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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會吃蔥了。”

在這句簡單平淡的話裡,季桐瞬間想起了高中時代的無數個清晨,他和宿主坐在樹下並肩吃著每天換花樣的早餐。

那時的宿主會偷偷挑食,剩下一兩個餡裡有蔥的包子。

季桐用肚子慷慨地收留了這些被嫌棄的包子後,還把這件事寫進了宿主馴化日誌,打算以後不再告訴宿主餡裡有蔥,要糾正他挑食的習慣。

那些帶著陽光氣息的記憶湧入腦海,季桐剛挺直一點的脊背立馬軟了下來。

他不由自主地改口道:“提前出門給我打包早餐太麻煩了……明天起我們一起去食堂吃。”

“好。”裴清沅不動聲色地應下,把豆漿遞給他。

豆漿很甜,把季桐一片混沌的腦袋衝成了更混沌的豆腐腦。

……他剛剛是不是主動承諾了一件讓自己離跟宿主保持適當距離的目標背道而馳的事。

季桐又想拿腦袋錘枕頭了。

宿主在彆人麵前明明少言寡語,為什麼在他麵前就這麼會講話?

算了,聊點彆的。

“今天晚上喬學長邀請我們去隊裡看看,可是麻將社的學姐也叫我了。”季桐忐忑道,“宿主想一個人去機器人小組嗎?”

如果是宿主一個人去和這些隊友見麵,或許能跟這群同齡人走得更近。

也許宿主能漸漸建立起其他更符合常人認知的感情,將注意力從這個陪伴他走過人生中最煎熬歲月的人工智能上移開。

感激和慶幸有時候會被誤認為愛情,在遭遇真正的怦然心動時,才會發現兩者間的不同。

這是一團亂麻的季桐在網上搜來的情感雞湯。

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

然而裴清沅隻用一句話就打敗了他的艱難嘗試。

“喬學長說今晚會安排一場院裡的跨組對抗賽。”裴清沅道,“可以親眼看到不同形態的機器人踢足球。”

……那可是會一邊努力踢球一邊啪嘰摔倒的笨蛋機器人。

裴清沅看到季桐眼神裡瞬間垮掉的堅持,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你是自由的,做你想做的事。”他語氣認真,“不要有負擔,就像過去那樣。”

季桐對感情的抗拒在他意料之中。

即使拋開喜歡或不喜歡的回應,他清楚自己的係統可能會有的顧慮。

這也是裴清沅在明白自己的感情後,沒有第一時間說出口的原因。

幸好他們之間還有很長的時間注定要牽絆在一起。

他可以慢慢等。

聽他這樣說,季桐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那我們能分開去教室嗎?”

兩個男生總是黏在一起,會讓人產生諸多不必要的聯想,比如昨天的歐陽宇。

隨著時間的推移,說不定會傳出各種流言,畢竟人們往往對這種情感八卦很感興趣。

不能因此影響到宿主尚未萌芽的感情線。

“可以。”裴清沅平靜地應聲。

季桐觀察著他的反應,覺得宿主應該沒有生氣,頓時鬆了一口氣。

改變宿主對自己的態度不是一日之功,他要慢慢來。

懷揣著各不相同的心思,一天的學習開始了。

今天歐陽宇早早地到了教室,在空座位很多的教室裡徘徊了一會兒,他沒有選之前常坐的那個位置,而是坐到了最後一排。

他暫時沒有勇氣坐在季桐和裴清沅的前麵。

他怕死。

五分鐘後,季桐出現在教室門口。

他張望了一圈,也從之前常坐的位置旁徑直走過。

在歐陽宇逐漸從疑惑變為震驚的目光中,季桐在他身邊停下,有些不好意思道:“裡麵這個靠窗的座位有人嗎?”

他觀察過了,這是教室裡最角落的位置,前排又有人,晚一點來的宿主怎麼都不可能再跟他挨在一起。

“沒人坐。”

歐陽宇嘴比腦子快,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可惜他不敢再改口,隻能起身讓對方進去,眼睜睜地看著季桐成為了自己的臨時同桌。

好吧,他欠季桐的。

這就是他亂說話的報應。

坐在季桐身邊,他會一刻不停地想起那天驚豔了時光的嘴瓢,然後瘋狂地用腳趾摳城堡,這種感覺堪比半夜睡不著覺躺在床上時腦海裡閃過短短一生中每個尷尬場麵的走馬燈。

這個世界對他太殘酷了。

不過……今天季桐怎麼是一個人來教室的?

那等下裴清沅坐哪兒啊?

又一個五分鐘過去,同學們都來得差不多了,裴清沅也獨自一人走進教室。

他提著一袋明顯不是買來自己吃的鮮切果盒和一杯奶茶,在歐陽宇和他腳下城堡越來越濃鬱的絕望中,緩緩走向最後一排,並在跟歐陽宇隔了一個過道的位置上安靜地坐下。

左邊是正托著腮看向窗外發呆的季桐,右邊是一身冷意麵無表情的裴清沅。

引人垂涎的果盒和顏色漂亮的奶茶被裴清沅放在了歐陽宇的桌上。

“麻煩遞給季桐,謝謝。”

陷在包圍圈裡雙目失神的歐陽宇:……

他收回剛才的話。

這個世界對他顯然還可以更殘酷。

第98章

看著眼前的果盒和奶茶,歐陽宇很想對裴清沅說:“要不我們倆換個位置。”

