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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雲之上 林光曦 4253 字 6個月前

來了,畢竟坐過牢有案底,這樣的人回到社會能有什麼作為?!自己的兒子好不容易穩穩當當地做了兩年醫生,眼看著趙韞儒把他當接班人來培養,他怎麼可以這麼兒戲地對待自己的前途!

劉麗亞越想越覺得不能再放縱陳洛愉錯下去,她必須阻止這件事。

但她又該怎麼做?

當年把陳洛愉送去矯正治療,結果因為意外導致了陳洛愉腦部受傷,她一直心有餘悸,不可能再重蹈覆轍。

瞪著前麵的限高裝置,她還沒想出辦法便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

看到來電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氣,又清了清嗓子才接起來。

“麗亞,你和洛愉出發沒?”

“沒有,”劉麗亞煩躁地握緊方向盤,“我剛去醫院接他,他太忙了走不開,今年應該去不了了。”

鄧弓問道:“之前不是說請好假了?”

“他們做醫生的很多突發狀況,也不是他可以決定的。”

“行吧,我估計還有一小時就到恩施了,你是直接過來還是我開回去?”

今年鄧弓的兒子去了國外和家人過節,鄧弓就特地空出時間陪著劉麗亞回去看孫紅,再和陳洛愉一起過年。本來這是劉麗亞安排好的驚喜,現在突發狀況,驚喜變成了驚嚇。劉麗亞並不想鄧弓回來撞破一切,忙道:“我過去吧,等看完我媽見過了那邊的親戚再回來。”

鄧弓說:“那我就在之前說好的地址等你。”

掛斷電話,劉麗亞後仰著頭枕歎了口氣,現在鄧弓還在老家等著,她也顧不上陳洛愉這邊了,等鄧弓回北京後再說。

陳初燕在下午一點回到醫院,她和小高警官在外麵吃了午飯過來,特地給陳洛愉帶了份麥當勞的板燒套餐。本來陳洛愉沒有食欲,但是看到麥當勞的紙袋,又想起當年陳飛麟請他吃麥當勞的情景。

那個桃花掛件早已不知去向了,不過不要緊,送桃花的人已經回到他身邊,他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很長的未來可以繼續在一起。

吃完漢堡,陳洛愉帶著陳初燕去了酒店。陳初燕和小高警官住在雙床房,他睡對麵的大床房。看陳初燕放下行李袋開始收拾,他想起自己已經兩天沒洗澡換衣服了,連藥也沒吃。

控製精神疾病的藥物一旦開始服用就不能隨便停,可他不想回家看到劉麗亞,便去精衛中心找楊主任重新開藥。

他有一周時間沒來複診了,見他神情萎靡,楊主任倒了杯水,和他一起坐在會客沙發上,問他是不是遇到了煩心事?

楊主任是他的主治醫,又知道他的很多秘密。此刻坐在熟悉的環境裡,麵對楊主任關切的問詢,他忽然就覺得疲憊極了,心裡堵的那些東西迫切想要找一個出口傾倒。

他靠進柔軟的沙發椅背裡,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母親發現我和以前交往的對象和好了。”

“是你母親不允許你們在一起的那位?”

陳洛愉點點頭,隨後又抬起臉看著楊主任:“就是我喜歡的那個男的。”

楊主任道:“那你母親現在是什麼態度?”

把水放回桌麵上,陳洛愉前傾身體,雙手肘撐在膝蓋上,用力抓了抓頭發。楊主任在一旁觀察著,看他漸漸漲紅的側臉和脖頸,便明白劉麗亞肯定還是反對。

儘管猜到了,但是楊主任沒替他說出來,仍舊在等著他主動表達。

陳洛愉把頭發抓到毛躁了才停下來,他盯著鞋麵上的一點汙漬,渾濁的圓點像極了血液凝固後的顏色,在眼前逐漸擴散成模糊而不清晰的鏡麵。鏡子中間是躺在手術台上一動不動的陳飛麟,隨後一晃,又變成了一幕他不曾見過的危險畫麵。

老吳說,陳飛麟頭上的傷是被撞在石壁上導致的。能撞成那樣,可見得有多危險,多痛!

