見到蘇培答不上來,胤禛眉頭緊皺,訓斥他道:“這麼重要的事情,你都不管,成天跑去與內務府他們扯嘴皮子,出息了你!喪儀的事情,交給皇後與內務府禮部他們去管,再過兩天,靈柩就會移到景山去,你把心思收回來,放在要事上。我最近精力不濟,你得替我多盯著些。”

蘇培很想哭,他根本不想去管胤禛的要事,胤禛的擁護者裡麵,能人輩出,他參加進去,會因為英俊的臉,與他們格格不入。

胤禛有令,蘇培不得不遵旨公私不分,乾起了東廠加錦衣衛頭子的活。

蘇培上任的第一件事,就與不遠萬裡趕回來,父母沒了,皇位沒了,加上趕路太辛苦,瘦得脫了型,胡子拉碴,看上去跟流民沒什麼兩樣的十四對上了。

第55章

如今康熙與仁壽太後的靈柩,都一起停放在景山壽皇殿。

十□□霜滿麵,臉跟老樹根一樣皸裂,胡子拉碴,因為孝期不能剃掉,進京之後,便被步兵巡撫衙門的人請到了景山。

十四阿哥在靈前哭得傷心欲絕,真哭的那種,蘇培見到他鼻涕,從上嘴唇翻越到下嘴唇,然後沿著下巴沒入了衣領中。

蘇培看得胃裡一陣翻滾,偷瞄了眼麵無表情立在旁邊的胤禛,趕緊垂下頭,繼續看著十四阿哥哭。

現在,全大清要說最有資格哭的,十四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所以胤禛允許他哭,十四阿哥足足哭了近半個時辰,眼淚哭乾了,鼻涕估計堵在鼻子裡,成了乾鼻屎,張著嘴像是乾涸的魚,聲音哭得嘶啞......

“哪怕你喊破了喉嚨,也沒人能來救你。”蘇培腦子裡,莫名其妙出現了這句話。

偏偏十四想不到,蘇培很是遺憾。

十四阿哥不愧是能來回奔波幾千裡的好漢,跪著哭了這麼久,居然不腿軟,一下站起來,緊繃著臉就要往外走。

現場的氣氛,一下就僵住了。

因為,胤禛還在呢,十四連個招呼都不打,明顯藐視新君,不把新君放在眼裡。

叔可忍嬸不可忍,侍衛先上前攔住了十四,不敢太過冒犯,卻讓他不軟不硬碰了個釘子,出不了殿門。

大將軍能在青海西藏的廣袤之地隨意來回,在景山可不行。

十四頓時化悲痛為怨恨,一掌推開侍衛,扯著嗓子罵道:“狗奴才,你攔著我做什麼!”

蘇培看不下去了,十四這是明知故問,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這個時候,他這個大內頭子就得站出來為主子打前站,總不能胤禛親自出來命令十四,讓他下跪唱征服吧。

蘇培這時候確定了一件事,十四是仁壽太後如假包換的親兒子,一脈相承的蠢。

你十四赤手空拳回到京城,又不是拉著大軍兵臨城下,有武力支撐可以叫囂一二,周圍都是胤禛的侍衛與兵,簡直就是鵪鶉蛋與隕石磕。

拽個屁啊!

蘇培趕緊上前,規規矩矩請了安,神色溫和,客氣而恭敬地說道:“十四爺一路奔波辛苦了,請隨奴才前來歇息一二。”

十四神色不屑,陰陽怪氣地說道:“我離開了京城不過不到一年,京城大變天不說,連規矩都變了,奴才閹狗都敢上前來亂咬人.....”

泥人尚有三分血性,何況是心肝黑得冒水的蘇培。

十四徹底得罪他了。

隻一個眼色,好孫子徐阿水領著自己的好孫子們,沉默無聲撲了上來,跟布庫一樣,扯著十四阿哥,把他掀翻在地。

十四阿哥毫無防備,加上長途奔波實在太累,被幾人摁在冰涼的地上,扯著頭拉起來,再按下去,朝著胤禛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

眼前這種情形,胤禛暗自在心中不知幻想過多少遍。如今一下實現了,尤其還是在仁壽太後的靈前。

看著十四阿哥狼狽的模樣,胤禛幾乎沒大笑出聲。

十四額頭紅了一大片。腦子裡嗡嗡響,等回過神,跟困獸一樣掙紮起來,張嘴剛想罵,一條滋味無法形容的汗巾,死死把嘴塞住了。

胤禛定定看著仁壽太後的靈牌一會,然後轉身離開了,淡淡留下了一句話:“就讓他留在這裡守陵吧。”

蘇培抬了抬下巴,徐阿水等人放開了十四,他吐掉嘴裡的汗巾,翻身躍起來,咆哮著大罵:“狗奴才,你們找死!”

“十四爺,找死的,指不定是誰。”蘇培神色平靜,抬手指著四周噤若寒蟬的侍衛:“十四爺對皇上不敬,隻這一條,就夠十四爺喝上一壺的。”

“皇上!”十四尖聲大笑,下一句還沒有說出來,蘇培已經拔高聲音打斷了他:“皇上心慈,念著兄弟情分,十四爺與皇上一樣,同時失去了父母至親,難過得失了心智,皇上沒有與十四爺過多計較,十四爺可彆得寸進尺!”

