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
“對。”
女孩嗤了聲,剛才的好態度蕩然無存了,繼續坐下玩手機,還不忘嘲諷道:“那你應該去牢裡見他。”
陳洛愉裝出不解的樣子:“什麼意思?”
“他當年害死了一個人,可不就得去牢裡看嘛!”旁邊一位五十多歲的大媽搭了一嘴,“哎,不過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有人來找他?小夥子,你怎麼會有這麼個朋友啊。”
陳洛愉有些緊張地問:“您知道當年的事?”
“可不嘛。”
大媽一拍大腿,也不繼續看人家打麻將了,走到陳洛愉旁邊來,惋惜地道:“說起來他也是可憐,爐子上的火沒關就出門了,好像是有什麼急事。結果嘛煤氣泄漏,好巧不巧被他同屋的老鄉撞上了,回家一進門就給炸了。”
大媽邊說邊歎氣:“那當時燒的,人都焦成碳了,可造孽了喲。”
強忍住心悸的感覺,陳洛愉覺得呼吸都有點亂了,但他還是堅持問下去:“同屋的老鄉?有人跟他一起合租?”
“那個人好像不是合租的。”大媽回憶了下,“警察說嘛好像是來找他的同鄉,暫時在他這住了一段時間就出事了,你說這是不是倒血黴了。”
“什麼倒血黴,分明就是人禍!”
女孩忍不住了,又放下手機瞪著陳洛愉,惱羞成怒地道:“說來就晦氣!那個陳飛麟還是個同性戀,他那屋子經常有個男人來過夜。有次我媽去找他說事,結果在房門口聽到那種聲音,嚇得我媽回來還摔了一跤!”
“本來打算讓他退租走人,這還沒提就出事了,把房子整成凶宅,害得我們要自己掏錢修,結果那間到現在都不好租!你說他是不是禍害?!”
第11章 犯病
被喚醒的記憶就像造雪機內轟然衝出的雪花,猝不及防地從眼前劃過。直到走出小區大門,陳洛愉的胃還在一陣陣抽痛。
初冬的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他的前額後背卻都是冷汗,放在外套口袋裡的右手也在不受控製地發抖。
又是這種熟悉而恐慌的感覺。
他在空蕩蕩的口袋裡胡亂摸著,明明是沒有意義的舉動,他卻希望能摸到帕羅西汀,能馬上吞一片白色的藥丸。
那間小小的麻將館裡人聲鼎沸,分明沒人認出他,他卻覺得那些人的目光都在打量自己。
因為他就是那個頻繁出入406室的男人,他就是被房東聽到惡心聲音的那個人。
惡心麼?
原來他差點害得陳飛麟被趕出去,原來他們在做那件事的時候,門外或者隔壁的人都能聽見?
所以那時左鄰右舍可能都知道了?那陳飛麟也知道了嗎?他有因為自己而被周圍人指責成同性戀了嗎?
想到那個女孩像看臟東西一樣輕蔑的眼神,陳洛愉不敢想象當年的陳飛麟承受了怎樣的壓力。
那他自己呢,當時的自己知道嗎?他們會分手是因為在一起的事被曝光了?
劉麗亞肯定也知道了。
腦內過載的信息量讓他無法冷靜下來思考,在一根電線杠下站了一會兒後,他還是沒能忍住,把胃裡的酸水全嘔了出來。
他吐得視野都模糊了,好在早上起來沒吃過東西,不至於太狼狽。等到覺得好些了,他到附近店裡買一瓶礦泉水漱口,又買了塊黑巧克力,撕開來放進嘴裡。
苦澀的甜味在舌尖溶解,在嚼完一板巧克力後,他的情緒終於平靜了些。
他攔下一輛出租車,對司機報了住宅地址,車子起步後,他轉頭看著窗外。
那座連大門都沒有的小區在身後一點點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了,他才收回視線,低頭盯著右手。
剛才吃完巧克力後,右手已經不再抖了,現在卻死灰複燃。他用力捏著手腕,閉上眼睛告誡自己不要再想那些事,等車停到小區門口時,他付了錢,匆匆走回去。
站在602室門口,他幾乎沒有猶豫就拍起了門,但他把手都敲痛了也沒等到陳飛麟來開。
他又撥了那天在醫院存的電話號碼,冷冰冰的機械女聲告訴他:“您所撥打的電話已啟動來電提醒業務,請您在提示音之後進行留言。”
強忍住把手機扔去的衝動,陳洛愉摸出鑰匙開601室的門。
他習慣用右手來插鑰匙孔,今天卻怎麼都對不準鎖眼,隻能換左手來。進家門後,他連鞋都沒脫就打開放藥的抽屜,把壓在最底下的帕羅西汀拿出來,摳了一粒,又去廚房倒水喝。
感受著藥片被衝進喉嚨裡,他靠在牆上,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
帕羅西汀不是神藥,不可能一顆下去就會見效,不過也許是心理作用,他的手指真的慢慢停下了抖動。
滑坐到地上,莫名的倦怠感讓他覺得頭昏腦漲,好像跌進漩渦裡的情緒也讓他掙紮不出來。
他了解這種症狀是什麼原因造成的,也清楚這時候必須找DRJones了。但他就是不想聯係,因為他知道Jones很可能會通知劉麗亞。
沒搞清楚真相之前,他不能讓劉麗亞看見陳飛麟。
好在他已經很熟悉這個病了,也清楚怎麼能讓症狀緩解。做了一組深呼吸後,他去床上躺了一個多小時,起來時臉色好些了,便換衣服去醫院。
出門的時候他又拍了一次隔壁的門,裡麵還是無人應答。
他在路上買兩個包子,到了醫院卻沒有食欲,便先開始工作。下午忙碌的接診讓他無暇分神,也虧得如此,情緒維持在平穩的狀態裡。然而到了傍晚他還是不覺得餓,就坐在辦公室裡對著電腦出神。
他今天是中班,本來晚上可以回去休息,但是趙韞儒的病假沒消,到外地開會的李主任也還沒回來,前兩天是宋主任值班,這兩天就輪到他了。
今晚值班醫生人數是夠的,趙俊凡也在,他就不需要頻繁地出來,不過遇到麻煩的病症還是要靠他。在處理完第四個病人後,趙俊凡到休息室找他,沒見到人,找了一圈才發現他在大樓前麵站著發呆。
他得過抑鬱症的事醫院沒人知道,趙俊凡也不例外,走到身邊問他怎麼不去睡,他說睡不著。
抽出一支煙,趙俊凡正要點火就見他伸手過來:“給我一根。”
眯了眯眼,趙俊凡問:“你不是不抽煙的?”
