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哥下來了讓他回我個電話行麼?”
陳初燕剛回了個好字,陳洛愉就聽到有人在問“誰打來的?”隨後電話那頭傳來了他最想聽到的聲音。
“洛愉?”
“嗯,你現在有沒空啊?我剛把課題報告交上去,想找你出來吃飯。”
“我妹來了,這幾天我得輔導她作業,沒那麼多時間。”
“你在宿舍輔導她?”
“對。”
“那我過來,”陳洛愉起身收拾桌上的帆布包,把鑰匙,錢包等物品塞進去,拿起來往外走,“問你妹想吃什麼,我打包帶過去。”
陳飛麟在電話裡說不用了,但陳洛愉很堅持,跑到必勝客買了一堆好吃的拎過去。
今天是十月長假的第一天,大部分住校生都在一大早就走了,陳飛麟的宿舍又隻剩他一人。等陳洛愉敲門進去的時候,看到一個紮馬尾,穿藍白校服的女生坐在陳飛麟的書桌前寫作業。
“怎麼買了這麼多東西?”
陳飛麟接過他手裡沉甸甸的兩大袋,還幫他把滑到手肘的帆布包也拎過來。陳洛愉甩了甩紅腫的十根手指:“我不知道你妹愛吃什麼,就都買了點。”
在他說話時,陳初燕轉頭看過來了。她跟陳飛麟長得很不一樣,有雙又黑又圓的大眼睛,好像也不怕生,好奇地打量著陳洛愉。
陳洛愉揚起嘴角,對她打招呼:“你好。”
陳初燕放下筆,站起來捏著雙手,認真應道:“你好。”
她正經的樣子讓陳洛愉也覺得拘束,對旁邊的陳飛麟說:“你妹真有禮貌。”
“她平時不這樣,現在是不好意思了。”
“為什麼不好意思?”
陳飛麟笑著解釋:“因為她剛知道你是同濟的高材生。”
“什麼意思?”
“她想學醫。”
跟著陳飛麟走到書桌邊,陳洛愉看著這個身高到自己肩膀的女孩,語氣比剛才更加溫和:“你有喜歡的學科麼?”
陳初燕拘謹地點頭:“我想學婦產。”
陳飛麟在不久前才提起過母親生他難產的事,陳洛愉明白了,鼓勵她道:“其實醫學不難,主要是看你有沒興趣。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可以說,我那邊有很多書都能借給你看。”
眼睛一亮,陳初燕欣喜道:“真能借給我?”
“真的。”陳洛愉笑著把帆布包放下,指了指陳飛麟放在旁邊桌上的兩袋食物,“不過要先吃飯,我買了不少好吃的,吃飽了我們再聊。”
陳飛麟的桌上堆滿了陳初燕的書本,他們就在隔壁桌上吃。起初陳初燕還有些拘束,但在邊吃邊聊的氣氛下很快就放鬆了,主動跟陳洛愉談起考大學的方向和想法。
陳飛麟安靜地坐在他們身邊,想到去年升初三時,陳初燕也問過自己的看法。不過他是學法的,對醫學這一塊給不出什麼實質性的建議。不像陳洛愉,可以很詳細地跟陳初燕解釋可能遇到的各種問題,連手裡的PIZZA都顧不上吃了。
把可樂塞到陳洛愉手裡,陳飛麟提醒他們吃完再繼續。
飯後,陳飛麟收拾垃圾盒出去丟,回來時說:“燕子,你整理一下,我帶你去圖書館。”
陳初燕起身收拾課本,陳洛愉問:“乾嘛還要特地去圖書館?”
“我要去打工了,她待在這裡不方便。”
“去單美?”
“對。”
“那你去吧,下午我帶帶她功課。”陳洛愉也站起來道。
陳飛麟問他:“你下午沒事?”
