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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裡發生的事,一問他就板著張臉,自從班裡出了年級第一,好了,這下連人家年級第二跑來班級外邊晃悠了幾圈都要跟我一一彙報……”

林子海的媽媽和另一位同學的媽媽正樂嗬嗬地聊著天,旁邊有個中年男家長聽見了她們的對話,忍不住插進來:“你們在說裴同學吧?”

“是啊。”

“他家長今天應該不會來吧,你們估計是聽不到經驗了。”

“啊,為什麼?”

“你們沒聽說啊,這事兒不都傳開了嗎?他跟三班原來那個轉走的班長,是兩個互相抱錯的孩子……”

這個家長麵泛紅光,興奮地講起八卦,唾沫橫飛。

兩個媽媽聽得一愣一愣的,麵麵相覷,忍不住道:“這倆孩子都夠可憐的。”

“從有錢人家回到這裡,是挺倒黴,誰叫他攤上了呢?他養母肯定不會來,我猜親媽也不會,多尷尬呀,上回還是替另一個兒子來開家長會呢,我看這座位估計得空一晚上了——”

他嘴上說著倒黴,語氣倒是興致勃勃,看不出半分惋惜。

隻是他說著說著,忽然發現眼前兩位媽媽的表情變了,目光越過他稀疏的頭頂,直直地看向窗外。

不僅是她們,整個教室裡也猛地安靜下來,如同被無形的手按下了暫停鍵。

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從中年男人的背後竄起,他僵了僵,不由自主地跟著回過頭望去。

被夜色浸沒的走廊裡,男人英挺的側臉被燈光勾勒得鮮明立體,他淡漠地朝教室裡望了一眼,恰好對上他目光的男家長像是被刺到了,嚇了一大跳,慌忙移開視線。

在突然而至的寂靜裡,他在三班門口停下,走進教室,在場的所有家長都麵色怔忡,誰也沒敢說話,呼吸聲都下意識放輕了。

這個外形和氣場實在是讓人無法忽視,壓根不像是來開家長會的,反而他們到像是不小心誤入了某家大公司召開的董事會。

男人走進教室後,目光先是落在了最後一排的空位上,在邁步向裴清沅的座位走去時,他恰好經過林子海的課桌旁。

於是他停下腳步,看向顯然很是緊張的中年女人,用一種尚算和煦的語氣問道:“是林子海的媽媽嗎?”

“啊!我是我是。”在這個相當優雅磁性的聲音裡,林子海媽媽不知所措地站起來,還反射性地用上了敬語,“您是?”

“我是清沅的叔叔。”男人語帶笑意,“我聽他提起過你的兒子,謝謝小海對他的照顧。”

在比電視上的偶像明星還要英俊很多倍的近距離美顏衝擊下,林子海媽媽緩了半天,語無倫次道:“原來是裴同學的家長!彆客氣彆客氣,明明是小海在裴同學的幫助下進步了很多……”

說著,她下意識地看了旁邊的男家長一眼。

剛才還在大放厥詞的中年男人,這會兒縮著肩膀垂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

和林子海媽媽簡單寒暄了兩句,男人就徑直走到了裴清沅的座位前坐下。

在他開口後,教室裡奇異的寂靜被打破,家長們重新開始聊天,聲音卻放低了很多,本來懶散的姿態大多被收起,很多家長都莫名其妙地挺直了背坐著。

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在那種難以形容的氣場籠罩中,感覺駝著背都丟人。

而跟裴清沅的叔叔有過近距離接觸的林子海媽媽和另一個媽媽,十分恍惚地看了對方半天,才陸續回神。

“原來這是裴同學的叔叔……”旁邊的媽媽很不好意思地小聲道,“真帥啊,比明星還帥。”

“我現在能理解小海為什麼變得那麼狂熱了。”林子海媽媽連連感慨道,“叔叔氣質出眾修養又好,裴同學肯定也是一個很出色的人。”

旁邊的中年男人聽到她刻意加重的修養又好這幾個字,一聲不吭。

等到家長會即將正式開始,周芳抱著一疊資料來到三班門口的時候,差點沒敢進來,特意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牌子確定自己沒有走錯。

……為什麼氣氛這麼肅穆?

當她看到坐在裴清沅座位上的季宴行,更是瞪大了眼睛。

她都準備好用工作忙的借口來解釋個彆家長的缺席了。

趁著給家長發資料的機會,周芳走到季宴行身邊時小聲詢問,得知他是裴清沅的叔叔,姓季。

周芳一下子就想到了前幾天才在運動會上見過的季桐。

仔細一想,兩人的眉眼確實有些相似。

她記得季桐的家庭條件很好,但父親很忙,常常不見人,所以他才會經常跟家教老師裴清沅待在一起,沒想到今天季桐的爸爸會幫裴清沅來開家長會。

連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雇主叔叔,都有這份心。

周芳心裡百味陳雜,隨即收斂心神,準備在一會兒的講話中要著重強調裴清沅對三班同學的帶動和幫助。

“各位家長晚上好,我是高三三班的班主任周芳……”

等她真的開始給家長們介紹班級整體情況時,卻感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忐忑。

……她的餘光每次掃到儘管一言不發但存在感極強的季宴行,都會產生一種錯覺,好像她不是在給家長們分析孩子的成績,而是在給老總彙報什麼分分鐘幾千萬上下的大生意。

周芳迷之緊張,但她覺得,緊張的人肯定不止她一個。

在某種奇妙的磁場渲染下,整個三班看起來與其他班級的氣氛格格不入,幾乎所有家長都正襟危坐,格外嚴肅地看向正前方的班主任和黑板,沒有人敢走神。

窗外偶爾有閒著來看熱鬨的學生路過,在經過三班時,都會悄悄放慢腳步,屏住呼吸。

來視察家長會情況的校領導愣在走廊上看了半天,更是大加讚賞。

“高三三班的進步非常明顯,不光是同學們在努力,家長們也很用心啊。整個年段裡,三班這場家長會的氣氛是最好的,我從沒見過如此專注、肅穆,而且富有凝聚力的家長會氛圍……”

在人們或有意或無意的注視裡,坐在教室最後的季宴行始終表情淡漠地注視著前方,偶爾提筆在筆記本上記錄些什麼。

不過,在其他人看不見的地方,又是另一番風景。

高達方昊語氣興奮:“我第一次覺得家長會這麼有意思!”

