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也一臉晦氣地看著他。
“巴爺爺,時雨哥帶回來了。”女孩的聲音又甜又脆,因為叼著棒棒糖有點含糊,“南南哥那邊有點麻煩,進去了。”
進去了?
老人終於一改淡然的神情,有點不可思議。
“進去了?因為什麼?”
“在空軌上騎自行車。”
老人:“……”
時雨:“……”
危星:“……”
他們寧願相信謝圖南因為私藏槍械、聚眾鬥毆,甚至是高科技犯罪被抓進去,也萬萬不敢想,最後居然是因為交通違章被抓了進去?
最初的震撼之後,巴爺爺先回過神來。他拿出一支旱煙杆,沒點燃,隻是在嘴裡吧嗒了一下。
“行啊,你小子。”他對危星幽幽說道,“當年堿城議會費了多大勁想把圖南抓進去,全沒成功,你上來就把那孩子送進去了。”
危星嘴角抽[dòng]了一下。
他想嗎?他也不想啊!他現在可是完全落到反抗軍手裡了,所以謝圖南在反抗軍裡究竟是個什麼身份?
“小兔,派人去撈撈,交通違章不是什麼大事,一下就撈出來了。”巴爺爺吩咐道,女孩脆脆地應了一聲,出去了。
“好了,小子,知道為什麼抓你來這嗎?”
這點危星倒是想明白了,他痛快地認下。
“我接了不該接的活,騙了時雨哥,還試圖對你們的技術顧問謝圖南動手。”
危星覺得謝圖南應該就是反抗軍的技術擔當,或者再加上狙擊手,畢竟從交鋒中就能看出驚人的能力。隻是這也藏得太深了,他在接任務前查資料的時候,隻能查到謝圖南就是個平平無奇的上班族,供職於一家小工作室,近期測試了一個遊戲還搞出了精神問題。
時雨在旁邊冷笑了一聲。
“技術顧問?”他慢慢說道,“謝哥在堿城翻雲覆雨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玩泥巴呢。”
他轉過頭,直視危星那張狼狽不堪掛著血痕的臉。
“謝哥是我們的首領。”
“也是一手覆滅堿城議會的人。”
*
“……謝圖南,我們這算不算一起蹲大牢的交情?”交通局的拘留室內,幼鯤躺在謝圖南懷裡,神情是與謝圖南如出一轍的安詳平靜。
“算吧。”
這裡二十四小時都有監控,謝圖南隻能小聲回應他。
他的小腹又痛起來了,謝圖南在考慮向工作人員申請益母草的可能,彆說,那玩意比止痛藥還要好用。
“我們什麼時候能出去呀?”
“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保我們出去,我又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
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也就是在空軌上騎了個自行車而已。
交通管理局似乎也很好奇謝圖南究竟是怎麼騎著自行車上了空軌的,要知道空軌是有速度識彆的基礎功能的,時速不到一百二,分分鐘就有大群機器警察出動,也會在整個路段拉響全麵警報。
謝圖南很快就被帶去審問,順便接受批評教育。
“姓名。”
“謝圖南,男,二十四歲,居民身份證號是×××××××,過去無任何不良記錄。”
謝圖南熟練地直接報出一長串,負責審問的警察一一記錄下來,接著,他問起了最想知道的問題。
“你究竟是怎麼把自行車騎上空軌的?”
“我也不知道。”謝圖南態度良好,回答乾脆,“我依稀記得前麵一輛空軌車開得非常快,然後衝卡,警報全響了。當時我頭腦一熱,往前一騎,居然沒受阻礙就衝上去了,到處都是警報聲。”
謝圖南刻意強調了警報聲。
“上去之後,我一時半會兒又下不來,貿然掉頭更危險,就隻能硬著頭皮往前騎。”
記錄的交警微微點頭,這確實是正常人的反應。
“然後前麵那輛空軌車找到出口下去了,我也就跟著下去了。下去之後我挺害怕的,又知道自己違反了交通法規,就在原地等著交警過來,沒有試圖逃跑。”
交警點頭的力度更大了,謝圖南的態度很不錯,加上警報係統也許因為先判定前麵的違規衝卡,而忽略了後麵的違規行為,這可能是他們的係統出現了問題,這事得先捂好。
交警又在記錄上補充,態度端正,認錯誠懇。
這個奇葩的違規者關不了幾天,如果有人保,會更快出來。
堿城的警力目前正用於另一件事,昨晚的連環爆炸波及甚廣,暗處也有不安定的勢力在湧動,要調查這些事都需要大量人手。像謝圖南這樣的交通違規現象,暫時不被放在眼裡。
謝圖南中午跟幼鯤一起吃了一頓牢飯,兩素一葷一碗飯,謝圖南吃得還挺開心,吃完飯他甚至不用刷碗,自然有人把碗筷收走。
“真好啊。”謝圖南安詳地感歎道,“牢飯真香。”
“真好啊。”六月也安詳地感歎道,“晚上吃什麼?”
一人一鯤甚至完全忘記了很快就會有人把謝圖南保出來,興致勃勃地開始研究起晚上的菜譜。菜譜沒研究完,機器警察就把謝圖南叫了出去,一路送出交通管理局。
謝圖南:“……?”
他還沒吃晚飯呢!
謝圖南本來以為保自己出來的是反抗軍的熟人,沒想到一出門,卻看到了老板。老板靠在那輛側翼流暢的空軌車前,看起來有些疲憊,隻是一見謝圖南出來,就打起了精神。
“南南。”
謝圖南罕見地呆了呆。
“老板?怎麼是……”
“怎麼是我來接你?”老板笑了笑,幫謝圖南把車門打開,“交通管理局給我打的電話,我是你的上司,也算直接聯係人了。”
倒是也能成立,但是反抗軍應該趕在這之前……
“上車吧,午飯吃了嗎?”
