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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看著她,張口結舌半晌,忽然泄了氣。

“對,我是做錯了事,但他總要給我彌補的機會,而不是這樣一走了之……”

“彌補的機會不是靠彆人給的。”周芳皺起了眉,“高三生需要一個安靜平和的家庭環境,以我對你弟弟的了解,他顯然不會在乎這一點,他在家裡也會看球吧?”

羅秀雲沒有說話,隻是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麼不讓弟弟搬走呢?他四十多歲了,早就應該擁有獨立生活的能力。讓弟弟離開,給備戰高考的兒子提供一個良好的家庭,這不是一個母親應該做的嗎?”

“可是……可是,”羅秀雲辯駁道,“他沒有跟我說覺得吵啊……”

“這是為人父母應該主動考慮的事!”周芳來了氣,“為什麼非要等孩子開口才肯去改變?難道他不說,噪音這個問題就不存在了嗎?”

短短幾句話交談下來,周芳已然意識到了裴清沅在回到這個家以後,所麵臨的處境。

她忍不住質問道:“是你的親生兒子重要,還是一個在你生病時都能不管不顧跑出去看球的弟弟重要?!”

羅秀雲被她問得麵色漲紅,囁嚅道:“清沅他……他的成績也不好,我想可能環境的影響就沒有那麼大了……”

“成績不好?”周芳簡直要氣笑了,“誰跟你說他成績不好的?”

羅秀雲抬起頭,茫然地看著麵色嚴厲的老師。

“彆人,彆人跟我說的……”

她的眼神裡總帶著這樣一種似是而非的彷徨和徘徊。

彆人什麼彆人!

周芳當即從包裡拿出了帶來的文件——她原本打算在氣氛更好的時候拿出來表揚裴清沅的。

“這是這次高三月考的分數,清沅他是年級第一,連每門單科都是第一。”

上麵列著羅秀雲從未見過的高分,即使是在曾經的好學生林言的成績單上。

“這是清沅他們球隊去市裡打比賽的報道,因為很精彩,還上報紙了。”

在這些完全超出想象的話語麵前,羅秀雲的腦子已經轉不過彎來,隻能愣愣地望著她。

“還有,”周芳覺得還不夠,索性拿出了手機,翻出相冊裡的照片給她看,“這是前兩天我悄悄拍的,清沅在幫班上同學解答難題。”

教室裡最後一排的座位上,好幾個學生簇擁在裴清沅旁邊,表情認真地低頭記著筆記。

“他是一個很優秀的學生,也是一個對同學們很友善的班長,我個人覺得他的分數是很有可能衝擊一下市狀元的,你怎麼會以為他成績不好?!”

“籃球隊……班長……”感冒帶來的乏力和老師話語的衝擊讓羅秀雲整個人都暈了起來,她喃喃地念著這些陌生的名詞。

周芳恍然道:“你不會全都不知道吧?”

她當了二十年老師,見過太多不關心孩子、將教育簡單粗暴地理解為不聽話就打罵的家長,但像羅秀雲這樣對孩子漠視到了極點的,還是很少見。

尤其是周老師還跟作為林言家長的羅秀雲打過交道,那時的她明明很正常,即使文化水平不高,但會積極配合老師的工作,為孩子的學習生活操心。

“你真的了解過你兒子嗎?”周芳的心裡被一陣濃烈的不公填滿了,她嚴厲地質問道,“這個從小被你自私地送走,又在回來之後經曆了許多變故的孩子,你到底有沒有認認真真地對待過他?”

怎麼會有這麼糊塗的人呢!

羅秀雲不敢再說話了,她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隻能將頭埋得很低。

周芳是一名老師,更是一個母親,見過無數家長形形色色的心態後,她敏銳地猜到了一些羅秀雲的心理活動。

“大部分人都不喜歡接受變故,比起直麵,更喜歡選擇逃避,所以你選擇了逃避回到身邊的親生兒子,好像隻要不問,問題就不存在一樣。”周芳歎了一口氣,“但你有沒有想過,他一個人是怎麼麵對這麼巨大的變故的?更何況,這一切問題的根源明明是你,是你造成了這樣的局麵。”

周芳說著,在垃圾雜亂的茶幾上清理出一塊空地,拿紙巾擦乾淨後,將手中的成績單和報紙輕輕地放在了上麵。

“這話不應該是一個老師對一個家長說的,但是我實在忍不住,你要是想去投訴我的話,也沒關係。”

周芳表情嚴肅地看著眼前這個身材矮小麵容憔悴的中年女人。

她軟弱、猶豫,隨波逐流,不辨是非,將一生都過得渾渾噩噩。

這不是周芳見過最糟最壞的家長,卻是她最不願見到的一類人,壞到極致的父母還可能讓人在醒悟後決心逃離,可這樣一個看似樸實又平常的母親,則會在不知不覺間,把懵懂天真的孩子同化成下一個自己,將這樣可悲可恨的人生代代傳遞下去。

“你真的太糊塗了,從十多年前調換孩子開始,一直到今天,都是糊塗的,你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團糟,也害了兩個無辜的孩子。我不知道為什麼另一家的父母沒有追究你的法律責任,但你不應該因此覺得自己的錯誤就隨之消散了,你始終有錯,而且時至今日,依然在犯錯。”

“清沅現在獨立生活,會有老師、朋友和同學關心照顧他,我認為以你現在的心態,不適合再接觸他,起碼在你想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之前,請不要去打擾他。如果你做不到愛自己的孩子,至少彆再去傷害他。”

周芳起身,在準備離開前,看著客廳裡烏煙瘴氣的環境,最後道:“羅女士,不要再被彆人牽著鼻子走了,日子是自己的,不管後來經曆了什麼,你還記得自己內心最初的想法嗎?”