“沒事啊,這不都放假了嗎?我假期時間最多了。”
看著陳初燕期待的眼神,陳飛麟道:“好吧,那就麻煩你了。”
陳洛愉幫著陳初燕收拾東西,聽完嘀咕道:“有什麼麻煩的,老跟我這麼客氣。”
陳飛麟笑了笑,過來幫著一起收。在宿舍樓下分彆時,陳飛麟先跨上山地車走了,看著他拐進林蔭道後,陳洛愉才轉頭去看陳初燕。
“走吧,去圖書館。”
陳初燕背著個很普通的黑色書包,跟在陳洛愉身邊走。少了陳飛麟在場,她又變得有些拘束,手指捏著校服外套的邊,馬尾在腦後一下下擺動。
陳洛愉沒有妹妹,也不擅長跟女生相處。可眼前這個是陳飛麟的親妹,他自然愛屋及烏,尤其是看到陳初燕的書包有兩處明顯的縫補針腳後,他馬上想到買一個新的。
不過這個念頭一出現就被他打住了。
這隻是第一次見麵,如果他直接送了新書包,可能會傷到陳初燕的自尊,陳飛麟也會尷尬。
從小到大,他的朋友都是和他家境差不多的,陳飛麟還是他接觸的第一個來自農村的同齡人。前段時間,他認真觀察了班裡兩個貧困生同學的日常,對他們的衣食住行有了一定的了解。
就因為他提前做了功課,所以最近跟陳飛麟相處變得自如許多,感覺也更親近了。
他帶著陳初燕去了最近的圖書館,在二樓角落坐下,開始輔導陳初燕的功課。
陳初燕的頭腦不如陳飛麟好,但她勝在夠用功,會用大量的課餘時間來做習題,所以成績在班裡也算中上。陳洛愉輔導她一個小時就看出問題在哪了,開始有針對性地講解起來。
陳初燕聽得很認真,一開始還不好意思,後麵就放開了問。
陳洛愉講多了口渴,看看時間兩點半了,就問她想不想喝奶茶。
“我有帶水。”陳初燕從包裡拿出一個透明水壺放在桌上,“洛愉哥你要是渴了我幫你打水吧,這裡圖書館有一次性紙杯。”
陳初燕不是第一次來陳飛麟的學校做作業,對這裡的環境比陳洛愉更熟。她說完就要起來,被陳洛愉叫住:“你不想喝奶茶?你都叫我哥了,彆跟我客氣。”
陳初燕看著他:“我沒跟你客氣,我真的不喝。”
“那我能不能問問不喝的理由?”
這兩年奶茶店在國內遍地開花,他們所在的城市擴張得也厲害,二十幾個品牌遍布在大街小巷,無論寒冬酷暑,各家店門口總是擠著來買奶茶的年輕人。
陳初燕今年高一,她這個年紀理應是最喜歡這種飲品的。可她這麼拒絕,陳洛愉隻能想到她又在跟自己客氣。
等了片刻後,陳初燕果然低下頭,輕聲說:“那個很貴。”
陳洛愉問她:“初燕,我是你哥哥的朋友對吧。”
陳初燕點點頭,陳洛愉又說:“那我請你喝奶茶,其實跟你哥哥買給你喝是一樣的性質,你不必顧慮這些。”
陳初燕還是拒絕:“可你剛才已經請我吃過很好吃的必勝客了。我哥說過,做人不能太貪心。”
她這麼堅持,陳洛愉也不好再說下去。不過看著她這麼懂事的樣子,陳洛愉又想起了她哥。
陳飛麟在自己麵前也是這樣,儘管經濟上不寬裕,卻從不肯接受他單方麵的好意。
他問道:“你哥還教過你什麼?”
“教了很多。”陳初燕單手支著下巴,靠在桌上歎氣,“其實我哥就是太顧著我了,他要輔導我功課,還要負擔我的生活費。”
之前陳洛愉隻知道陳飛麟家庭情況不好,以為他打工是為了維持自己的生活開銷,現在聽陳初燕這麼說,才想到陳飛麟肩上還扛著妹妹的擔子。
他問:“你的生活費都是你哥負責的?”