但作為這兩位同學之間怪異氣氛的肇事者,他沒有勇氣。

所以他隻能閉緊嘴巴點點頭,將果盒和奶茶往同桌那裡推過去。

然而扭頭看向窗外的季桐一動不動,似乎在想什麼很重要的事,完全沒注意到桌上的動靜。

而右邊的裴清沅正沉默地注視著自己。

信使歐陽宇抬起手,正想順手拍拍季桐的肩膀提醒他查收禮物,一種因為常年被迫害而產生的麵對危險的本能突然侵襲了他。

他的手指在距離季桐肩膀隻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住,僵硬地收回,繼續往前推進奶茶。

直到他將這兩個袋子推到了季桐桌子的邊緣,緊挨著牆壁。

季桐被塑料袋摩攃的聲音打斷了思緒,驚訝地轉頭,看見用一個奇怪的姿勢伸長了手臂貼在桌麵上的歐陽宇。

看起來像在白鶴展翅。

在季桐疑惑的目光裡,歐陽白鶴緩緩地收回翅膀,深吸一口氣介紹道:“你室友讓我拿給你的。”

他突然有點不太敢直呼裴清沅的名諱。

看著一如既往的零食服務,季桐愣了愣,轉頭看向裴清沅坐的方向,歐陽宇靈敏地向後一縮,將空間讓出來。

季桐的視線與宿主相交了一刹,很快移開,小聲道:“謝謝。”

然後又重新看向窗外。

他聲音很輕,歐陽宇不確定裴清沅是否聽到了。

他想了想,對裴清沅轉達道:“你室友說謝謝你。”

明明大家都是大學生了,為什麼他有一種幫鬨矛盾的小學生互相傳話的感覺?

裴清沅沒什麼表情:“嗯,謝謝。”

正好上課鈴聲響起,歐陽宇鬆了一口氣,以為這場煎熬到此為止。

可惜他還是太年輕了一點。

今天這節專業課由蕭建平教授來給大家上。

與前些天其他老師的點到為止不同,這位院裡最知名的大佬一上來就給這群自信心普遍旺盛的同學一個下馬威。

他將人工智能領域的盛大圖景展現在所有人麵前,令人體會到難以言喻的科技之美,同時也意識到這條路的艱澀與深奧。

隻有兩個同學除外。

裴清沅全程一臉淡然,在蕭建平提問時都答得很好,看得出來他在人工智能這方麵自學了許多內容,基礎知識相當紮實,絕對不是什麼靠營銷炒作混進來的半吊子。≡思≡兔≡網≡

季桐則是另一個極端,他每節課的表現都讓人琢磨不透這個旁聽生到底是在走神還是認真聽講,直到今天,蕭建平常常向他提問,而他總是能給出乍一聽天馬行空的回答。

班上絕大部分同學甚至聽不懂他們之間的對話,但能看出來蕭教授身上溢於言表的興奮。

那是平等的交流,不是師生間單向的傳授。

原來最初班主任齊紹在介紹季桐時的褒獎,並不是在給氪金玩家挽回麵子,反而還克製地給他們留了麵子。

齊紹問他能不能適應上課內容,也不是因為課程太難,而是太簡單了。

之前對旁聽生的刻板印象徹底被洗刷,每個學生都感到震撼,其中最震撼的人當然是歐陽宇。

他剛好被夾在季桐和裴清沅中間,每次蕭建平向兩人提問或是投來讚許的目光,他總有一種身臨其境仿佛在看自己的感覺。

可惜讚許都是他們的,他腦子裡什麼也沒有。

歐陽宇感覺自己簡直像一個文盲。

還是那種被奇異的粉紅泡泡包圍的障礙物文盲。

每次季桐回答問題的時候,裴清沅會光明正大地望過來,聽得很專注。

十分多餘的歐陽宇便用後背緊貼著椅子,把季桐完整地露出來,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每次裴清沅回答問題的時候,季桐會以他作為掩護,偷偷地望過去。

成了掩體的歐陽宇不敢多動,隻能在讓季桐不察覺的前提下,幅度微小地移動身體,儘量讓裴清沅看到來自室友的關心。

……他為什麼能在無師自通的前提下如此熟練。

期間歐陽宇第一次收獲了來自這位高冷同學的認可目光。

他應該不會挨揍了,說不定還會獲得一份珍貴道具:裴神的友誼。

這樣一想,他居然挺開心的。

歐陽宇露出一個滄桑的微笑。

以後他在跟裴清沅說話的時候,肯定能從普通同學裡脫穎而出,獲得比一個冷漠單字更長的回複。

身為班長,他感覺十分有排麵。

坐在遠處的室友偶爾調侃地望過來,眼神中寫滿五個大字:首先你就是。

是就是吧。

還能省一頓午飯錢。

上了半天課,歐陽宇始終覺得很飽。

可能因為他現在已經不是碳基生物,而是狗糧基生物。

生命力頑強的歐陽宇已經看透了一切。

這兩位同學明顯是曖昧期之後戀愛期之前的你追我逃期。

作為貿然捅破窗戶紙的人,歐陽宇覺得自己必須負起責任。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大家紛紛鬆了口氣,疲憊地癱在椅子上放鬆片刻,同時準備收拾東西走人。

季桐盯著被自己喝光的空奶茶杯,先為自己的意誌力薄弱懺悔了兩秒鐘。

他正在糾結要不要跟宿主一起吃午飯,如果分開又該找什麼理由的時候,聽見身邊班長爽朗的聲音:“你們倆中午吃什麼?”

問得好。

季桐隨即展開思考,然後又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接話道:“酸湯肥牛那家窗口出了新菜,也是酸辣口味的。”

季桐條件反射:“我要嘗嘗看。”

“好。”裴清沅立即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