謝圖南的注意力立刻詭異地轉移了,回味起那頓美味的牢飯,扼腕不已。
“南南,還有一件事。”老板跟謝圖南一起坐在後排,“昨晚你是不是沒在家裡?”
來了,這個謝圖南不可能避免的問題。
“對。”謝圖南乾脆點頭,“昨晚我睡得不沉,聽到爆炸聲就跑出去。”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
“然後我就發現我家沒了,炸沒了。”
“那群人還把我的高壓鍋搶走了。”
老板幾乎要被他氣笑了。
“然後你氣不過,騎自行車去追?”
“……”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謝圖南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補充。
“我的自行車其實稍微改造過一點……”
“那也不能上空軌,太危險了!”
謝圖南乖乖閉上嘴,他垂著頭,其實心裡並沒有擔憂過自己的安全問題,隻是頭頂垂下的輕輕的歎息,讓他突然有些迷惘起來。
老板與他的關係,是不是過於親近了呢?
謝圖南原先不在意這個,就像他不在意自己身邊的任何事,整座城市就如同他的灰眼睛裡呈現出來的一樣,是寂靜而缺乏色彩的。謝圖南安靜內斂,沉穩而不起爭執,隻是因為他並沒有什麼情緒波動而已。
可是隨著六月掉進他的鍋裡,幼鯤闖入他的生活,謝圖南灰色的世界突然開始出現了一點喧嘩聲。在這片尚且微弱卻持續不斷的喧嘩聲中,他清晰地聽到了身邊老板的歎息,也微微抬頭,看清了那雙閃爍著碎金的黑瞳。
這雙眼睛給他一種熟悉感,可謝圖南一時之間沒有想起來。
六月不知何時已經枕著他的手腕睡著了,小魚鰭緊緊抱著他的右手,謝圖南倉促地收回眼,不與老板對視。自動駕駛的空軌車平穩向前,就在謝圖南以為老板不會再說話的時候,老板卻突然再次開口。
“……我能稍微睡一會兒嗎?”
明明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卻慎重地征詢著謝圖南的意見。謝圖南看向他,老板淡淡地笑了笑,指指自己眼睛底下微微透出的青黑色。
“昨晚忙一些事情,沒來得及睡。”
“這倒……沒事……”
謝圖南答完,老板那邊就漸漸沒有聲音了。他有些拘謹地坐著,腦袋裡的想法捏不出一個具體的形狀,就亂紛紛地散開著。空軌車突然上躍至另一條軌道,輕微的顛簸之後,謝圖南感到左肩上微微一重。 思 兔 文 檔 共 享 與 線 上 閱 讀
謝圖南:“……?”
他右手上枕著六月,左肩上枕著老板,那種詭異的聯想再次浮起在謝圖南心裡。
要說這兩個沒有什麼關係,他不是很信。
第24章 看見
老板的車把謝圖南送到離家最近的一家便捷酒店,車一停,老板就醒了,睜著眼保持枕在謝圖南肩膀上的姿勢,僵硬住了。
謝圖南也是僵硬的,他做了十幾秒的心理建設,才顫顫開口。
“老板?”
老板的腦袋頓時以旱地拔蔥的速度從謝圖南肩膀上彈起來,然後飛速與左邊的車窗相撞,發出“咚”的一聲,巨響聽得謝圖南的腦袋都幻痛了起來。
“老板你沒事吧?”
老板依舊雲淡風輕地微笑著,
“沒事,不痛,南南你該下車了。”
他還不忘叮囑謝圖南。
“我找了個熟人,那個高壓鍋和違章的自行車,到時候會完好無損的給你寄回來,你注意查收。至於你的房子,因為是意外事故,堿城市政府和保險公司會負責修理,明天就能回去住了。”
謝圖南一邊下車,一邊隨口問道。
“住酒店的費用政府報銷嗎?”
“應該是報銷的,就算市政府不報銷。”老板微笑,“賬單拿給我,我給你報銷。”
好耶!就喜歡公費報銷!
謝圖南單手抱著六月,腳步輕快地下了車,跟老板揮手說再見。老板也笑著回應他,不知道為什麼,老板的笑容顯得有些虛弱。
這邊謝圖南轉頭進酒店,那邊老板就抱頭彎下腰。
好痛。
但是賺了。
*
謝圖南輕快地開了房,輕快地上樓進自己的房間,輕快地又順著窗戶趴下去,全程流暢如同行雲流水。他站在幾個探頭探腦的年輕人身後,從這些人的衣著和神態,謝圖南能認出這幾個人是反抗軍。
他親切地拍了拍反抗軍的肩膀。
“嚇!”
反抗軍被他嚇了一跳,差點連槍都掏出來了,等看清謝圖南的臉,那張麵無表情的臉透露出一股大魔王的氣質,反抗軍被嚇過了勁反而詭異的平靜了。
“謝、謝哥!”
謝圖南微微點頭。
寵辱不驚,不錯,反抗軍這批新人可以的。
其實隻是人嚇木了。
“這次鬨的動靜不小,我覺得你們也該找我了。”謝圖南平靜道,“帶我過去吧,我也有好幾年沒有見到巴爺爺了。”
依舊是普通汽車開路,反抗軍仿佛某種舊時代的記號,始終鮮明地存在於堿城。他們駐守在老城區,使用高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