機師季桐在回放錄像:“看我剛才微笑的弧度,是不是剛剛好!三分優雅三分和煦三分距離!”

“是是是,帥!”方昊正配合地捧著場,突然一頓,警覺道,“你發現了嗎?”

“我發現了,已經追蹤數據分析過了,不會構成威脅。”季桐的聲音裡帶上季總式優雅的嘲弄,“隻會導致聰明反被聰明誤。”

在教室裡的家長們本不該留意到的後門外,一個相貌平凡的男人低頭快速地發著消息。

[已在家長會上發現目標,照片如下,暫時未能查找到任何身份信息。]

同一時間,城市的另一邊。

燈光華麗觥籌交錯的宴會廳裡,一群笑聲歡暢衣著精致的女人們正聊著天,身旁跟著幾個小一輩的年輕人。

“埃勒特最新被找回的那幅畫,是不是在下個月開始拍賣?”

“我記得是的,曼寧可是對它誌在必得哦。”

“哪有,是我老公非說要拍了送給我,反正我是看不出來哪裡襯我了……”

在細細的談笑聲裡,葉嵐庭的手包裡傳來極輕微的震動感,她當即側過身去,借由身邊兒子的遮擋,避開正在談話的女人們,打開手包拿出了手機。↓思↓兔↓網↓

裴言注意到母親的動作,聽這群貴婦高談闊論油畫聽得百無聊賴的他,好奇地瞥去一眼,竟見到葉嵐庭臉上陡然浮現的驚惶。

這種劇烈的情緒一閃而過,很快恢複成毫無異樣的盈盈笑意,沒有第二個人注意到這一幕。

裴言險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葉嵐庭轉回視線,對朋友們溫柔地微笑起來,歉意道:“我離開一下,去接個電話。”

沒人覺得異常,唯有裴言從母親離開的背影裡看出一絲罕見的慌張。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出現了錯覺。

母親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裡,裴言略顯茫然地收回視線,保持著習慣性的緘默不語,倉促地迎上女人們含笑的目光。

“小言總是這麼安靜,是不是你媽媽在,不太敢說話呀?”

塗著豔紅指甲的漂亮女人,仿佛捉到了落單的有趣獵物,誘哄似地開口:“年輕人還是要開朗些才好呢。”

“小言,你喜不喜歡埃勒特的那幅畫?叫做《鄉村少女》,據說很可能是他的畫裡價值最高的一幅了,去世後才成名的畫家,作品又少,真是讓收藏家們喜憂參半……”

忽然間成為眾人的視線焦點和話題中心,裴言措手不及。

他對油畫不感興趣,不關心某位曾經籍籍無名的畫家是如何被重新發現並大受追捧,更不知道鄉村少女長什麼模樣。

但他強迫自己保持鎮定,竭力露出讚同的微笑,挑選了一個不會出錯的答案:“……我覺得她很美。”

“是嗎?”女人們看了看彼此,不禁笑起來,“風景是蠻美的,就是不知道少女藏在哪裡,埃勒特也真奇怪,一幅風景畫,怎麼會取名叫做鄉村少女呢?”

輕巧的話語落地,裴言的%e8%83%b8口霎時被一種近乎無地自容的情緒充斥,它們鼓脹著,在背後激出荒唐的冷汗,又在心底砸出一個恨不得讓周遭聲音全部消失的深坑。

他張了張口,想要再補充些什麼,極力挽回自己渺小可悲的自尊,倉皇中,有一道溫潤的聲音恰到好處地響起。

“那是工業革命時期,一些人對舊日田園生活的留戀。”氣質溫文爾雅的年輕人以一種絲毫不令人反感的口%e5%90%bb緩緩道,“鄉村還殘存著可供想象的廢墟,而鄉間少女的幻影卻隻能顯現在觀者的心裡了。”

“寧靜的生活不斷流逝,無憂無慮的少女不見了蹤影,隻剩下不知疲倦永不停歇的機器。”他看了一眼裴言,話語裡隱隱帶著肯定,“那時畫家眼中的世界,與我們此刻所見的世界就這樣重疊了,的確很美。”

他說完後,立刻有人露出了驚喜的笑容:“我聽了第一個字就知道是聞白,說得真好,哎呀,剛才滿場找你……”

莊聞白滿含歉意道:“聽到你們在談埃勒特,我也很喜歡他,所以不禮貌地插話了,很抱歉。”

“哪來的話,我倒是不知道這幅畫背後還有這個背景,多虧你解釋,看來我老公還有點眼光呢。”

莊聞白便笑起來:“楊叔叔眼光很好,這裡的少女是一種超脫世俗的美好意象,當然很襯他眼中的您。”

“嘖嘖,想不到老楊還有這一手,曼寧真是好福氣……”

“得了吧,你可彆當麵這樣說他,他尾巴又要翹到天上去了。”

莊聞白到來後,一圈人聊天的氣氛比之前要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