他用右手抵住額頭,蜷縮著弓下`身,肩膀在微微發抖:“我不會再管她怎麼想,”陳洛愉的嗓音變啞了,說的話像是從牙縫裡硬擠出來的,“她現在的另一半也不是我能接受的,但我從沒有強迫他們分開。”

“如果她還是覺得我在給她丟臉,她可以當做沒有我這個兒子。”

走到精衛中心大門時,天空正在下雨。

陳洛愉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見這場雨沒有變小的趨勢,便把外套上的帽子戴在頭上,走到街對麵賣椒鹽饊子的小攤販前,剛說了要三份饊子,老板就笑嗬嗬地對他道:“小夥子又來了啊。”

陳洛愉微微一怔,老板繼續笑道:“你上次在我這裡買了兩份饊子,也碰巧是下雨天,不記得啦?”

他自然記得,這位老板就是他第一次來找楊主任時見過的阿姨,四五十歲年紀,頭上紮著塊花頭巾,笑起來很淳樸,臉上還有兩塊紅紅的曬斑。

“今天沒帶傘啊?”阿姨給他裝了三份,怕潮了還用兩層塑料袋打包。陳洛愉拿出手機掃碼付款,接過來說:“出門匆忙,沒顧上看天氣。”

阿姨瞅了瞅他的臉,問道:“你這臉色不太好,是來看病的吧?”

陳洛愉不想多說,但眼前這位阿姨總能讓他想起陳飛麟的母親。他拿著還有餘溫的椒鹽饊子,忽然就覺得肚子很餓了,於是打開塑料袋,掰了一塊塞進嘴裡。

見他大口地吃著,阿姨繞到他旁邊,拉了拉他的袖子:“你站進來點,彆淋著了。”

推車上支著一把藍灰色的大傘,陳洛愉往裡站了點,點著頭說:“謝謝。”

他口齒不清地說著,配上顯乖的長相,看得阿姨又笑了,從推車旁邊掛的塑料袋裡撕了截衛生紙遞給他:“快擦擦嘴吧,都吃到鼻子上了。”

這種衛生紙麵料粗糙,顏色灰白,阿姨捏著衛生紙的手指頭關節腫大,好幾節都變形了。這樣的手陳洛愉在陳飛麟的老家見過,陳飛麟母親的手指關節也有些變形,和劉麗亞那雙白嫩細長,還做著精致指甲的手比起來是天壤之彆。

他盯著看了片刻,伸手接過,又說了句謝謝,然後把衛生紙放到鼻尖和嘴唇上擦了擦,對折之後放進口袋裡。

這時來了一對高中生,阿姨給他們包好了,剛遞過去又來了兩個男大學生,同撐著一把傘,兩人手臂挨著手臂。

買的時候高個子那位說來兩份,另一個戴圓眼鏡的按著左臉說牙痛吃不了那麼多,高個子就說牙痛你還想吃,圓眼鏡幽怨地看他一眼,高個子不說話了,掏出手機掃碼付款。圓眼鏡接過袋子,掰下第一口遞過去,高個子讓他自己吃,圓眼鏡不收手,高個子隻好接過來,兩人一塊邊走邊吃。

望著那把傘下的兩道背影,陳洛愉有些恍惚了,他想到那一年還沒在一起的他和陳飛麟,看在有心人眼中會不會也是這樣登對呢?

第118章 “洛愉”

這場雨淅淅瀝瀝,一連下了五天。趙俊凡把手伸到外麵,接住幾滴雨點,轉頭對靠在牆上抽煙的人道:“明晚你真的又值班?”

今天已經是年二十九了,陳洛愉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心不在焉地“嗯”了聲,將煙遞到嘴邊吸了一口,呼出來時咳了幾聲,隨即一隻手伸過來,把他的煙拿走,撚在旁邊的滅煙筒裡。

他困惑地看著趙俊凡:“你乾嘛?”

