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能補償你。”
“你覺得我是為了補償?”陳飛麟問他,“你真是這麼想的?”
這次輪到他無法回答了。
許久之後,陳飛麟又抬起他的臉,要他看著自己:“你還是不明白那句‘我們是共犯’的意思。”
“如果當時我和你的處境對調過來了,你會怎麼做?”
陳洛愉怔怔地看著陳飛麟。
他會怎麼做?
陳飛麟問他會怎麼做?
這還需要想嗎?
他推開陳飛麟的手,雙臂緊緊抱住了陳飛麟的脖子,儘力克製住自己的聲音不發抖,他要讓陳飛麟聽清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是肺腑之言。
“我也會和你一樣!”
我會保護你,就像你保護我那樣。
懷中的人沒有動過,但他能感覺到,在他說出這句話後,陳飛麟僵硬的脊背慢慢放鬆了下來。
對麵牆上的電視機倒映著床,他看到陳飛麟像以前一樣被他抱著,又因為倒影不夠清晰的緣故,那人放在身側的手像是也在抱著他。
心頭泛起一陣酸,他忽然就忍不住了,像以前那樣把臉埋進陳飛麟的頸窩裡蹭,意識到陳飛麟還是沒有推開他後,他說:“哥,我們還能在一起嗎?”
這一次等待陳洛愉的,是更長久的沉默。
其實他在問出這句話時就後悔了。
上一刻他還在懺悔,跟陳飛麟說他會去自首,下一刻他就在問他們能不能複合。
他惹了那麼大的麻煩,把陳飛麟的前途都賠進去了,他憑什麼認為陳飛麟可以帶著這些年的記憶重新選擇他?
他們已經不年輕了,早已沒了那時在大學校園裡的熱情,各自的想法也複雜了許多。回想著認識的短短一年,哪怕有很多美好的回憶,也終究不夠抵消最後慘淡的結局。
就算現在的陳飛麟肯原諒他,他也不應該再自私地用感情困著陳飛麟。
還不等他說服自己放下手,陳飛麟先替他做了選擇。
他的手臂被拉開了,陳飛麟說:“再睡一下,離天亮還早。”
看著陳飛麟轉身起來,他又伸出手去拉那人的衣袖。在陳飛麟回頭看過來時,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卻更用力地拽緊陳飛麟的袖子。
陳飛麟看了他一會兒,坐下問道:“有話就說吧。”
陳洛愉憋了半晌,道:“你還沒把當時的事發經過告訴我。”
陳飛麟問他:“看完手機你都記起了哪些?”
“差不多都記起來了,但我不知道陳元鑫是怎麼出事的,還有後來你的那些……”關於陳飛麟被警察帶走以及拘留的話他說不出口,隻好含糊地帶過去,又道,“還有就是我為什麼會忘記你的原因還是想不起來。”
從口袋裡摸出煙盒,陳飛麟問他:“介不介意我抽一根?”
