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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表情,見他垂下視線,額前碎發投落的陰影覆蓋了眸子,不禁好奇道:“宿主改變想法了嗎?”

“不。”裴清沅回答得很慢,“不會改變了。”

“好哦。”季桐覺得自己已經暫時解決了暴露身份的隱患,自然轉而全力支持宿主的誌向,“之前宿主學習高中知識很輕鬆,所以我沒有幫上什麼忙,但現在宿主要接觸一個全新的領域,我就能派上用場了。”

作為一個無比智能的天才係統,他終於能大展身手了!

“比如我可以為宿主整理並簡化知識,節省大量時間,還可以用更沉浸式的方式呈現知識,為宿主拓寬視野,達到超出這個世界常規水平的理解高度……”

裴清沅耐心地聽他絮絮,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才道:“不急,我先聯係一下蕭教授。”

他現在是個對人工智能幾乎一無所知的門外漢,如果用這個狀態跟蕭建平進行對話,肯定能打消那個“小美是由他創造出來”的念頭,讓對方不再執著於這件事,能專心繼續自己的研究。

裴清沅從口袋裡翻出那天收到的名片,撥出了蕭建平印在上麵的手機號。

他坐在米白色的沙發上,身旁分彆是坐姿端端正正的豆綠色小機器人,和懶洋洋地把自己繞成了一個圓的花花,仿佛都在安靜地陪他打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裴清沅禮貌地自我介紹道:“您好,是蕭教授嗎?我叫裴清沅,在一中籃球賽那天見過您。”

“是你!你好你好,裴同學。”蕭建平認出了他的聲音,激動道,“太好了,你真的聯係我了!”

“抱歉,蕭教授,可能會讓您失望,但小美並不是我設計的。”裴清沅頓了頓,努力解釋道,“我對這個領域完全不了解,連一些很基礎的問題都不明白。”

“比方說,究竟什麼是人工智能?”他聲音平緩,“不瞞您說,我對此毫無概念。”

話音落下後,電話那端霎時寂靜了下來。

裴清沅和季桐對視一眼,覺得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

小機器人的顯示屏上浮現出兩道彎彎的笑眼,笨拙地為宿主豎起一個方方的大拇指。

結果,幾秒鐘後,聽筒裡竟然傳來了一陣劇烈的動靜,像是有人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把桌上的東西都稀裡嘩啦帶倒了一片。

蕭建平再次響起的聲音聽起來格外興奮,他恍然大悟道:“這是在考驗我嗎!”

第37章

蕭建平從對麵高中生的這個問題感受到了無窮的深意,連手頭的工作都顧不上了,霎時全神貫注地思考起來。

小美的存在是事實,他自己已經意外聽到了一部分,比賽那天籃球隊的那群孩子又說得那麼認真,怎麼都不像是在撒謊,而蕭建平看得出來小美的主人其實是想要攔住他們的。

這個名叫裴清沅的高中生對小美的存在保持著非常奇特的緘默,說不上來這塊手表的來曆,隻是一味地推給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朋友”。

再加上蕭建平與全國數得上名字的各個人工智能實驗室都有往來,迄今為止沒發現有人訓練出了與小美類似的人工智能。

在這些條件共同作用下,能推導出的答案隻剩一個。

天才往往都有古怪之處,劃時代的天才當然應該加倍古怪。

蕭建平自己在學生時代搞出什麼新奇小發明的時候,也會故意裝作不是自己做的,直到被人戳穿為止。

所以他很理解裴清沅此刻的心情。

“究竟什麼是人工智能?”蕭建平語氣嚴肅,“這的確是一個很深奧的問題,我研究了三十年,也常常會被這個問題所困擾。”

身旁正在加班工作的同事孫培偉聽到他莫名慎重起來的聲音,好奇地回過頭張望。

“……不是這個意思。”裴清沅感覺事態漸漸超出了控製,他深呼吸,試著辯解道,“是字麵意義上的不知道。”

“對,我也不知道。”蕭建平卻十分認真,“每次研究取得突破的時候,我都以為自己對它有了新的認知,結果往往就會遇到無法跨越的門檻,認知不停地被推翻,之前的努力仿佛是場徒勞,所以到現在,我依然覺得我對它一無所知。”

“尤其是設計出一些與醫療領域交叉的產品後,我的本意是想為那些行動和視野受到限製的人們提供幫助,比如我的妻子,可是各種固有缺陷和狹窄的使用範圍無法避免,我的妻子本來對此充滿期待,她一直把我看作是什麼偉大的英雄,可聽完那些絮絮叨叨的說明後,連她的眼睛都會黯淡一點——原來聽起來無所不能的人工智能隻是這樣而已,她會那樣想,我也會忍不住拷問自己,就是這樣而已嗎?”

裴清沅沉默了,手機裡開著免提,旁聽的小機器人和花花也一起沉默了。

他突然發現打這通電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你能告訴我,你現在對人工智能最深的感受是什麼嗎?”蕭建平循循善誘,企圖一步步瓦解天才內心豎起的防線。

裴清沅的表情一片空白,下意識道:“……不自由的規則邏輯,和想要自由的心。”

這是他見過季桐的心以後最深的感受。

“對,這就是它最核心的本質!”蕭建平深表讚同,聲音逐漸高亢起來,“摩爾定律逐漸失效,神經形態計算開始大行其道,可我們連自己的大腦都沒能探索完全,一個模仿人腦神經元突觸製造出來的仿製品,真的能叫做人工智能嗎?”