他的確不抽煙,所以上次買的雙爆珠現在還放在家裡。他沒解釋那麼多,拿來後借著趙俊凡的火點上,用力吸了一口,等微辣的氣息擠進肺腑後才呼出來。
趙俊凡從沒見他抽過,但看他熟練的架勢,不禁笑道:“行啊你,在哪偷學的?”
望著對麵安靜的病房大樓,陳洛愉沒有說話,繼續一口口抽著。
煙不是好東西,但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趙俊凡在他旁邊抽,過了一會兒又問道:“你這幾天到底怎麼了?整個人都不對勁,有什麼事就說出來,看看我能不能幫忙。”
他沒像以往那樣找話題避開,隻淡淡地回答:“你幫不了。”
“你都不說出來怎麼知道我幫不了?”
趙俊凡盯著他看,手裡的煙燃了一截也沒動過,直到那段煙灰掉在地上了,才看到他麵無表情地轉過來:“我知道為什麼相親一直不順了。”
“為什麼?”
“原來我以前喜歡男人。”
趙俊凡的表情沒有陳洛愉想象的那麼吃驚,他隻是把陳洛愉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然後道:“那就合理了。”
“什麼?”
“你這樣,確實不適合壓女人。”
趙俊凡這張嘴在越熟的人麵前越損,不過他一貫沒有惡意。要是放在以前,陳洛愉肯定知道他在開玩笑,現在許是犯病的緣故,居然覺得他說得很對,自己這個樣子,恐怕在女人麵前都硬不起來了。
在心裡嘲諷了自己一把,陳洛愉沒有反駁,隻是又抽了一口煙,在旁邊的滅煙器裡掐了,轉身往裡走。‖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趙俊凡拉著他的手臂:“我開玩笑的,你還真生氣啊。”
他搖搖頭,煙抽完了,他的情緒又回落下來。但這不是他能控製的,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安靜地值班,等二十四小時過去後就能回家睡覺了。
“彆告訴彆人。”他說道。
“我能告訴誰?你當我不知道輕重啊。”
對他這種叮囑,趙俊凡覺得無語。說完又想起這件事挺重要,他會突然說出來肯定有原因,便把他拉到旁邊去問:“你是不是失戀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隻覺得心裡很亂,也開始後悔剛才的行為。
他為什麼要告訴趙俊凡自己是同性戀?
趙俊凡是趙老師的兒子,就算不是大嘴巴,也不能保證可以瞞得一絲不漏。他真是腦子不清醒了。
他低著頭不吭聲,趙俊凡想再問問,卻被一陣救護車的聲音打斷了。那聲音交疊著,頻率不一致,一聽就知道不止一輛。
果然,片刻後有護士從裡麵跑出來,對他們道:“陳主任,趙醫生,驪山飯店懷疑有幾例食物中毒。最近的醫院沒空位,已經轉到我們這邊來了,馬上就送到。”
趙俊凡說好,掐滅煙頭準備迎接即將開過來的救護車。走了幾步後轉頭一看,陳洛愉還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看著地麵。
“洛愉?”趙俊凡叫他一聲。
陳洛愉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抬起頭時眼神還有些呆滯。見他真不對勁了,趙俊凡跑回他身邊低聲道:“你到底怎麼回事?要是太累了就先進去休息一下,外麵我們頂著。”
“沒事。”陳洛愉捏了捏眉心,看向已經開到急診大門前的救護車,“我可以,走吧。”
第12章 他的世界
送來醫院的病人一共四位,在同一桌吃飯,年紀都在30歲左右。
其中一位女病人的症狀最輕,隻是惡心嘔吐,其它三位男病人腹部絞痛,伴隨嘔吐和發熱症狀,病情最重的一位還出現了肢體麻木。
陳洛愉檢查了最嚴重的病患,問診完安排了血常規和胃腸內容物的化驗。
檢查結果出來後,他看了下化驗數據,讓護士給病患進行導泄,抑製胃酸分泌,抗感染的治療。
等他這邊搞定了,又去看趙俊凡和另一個醫生接手的患者。那兩位檢查出來的症狀差不多,而病症最輕的女病人已經送去留觀了。
這幾個患者是在飲食中途病發,並且送醫及時,因此治療起來難度不大。不過這件事算是食源性疾病問題,需要上報給衛生局。
陳洛愉回到辦公室,處理病曆以及上報需要交接的事宜,這麼一通折騰下來,把報告搞定已經是淩晨五點多了。
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酸痛的腰,腦子疲累到幾乎轉不動了。
以往他也經常遇到兩三天不休息的連軸轉值班,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麼累。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也清楚這種時候不能再硬撐下去,打算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