他搖著頭:“你抽。”
陳飛麟點燃煙,吸了好幾口之後才垂下眼簾,道:“那天把你送到醫院我就回去了,到天鴻新村門口發現我們那棟樓起火了。”
“我想起你之前在煮水餃,不過我覺得應該不會那麼巧。”把一截煙灰彈在礦泉水瓶裡,陳飛麟低聲道,“結果就是那麼巧,元鑫被擔架抬下來的時候已經快不行了。”
陳洛愉眼也不眨地盯著陳飛麟,由於過度緊張,他眼中出現了不少紅血絲。陳飛麟咬住煙蒂,把手伸過來拉開他的左右手,他才發現自己又在摳手背。
可他顧不得掩飾這種不正常的行為了,陳飛麟的話在他腦海中構築出一幕真實而血淋淋的畫麵。
他仿佛回到了那個曾無比熟悉的地方,仿佛站在了烈火焚燒的出租屋裡,看著他買的那張床被一點點燒毀,看著廚房窗台的仙人掌盆栽變成一塊黑炭,看著他們換下的,還沒來得及洗的衣服被燒成一堆灰燼。
而陳元鑫則躺在他腳邊。
因為他忘記關火導致了煤氣泄漏,陳元鑫就這麼死了。
死了……
上身被拉著往前傾,他撞進了一道%e8%83%b8膛裡。有人撫著他腦後的發,在他耳畔溫柔地提醒著:“不要自責,這隻是一場意外。”
他趴在陳飛麟懷中,神情木然地看著腳邊的被子,視野卻因為身體不住地發抖而有些晃。
他難受地閉上眼,片刻後還是推開陳飛麟下了床。
陳飛麟問他去哪?他捂著嘴匆忙進了衛生間。
門在身後重重關上了,他甚至來不及上鎖就撲到馬桶前,又一次吐得天昏地暗。
他今晚吐了三次,胃裡早已空空如也,除了酸水什麼也嘔不出來,但他就是止不住這種惡心的感覺。直到胃又開始刺痛後,他才記起來酒店之前多吃了一顆帕羅西汀。
狼狽地靠著馬桶喘氣,他伸長手臂想去按衝水鍵,一隻手從他身後伸出來,替他按了下去。
拿過架子上的毛巾擰了把熱水,陳飛麟蹲在他身邊,見他一直低著頭不肯抬起,陳飛麟把濕毛巾放他手中,起身道:“你自己擦一下,我去燒點熱水。”
腳步聲從身後漸漸遠去,他看著手心裡那塊散發著熱氣的毛巾,視野又模糊了。
為了控製情緒才多吃的帕羅西汀,卻變相地讓他在陳飛麟麵前更丟人了。
把一瓶礦泉水倒進燒水壺裡,陳飛麟將另一瓶倒了小半出來,等水燒開後再摻進去,試過溫度差不多了便回到衛生間。
陳洛愉仍舊坐在地上,他曲著雙腿,那塊毛巾被墊在膝蓋和臉之間。
走到他身邊蹲下,陳飛麟想拿掉濕毛巾,卻見他雙手捂著肚子,肩膀緊繃著。
陳飛麟問:“肚子痛?”
陳洛愉的嗓音沙啞無力:“胃痛。”
抬起他的臉,陳飛麟看到他眼皮紅腫,嘴唇上都是被咬出來的牙印,便問:“你剛才吐了兩次,是不是胃不好?”
他不想讓陳飛麟知道自己還在吃抗抑鬱的藥,就胡亂地點頭。陳飛麟讓他喝了幾口溫水,把他抱回床上蓋好被子,說:“先躺著,我去買藥。”
陳飛麟拿下衣架上的外套出去了,等關門聲響起後,他整個人縮成一團,眼淚又止不住地往下淌。
好久都沒試過這麼痛了。
就像有人用拳頭一下下招呼著他的胃,食道也因為胃酸刺激火辣辣的。他不想讓陳飛麟離開,但他更不想被陳飛麟看到這麼難堪的自己。
用力按著上腹部,他緊緊閉上眼。陳飛麟應該會回來的吧?那個人,已經不會再拋下他了吧……
第89章 年紀大了記不住
走出酒店大門,陳飛麟先到附近的藥店買胃藥。店員問他是什麼症狀,他描述了下,店員便拿了三九胃泰,奧美拉唑與和胃整腸丸,說這些分彆對應他說的症狀。
陳飛麟讓店員都打包起來,結賬時又問附近哪裡有小吃店。
店員給他指了隔壁街的巷子,他快步走去,發現這附近雖然變化不少,但還是有一些當年眼熟的招牌。
他進了一家襄陽牛肉粉店,老板在後廚忙碌,隔著玻璃看到他進來了便問他要吃什麼。
店裡除了他之外還有兩桌客人,左邊那桌是一對中年男女,另一桌坐著兩個年輕男人。
他的視線在那兩個年輕人身上轉過,看到他們吃的牛肉粉,不禁想起了一段久遠的回憶。
沒等到回答,老板又高聲問了一次。他回過神來,說要一份牛肉麵,加兩隻煎蛋,還特地叮囑老板把麵煮得爛一點,湯儘量撇掉油。
打包好後,他拐到隔壁的便利店買礦泉水,在問店員有沒一次性杯子時,店員說前兩天賣完了。
沒有一次性杯子,陳洛愉吃藥就比較麻煩。店員遞給他一款保溫杯,說這也是店裡最後一個了,問他需不需要。
這款保溫杯是粉色的,底部還印著卡通圖案。陳飛麟說不用,買了一盒牛奶一包煙,結賬出門時一陣冷風刮來,他正要拉高衣領就聽到手機響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曹嘉說:“超哥,你明早過來幫我帶牛肉粉吧。”
看了眼手裡的打包盒,陳飛麟問:“醫生說你可以吃了?”