十四氣得額頭青筋直跳,上前一步,手緊拽成拳,恨恨盯著蘇培。

蘇培寸步不讓,神色淡然,臉上帶著微笑,眼底卻一片冰冷。

周圍一陣腳步聲,侍衛漸漸逼近,手按在了刀柄上。

十四看著眼前的現狀,漸漸地敗下陳來,頹然蹲下`身,抱著頭,肩膀開始抽搐。

蘇培靜靜看著他,內心毫無波瀾。

成王敗寇,如果胤禛輸了,他就不止會被罵閹狗這樣簡單。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蘇培不想殺人,隻想解決問題。

揮手斥退侍衛,沉聲說道:“十四爺,請去歇息一陣,然後再來守陵吧。”

過了一會,十四站起身,腳步踉蹌著走出屋。外麵有彆於靈堂裡的陰森,太陽高照,耀眼刺目。

他眼睛乾澀,一時受不住,閉上了雙眼,低聲問道:“為什麼,為何他要這麼做?”

蘇培靜默片刻,譏諷地問道:“為什麼,十四爺為何要這樣想?”

十四猛然睜開眼,轉頭盯著蘇培,神色淒厲,咬牙說道:“世人都知曉,這個皇位,究竟該是誰的!”

“哦?”蘇培笑了,“世人,哪個世人?先皇,還是仁壽太後,或者說是八爺他們?十四爺,且不說先皇詔書上寫得清楚明白,就拿十四爺打仗的這幾年來說吧,十四爺戰功如何?耗費了大清多少銀兩,十四爺心中可有數?先皇若真有意於十四爺,怎麼會在後來將十四爺派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青海西藏這些地方,彆說打仗了,就是走一趟來回,路上危險無數,十四爺若在西藏有個著涼感冒,說不定就不能活著回到京城,更遑說打仗。”

蘇培的聲音不高不低,一如既往的溫和,每句話,卻如利箭射來,將他萬箭穿心。

“十四爺,先皇一片苦心,念著你與皇上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十四爺輔佐皇上,為大清守護江山。卻沒曾想,十四爺竟然心生了妄想。太後生前待皇上如何,待十四爺如何,大家都看在眼裡。十四爺,你得到的夠多了,府裡還有妻子兒女們,勸你多思所想,多認清自己,認清現實。言儘於此,告辭。”

蘇培抱了抱拳,不理會如神色灰敗,如同石像般立在那裡的十四,大步回了胤禛的歇息處。

胤禛正在屋子裡批折子,見到蘇培進來,皺了皺眉說道:“怎麼這麼久,你跟他費什麼口舌,等下要啟程回宮了,還有好多事要忙呢。”

蘇培說是,上前調起了朱砂。現在與以前不一樣,胤禛寫下的字成了朱批,以朱砂代替了墨。△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胤禛就是蘇培的對照組,勤奮得令人發指,擴大了能上折子的官員範圍,一天比一天的朱砂用得多。

蘇培看著他筆走遊龍,寫得飛快,忍不住為他哀歎了幾聲。

十四搶個屁啊,大清國庫這麼大的窟窿,他有本事填得上嗎?

蘇培清楚,胤禛現在最頭疼的,還不是十四黨的折騰。

畢竟新型的既得利益者,比如擁護胤禛的人得到了從龍之功,當然要死守住自己的利益,自然而然會與想與其奪利的十四黨鬥爭。

連著經曆了康熙與仁壽太後兩場喪事,花費了大筆的銀子,加上國庫本來就窮得叮當響,胤禛成天挖空心思,想著怎麼搞到銀子填充國庫。

胤禛寫了一會,沒聽到蘇培的聲音,停下筆,抬起頭來打量他幾眼,然後繼續寫了下去,問道:“你先前可是氣到了?”

蘇培沒有答,臉上一片莫名其妙,什麼氣到了?

胤禛沒等蘇培回答,頭也不抬,說道:“十四罵你的事。”

怎麼說呢,蘇培不是沒挨過罵,受過辱。比如現在的齊妃,在以前還是李格格的時候,就罵過他。

蘇培記得可清楚了,當時他的代入感還沒有那麼強,做閹人久了,他已經習慣了下麵空蕩蕩,再被指著鼻子罵閹狗,心裡就不是那麼好受。

徐阿水他們上手的時候,他幾乎想跟著上去踹一腳。

不過,十四畢竟是胤禛的親兄弟,他敢讓徐阿水他們直接動手,按著十四的頭給胤禛磕頭,是摸準了胤禛不會怪罪。

胤禛不缺十四這個頭,他將十四的頭按下來,是按著十四對胤禛臣服。

如果因為十四罵了他蘇培一句閹狗,就陰惻惻要報仇殺人,胤禛就該害怕了。

罵蘇培最多的,還是胤禛,會不會有一天,因為胤禛罵了他,他就心生怨恨呢?

伴君難,蘇培的喜怒已經混亂,他自己有時都會感到茫然,不知什麼時候該生氣,什麼時候該一笑而過。

蘇培看著自己身上的獨一無二的黑色常袍,突然覺得心生疲倦,把他襯托得更加斯文俊秀的衣袍,都變得麵部可憎起來。

他又想退休了。

胤禛聽到蘇培回答奴才沒有,奴才不敢,頓了下抬起頭,放下手上的筆,嚴肅說道:“說吧,你又在想什麼了?”

蘇培答道:“奴才沒有想什麼,請皇上明鑒。”

胤禛氣笑了,罵道:“明鑒,我明鑒個屁!你那副模樣,我還能不知道你。生氣就生氣,還在那裡裝呢。喏,我允了你,反正你的狗腿子多得很,要不要留下來,待晚上的時候,把他套上麻袋揍一頓。”

蘇培瞬間被治愈了。

不過,他可是狡猾得很,胤禛說什麼,他絕對不能傻傻地全部照著去做。

盛極而衰,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人的欲望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