“你辛苦地懷胎十月,甚至不惜鋌而走險將自己的親生骨肉換去一個富裕的家庭,是為了讓日子變成現在這樣嗎?是為了在十多年後這樣對待他嗎?”

“比起教養一個從來沒花心思去關心過的孩子,你更應該反思自己的生活,彆再繼續錯下去。”

話音落地,周芳頭也不回地關上了門。

長久的靜默後,羅秀雲緩慢地伸出手,微微顫唞著拿起了周芳留下的這幾張紙。

報紙內頁的黑白照片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恰好躍起,做出了一個很好看的投籃姿勢。

裴清沅很高了,比她要高得多,完全是個大人的樣子了。

恍惚間,羅秀雲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天。

病重的丈夫躺在家裡,而她躺在窗明幾淨花費高昂的產房裡,滿頭大汗中聽見嬰兒的啼哭,她霎時笑了,笑得高興,也笑得忐忑。

剛出生的小孩子總是皺巴巴的,可她的孩子卻很漂亮,在做出那件錯事之前,她幾乎舍不得讓兒子離開自己的視線。

她沒有時間為他起個名字,因為在待產的每一天裡,她都在算手頭剩下的錢夠不夠撐到明天,在想一路苦過來的丈夫還能陪她多久,在掙紮到底該不該那麼做。

整個醫院裡來往的人都有從容的步伐,不需要為錢發愁,他們帶著鮮花和保溫桶雀躍地走進不同的病房,除了羅秀雲在的這一間。

她隻要一抬頭,就能看見外麵截然不同的世界。

所以她漸漸不再掙紮,順從地任自己被心底愈發嘈雜的欲望卷走。

她偷偷放下尚未起名的兒子,親了親他的額頭,在心裡小聲說:“你會過得很幸福的,要比媽媽幸福。”

而十八年後的現在,在這間隻剩下她和弟弟的狹小房子裡,成天不知在為什麼勞碌奔波的羅秀雲,常常回想起一道像是壓抑了無數情緒的聲音。

“媽,你會叫我什麼?”

不,不應該是清沅。

在淚水洇濕的報紙前,在殘留不散的煙味裡,她終於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她錯過了給兒子起名的那一天。

也錯過了重新呼喚兒子名字的那一天。

第40章 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網の友の整の理の上の傳の

今天的二中校園裡彌漫著一種不尋常的躁動氣氛。

下午第二節 課結束後,各班的班主任都匆匆走進了教室,略顯興奮地宣布著什麼消息。

片刻後,許多班級裡都響起了相似的歡呼聲。

與此同時,一輛外觀高檔的豪華大巴在二中門口停下。

塵煙散去,車門打開,身材高大一頭卷發的孫庭皓第一個從車裡走下來,腳上是一雙最新上市的限量款潮流運動球鞋。

他打量著眼前的校園,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二中這麼破啊,又舊又小,還不如把場地選在我們那兒。”

身後的隊員陸續下來,隊長李博宇聽到他的話,忍不住道:“那是抽簽的,又不是我們能選的。”

“對啊,誰讓老薛的手氣這麼臭。”孫庭皓噓了一聲,“不知道二中的體育館是什麼樣子,能用嗎?這比賽要是打不好,能算他們場地的責任嗎?”

和隊醫一起走下來的薛教練聽到他的話,皺了皺眉,簡短回答道:“每個參賽學校提供的比賽場地都是事先審核過的,沒有問題。”

說完,他沒再理會這群竊竊私語交談著的籃球隊隊員,望向此刻除了保安空無一人的校門口。

孫庭皓注意到他的視線,頓時麵露不滿道:“怎麼二中都沒人出來接我們?這也太隨便了,什麼素質……”

李博宇看他一眼,這次倒沒有再出聲反駁。

兩三分鐘後,穿著一身運動服的徐教練出現在他們視野裡,小跑著走向校門口,連聲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來晚了,場地那邊太忙了。”

他站定後,跟對麵的薛教練握了握手,目光從旁邊的隊醫等後勤人員身上掠過,心裡驚訝之餘,隻是禮貌地笑了笑:“歡迎來到二中,我帶你們去體育館。”

雖然他晚來了一點,但態度上挑不出什麼毛病,薛教練點點頭,問道:“是場地那邊還沒布置好嗎?”

“啊,不是不是,早就布置好了,放心,剛才是在忙彆的事。”

徐教練笑著引這支來自誠德私立高中的球隊往體育館的方向走,沒有再繼續解釋。

跟在後麵的孫庭皓暗自嘀咕著:“那還能有什麼忙的?明明沒準備好,偏偏死要麵子,一會兒讓老薛盯緊點,我可不想在這兒受傷回去……”

李博宇聽不下去,撞了撞他的肩膀:“行了,少說點。”

這群一身名牌,個個人高馬大的隊員們,穿過二中略顯陳舊但很整潔的校園,臉上大多麵無表情,隻想趕緊贏了這場比賽回去。

不過等他們來到體育館附近的時候,還是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

放眼望去人頭攢動,黑壓壓的全是學生。

他們知道主場學校這邊會有一些本校學生來觀賽助陣,但沒想到二中這裡居然來了這麼多,簡直有種全校學生傾巢出動的感覺。

“他們不用上課的嗎?”孫庭皓咂舌道。

徐教練笑眯眯地回答他:“沒辦法,籃球隊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