“對,我倆的生活費是他掙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初中畢業的時候我爸說過,家裡供不起我讀高中了。是我哥堅持要我讀到大學畢業,他說這樣才有前途。”
對著桌上攤開的作業本,陳初燕的目光有些呆滯:“其實我也很想讀書,不讀的話就要回去種地了。”
伸出手心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陳洛愉安慰道:“你哥說得對,在可以讀書的年紀一定要讀書。”
“可是為了供我讀書,我哥這幾年都沒談過女朋友,逢年過節也都不回家。”許是心中想傾訴的話藏了太久太滿,匣子一被打開,陳初燕就收不住了。
她眼角微紅,努力克製著情緒:“我現在才高一,等我能開始打工了至少還要兩年,我哥還得再負擔我兩年。”
“當初就是為了可以近距離的照顧我,他連保研的學校都放棄了。”
陳初燕的聲音已經開始哽咽了,這裡是圖書館,四周還有其它在學習的學生。他們說了太多的話,已經有人抬頭看過來了。
陳洛愉帶著陳初燕走到外麵的走廊上,遞了張紙巾讓她冷靜一下。
陳初燕的情緒沒有失控,她隻是看著樓下的兩排樹冠,看午後的陽光灑在嫩綠的葉片上,為這些生命帶來蓬勃的生機。
陳洛愉不擅長安慰人,他陪著陳初燕站了一會兒,直到陳初燕沒事了,說去洗把臉就回來,他才靠到後麵的牆上望著遠方天空。
剛才陳初燕說的不多,卻足以讓他感受到他們兄妹倆在生活上必須麵對的壓力。
連一杯十幾塊錢的奶茶陳初燕都覺得很貴,那平時他自以為給陳飛麟省下的那些飯錢,對陳飛麟來講也是不小的壓力吧。
可陳飛麟什麼都沒說,明明隻要不那麼固執就能好過很多,卻不肯告訴他,對他的邀約也總是答應了就會來。
兩隻白鴿落在走廊上,前麵那隻歪著腦袋,大大的眼睛仿佛在打量他。他也盯著那隻不怕人的白鴿,直到被手機鈴聲打斷,它們又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白色的iphone6在手心裡震動著,屏幕上麵顯示“陳飛麟”三個字。
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的人問他在哪個圖書館?
他頓了頓才回答:“就是離你宿舍最近的那個,怎麼了?”
陳飛麟似乎在騎車,電話那頭風聲有點大:“沒事,五分鐘以後你下來一趟,到圖書館門口。”
他以為陳飛麟要拿東西給陳初燕,便整理情緒走下樓梯,等到那人騎著電動車停到他麵前後,他才知道陳飛麟是來送奶茶的。
“你那杯有寫名字,另一杯給燕子,她的少糖。”陳飛麟說道。
陳洛愉拿著兩杯奶茶,看到其中一杯的杯壁上用馬克筆寫了個“愉”字,字體剛勁瘦長,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愉”字都好看。
是陳飛麟的筆跡。
他盯著自己的名字,看了好幾秒才抬起頭:“你過來就是為了送這個?”
時間已經邁入十月,這座南方城市依舊悶熱難擋,今天的最高溫度甚至達到32度。看著陳飛麟鬢角滾落的汗珠,陳洛愉的心沒來由地抽痛了下,仿佛那一滴汗是滑進了他喉嚨裡,滋味又苦又澀。
“你幫我帶她,我也不知道給你買什麼吃的好,想來想去你愛喝紅豆沙牛%e4%b9%b3。”
“你那杯是我做的,多放了紅豆沙和芋圓。”把電動車掉頭,陳飛麟朝著陳洛愉揮手,“上去吧,我得趕回去了。”
不等陳洛愉回答,他轉動把手騎走了。
看著那道來去匆匆的背影,陳洛愉將兩杯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