這根煙他才抽了兩口,趙俊凡沒好氣地看著他:“彆抽了,你都開始咳嗽了也不知道克製下。”

他懶得爭辯,又從白大褂口袋裡拿煙盒出來,翻開一看卻頓住了,趙俊凡瞥了眼,笑道:“沒了,那彆抽了啊,去買杯咖啡一樣能提神。”

他不想動,趙俊凡不由分說,勾著他的肩膀從旁邊的過道穿到了另一棟樓,很快就來到餐廳。趙俊凡點了冰美式,像平時那樣給他點熱摩卡,排隊的時候一不注意就找不到他了,等買完咖啡走出大門才看到他站在門邊接電話。-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趙俊凡把摩卡遞給他,聽到他對著電話那頭說的話便自覺走遠了幾步,不過剛站定就聽見他叫了自己。

回到他身邊,趙俊凡問道:“你媽打的?不會又吵架了吧?”

電話確實是劉麗亞打來的,她和鄧弓明天上午會回來,問他明晚能不能抽出兩小時一起吃飯。

這是上次吵架過後劉麗亞第一次主動找他,過了這麼些天,陳洛愉的情緒也平靜下來了,但他還是不想麵對劉麗亞,尤其在陳飛麟沒醒來之前,他根本沒心情去應付其他的人和事。

他用忙來做借口,劉麗亞一聽就懂,估計是鄧弓在旁邊,劉麗亞沒說什麼,隻叮囑他注意身體便掛了。

“沒吵,”他語氣平靜地道,“我不想和她吵,沒意思。”

“那你明晚吃醫院食堂?”趙俊凡又問。

“食堂沒什麼不好,我都吃三年了。”陳洛愉無所謂地回答道。

趙俊凡吸了口冰咖啡,跟他一塊往回走:“也是,與其跟你媽坐在一起吵架,還不如吃食堂,不過這大過年的,要不我進來陪你算了。”

“不用,你好好在家陪師母。”

咬著吸管,趙俊凡的神色有些無奈:“家裡少了個人,我媽今年沒心情弄年夜飯,連親戚都找借口不招待了。”

趙韞儒仍舊被關在拘留所裡,前天陳初燕從老吳那得到消息,曹胥還沒招,但他的親信中已經有人扛不住開口了,供出假藥工廠的地址,的確就在曹胥第一次帶陳飛麟去的那片山林附近。

具體細節關係到案件,老吳沒詳說,隻告訴陳初燕,陳飛麟的任務算是完成了。陳初燕問起這種情況該怎麼恢複身份,老吳說等陳飛麟醒了會仔細談這件事,讓她不必擔心。

對於陳初燕最關心的案底問題,老吳遺憾地告訴她,即便是做了幾年的臥底,陳飛麟的坐牢記錄也沒法洗去,不過司法部門會頒發獎金作為嘉許。

陳初燕把這些都轉告給了陳洛愉,其實這都在陳洛愉的意料之中。不過比起這些,他更在意的是陳飛麟能不能完好無損地康複。

回到急診大廳裡,趙俊凡被分診台的護士叫過去幫忙,陳洛愉則回到辦公室把大病曆寫完,等到下班時間換了衣服,去ICU病區看陳飛麟。

他到的時候正巧碰到林主任,便聊了兩句。

陳飛麟的情況很穩定,預計這兩天應該就能醒。他隔著門外的大玻璃遙遙望去,陳飛麟還是跟之前一樣昏睡著。

手指在口袋裡攏成拳,他告誡自己不要多想,陳飛麟的情況確實在一天天好轉,他也是親眼看著的。比起手術那天,現在的陳飛麟臉色好多了,各項體征也越來越穩定。隻要能儘快醒來,確定沒有腦震蕩的問題就沒什麼大礙。

一定不會有事的。

站了一會兒後,陳洛愉轉身下樓,打車去了附近的江漢路步行街。馬上過年了,他想給陳飛麟和陳初燕買新年禮物。

從出租車上下來,前麵寬闊的步行街隨處可見喜慶的裝扮,不少商店的大喇叭外放著宣傳廣告,打折促銷的招牌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