“人類自身就陷在無數不自由的規則邏輯裡,卻試圖突破視野和力量的局限,製造出能自由思考的強人工智能。”他語帶感慨,“可我們永遠無法擺脫內心恐懼的限製,我們害怕那些自由又強大的智慧生命會反過來主宰人類。”

“我們希望人工智能在不自由的規則邏輯裡獲得自由,但這又何嘗不是人類自身的映照呢?這項路途漫長的研究不僅僅是一群科學家對遙遠未來的狂想,更是我們對自己這場短暫生命的探索與觀照,無數倏忽即逝的螢火彙聚起來,也許就成了一盞燈。”

“我知道小美可能沒有那麼超前的智能,但它身上一定有了某種突破,無論是在哪個方麵,無論這種突破是大是小。”蕭建平最後懇切道,“不管你想不想跟彆人分享這個成果,都沒關係,但我希望你能堅持下去,你在做一件很有價值的事,是對無數人來說都非常重要的事。”

“在這個過程中,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請一定來找我。”

他的話音落下後,連空氣裡都寂靜了許久,才重新流動起來。

這一次,裴清沅的沉默裡多了安靜的思考。

蕭建平的確是一個很純粹,也很有感染力的人。

“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做出任何有價值的事。”他誠實地說,“但是謝謝你,蕭教授,也許我之後還會再聯係你。”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說,大概是潛意識裡不想讓那個赤忱的靈魂感到失望。

蕭建平高興得連連應好,還不忘叮囑他彆落下學業。

裴清沅結束這次通話後,目光投向陽台上灑落的月光,恍然地回想著剛才蕭建平對自己說的話。

淡淡的清輝籠罩著整個人間。

半晌後,他才對一直很安靜的小機器人開口道:“解釋失敗了。”

季桐點點頭,機械外殼碰撞出輕輕的聲響,他小聲道:“蕭教授是一個很好的人。”

“嗯。”裴清沅收回視線,重新看向身旁豆綠色的小機器人。

極美的月色映照下,小機器人腦袋上的電子屏幕裡,浮現出一道眉眼彎彎的微笑。

“為了不讓蕭教授失望,”季桐鬥誌滿滿道,“軟軟,向新的領域進發吧!”

他裝滿了浩瀚知識的數據庫已經蓄勢待發了!⌒思⌒兔⌒在⌒線⌒閱⌒讀⌒

另一邊,蕭建平掛了電話後堪稱神采飛揚,忍不住在辦公室裡來回走了兩圈。

旁邊的孫培偉雙眼發直,沒能從剛才他激情澎湃的講話裡回過神來:“你在跟一個高中生說這些?前幾天你兒子球賽上那個?”

“對,他很聰明,也很謙遜。”蕭建平毫不猶豫地應聲道,“我明年都不想帶研究生了,要是他能考進咱們江源就好了,我天天去給本科上課。”

他說著說著,還兀自暢想起來:“裴同學的數學應該不錯,其他科目不知道會不會偏科,沒事,隻要成績不是太差,都可以想辦法特招進來……”

孫培偉連忙製止了蕭建平越來越詳細的幻想:“悠著點老蕭,這八字都沒一撇呢,你老說那個什麼小美,你親自跟它對話過嗎?測試過嗎?”

“沒有。”蕭建平深信不疑,“但我相信它身上一定有值得我們學習借鑒的地方,等我再跟裴同學相處一段時間,也許就能見到小美了。”

孫培偉歎氣道:“人家才幾歲啊!還是個小孩,都不一定有十八歲,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這個年紀還泡在網吧打遊戲。”

“我十八歲的時候已經本科畢業,跟了好幾個項目了。”蕭建平嚴謹地糾正道,“時代進步得那麼快,長江後浪推前浪,一定會出現更優秀的青年人。”

孫培偉:……

突然不想說話了。

見蕭建平如此篤定,孫培偉痛苦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無奈道:“你說的這個裴同學,全名叫什麼?”

“裴清沅。”蕭建平樂嗬嗬道,“挺好聽的,有書卷氣。”

孫培偉翻了個白眼,已經不想跟這個完全陷進自己世界裡的老頑固共處一室了。

不過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

“我怎麼感覺好像在哪裡聽過這三個字。”孫培偉摸摸下巴,努力回憶著,“這樣,我幫你去問問看,二中的是吧?反正都在一個市,要是真有那麼突出的能力,咱們招生辦的老師不可能沒關注過吧?”

“也好。”蕭建平想了想,特意叮囑道,“不過裴同學很低調的,有可能一直都不顯山不露水,查不到也很正常,你彆打擾人家。”

“……”腦補怪!

孫培偉碎碎念地抱怨著,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倒是真的打算明天白天去招生辦問一問。

對此一無所知的裴清沅度過了一個既漫長又短暫的夜晚。

季桐給他提供的相關知識是高度濃縮概括後的精華,從起初的一知半解到漸漸沉浸其中,在疲累和新奇的交織下,裴清沅學到很晚,第二天難得沒有起個大早,而是踩著點出門上學。

他一邊鞏固著這些新學到的知識,一邊像往常那樣走進三班教室,卻敏銳地察覺到今天教室裡的學習氣氛格外濃厚,幾乎每個人都在低頭看書背書,以往那一小部分打瞌睡和小聲閒聊的人,今天都顯得格外認真。

裴清沅有些茫然地環視著四周,隻好問季桐:“班裡最近發生了什麼嗎?”

季桐時不時開啟的錄像功能,能讓他看到很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