“剛才我問過護士,已經沒什麼問題了。”曹嘉似乎躺在被窩裡,語調懶懶的:“其實我現在就想吃,可惜過了探病時間。”
“那明早我帶過去,你今晚早點休息。”
“好,”曹嘉笑了笑,“你在外麵呢?”
“嗯,有點事。”
“我哥還沒問起我在哪吧?”
“沒。”
“那就好,過兩天我就能出院了,到時候你記得來接我。”
“好,掛了。”
“等等,”曹嘉頓了頓,聽電話那頭的人沒有問她什麼事,隻好硬著頭皮道:“超哥,你是不是還生我氣呢?”
“沒有,我這忙,有什麼明天再說吧。”
陳飛麟掛了電話,這條路沒什麼遮擋,他就站了一會兒功夫手指就冰涼了。想著酒店房間不比家裡方便,他還是轉身進了便利店,買下那個粉色保溫杯。
回到酒店前台,陳飛麟要了兩個一次性杯子。進電梯後,他打開陳洛愉的微信界麵,找到前幾天的語音,放到耳邊又聽了一次。
“通知你一件事。昨晚曹嘉腹痛來了急診,檢查出懷孕八周,早上出現先兆流產的症狀,剛動完手術。”
“不過你不用擔心,孩子保住了,你趕快去中心醫院吧。”
陳洛愉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就像醫生在例行通知病患家屬。以至於陳飛麟聽到後,覺得他並不需要自己回消息。
其實以當時他們的關係而言,陳飛麟應該默認的。隻要讓陳洛愉覺得曹嘉的孩子是他的,陳洛愉就會徹底與他保持距離,也不會再卷入可能預見的危險中。
但是今晚發生的事又讓他的默認變得沒有了意義。
陳洛愉記起了越來越多的事,即便他們之間溝通有限,他也能感覺出來陳洛愉和自己一樣,還被過去困著,所以才會一再說出想要複合的話。
看著電梯箱壁上倒映的自己,陳飛麟習慣性地伸手壓低帽簷。這幾年的生活早已把他變成一個無法在陽光下自由呼吸的人,即便是他現在做的事也洗不去檔案裡的罪行記錄。
他終究是個因過失致人死亡而坐過牢的囚犯,不可能再擁有光明的未來。
陳洛愉比誰都清楚這一點,卻還是想跟他在一起。
能讓陳洛愉這麼堅持的理由,究竟是對他的愧疚,還是因為——
站在1721室的門口,陳飛麟拿出房卡,盯著這張和過去幾乎沒什麼區彆的卡片,他仿佛回到了他們第一次開房的那晚。
轉頭看了眼身後空蕩蕩的走廊,他把磁卡貼到門上,“嗶哩”一聲過後,門在眼前打開了。
將手裡提的東西放在桌麵上,陳飛麟邊脫外套邊去看床上的人。
陳洛愉把被子拉高到頭頂,一動不動地躺著。
走到床邊,他輕輕拉下被子,發現陳洛愉閉著眼睛,睫毛和臉頰上還掛著未乾的淚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