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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

徹骨的寒意包裹著他僵硬的身體,放在鼠標手的手,無法動彈了。

一個恐怖的念頭閃過腦海。

有沒有可能,他穿進的小說不是那本以雲善初為主角的娛樂圈爽文,而是……

艾瀾寫的這本同人小說。

是啊,這個世界上能完美複刻出現實中他的家、他見過的人,隻有從小一起長大,去過他家無數次、了解他整個成長曆程的艾瀾。

這樣,所有的疑惑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艾瀾寫這本小說的意圖是什麼。

首先可以確定,他一定是看過以雲善初為主角的原文小說才能以此為據寫出同人文。

而那篇以雲善初為主角的原文,溫絳當然也看過底下評論區,人物“溫絳”被罵成什麼樣子,有多臟,他可是親眼見證。

甚至有讀者情緒激動發表千字小作文寫了人物溫絳是如何被五馬分屍,血洗評論區。

他都見識過的。

以至於,他作為同名同姓的藝人,也有不明是非的讀者衝到他的微博底下把他代入人物溫絳一通輸出。

作為朋友的艾瀾看到這一幕會認為,哪怕這臟水不是潑向他,也無法接受。

他又是個火烈性子,肯定受不了吧。

和讀者對線是小事,逼急了他能坐在電腦前用一指禪一個字一個字敲打,試圖給“溫絳”改編一篇擁有美好結局的同人文,改變這個被千萬人口誅筆伐的炮灰。

爸媽離開後,這世界上唯一在乎他心疼他的就隻有艾瀾。

心疼到,隻因為他人撕了他的海報,便親手將對方打進醫院,哪怕自己落得個半年刑期,艾瀾也認為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自己,從高中對艾瀾說出那句違心的斥責之言開始,似乎一直在做讓他傷心的事。

婉拒他的感情,在他期盼的目光中選擇牽了彆的男人的手,最後,連他即將離開都沒能察覺到一絲一毫。

可他還是給自己留下了最美好的未來。

一百四十多萬字,用了整整七年。

溫絳知道艾瀾打字很慢,一分鐘六個字的速度,也很討厭這些電子產品,而他還是耐著性子一指頭一指頭寫完了這本長篇小說。

淚水模糊了視線,溫絳已經看不清屏幕中的字,複雜的情緒一齊湧上。

自責、不甘、悲涼。

就像當年親眼看著父母的遺體被推進火化爐時的心情一樣,再一次嘗到了遺憾的滋味。

也和那時一樣,連一聲“再見”都沒機會說出。

什麼是朋友啊,他開心,便毫無保留分享給你,想讓你一起開心。

他難過,卻不像你陪他一起難過。

溫絳望著早已模糊不清的文字,死死咬住下唇,可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控製亟待宣泄的不甘,化作顫唞,將眼淚大顆大顆震下。

警察火速趕來,抵達艾瀾家時,隻看到抱著電腦、深深低著頭的溫絳。

麵前的桌麵暈開透明的水跡,漸漸彙聚成一小堆。

炎炎夏季,榕樹下,穿著夏季製服的男孩子推著自行車沿著樹蔭慢慢向前走著,旁邊高個子的男生轉著籃球,聊著今天體育課上發生的小事。

陽光炙熱、刺眼,融化了空氣,一點一點模糊了二人的背影。

他的聲音,也漸漸淹沒在潮熱的蟬鳴聲中。

警察還在和經紀人做筆錄,溫絳回過神,對警察道:“不用查了,抱歉浪費你們時間了。”

經紀人眼瞪得像銅鈴:“你聯係上艾瀾了?!”

溫絳猶豫半晌,點了點頭。

“他說,要去很遙遠的地方,或許會回來,也或許不會,希望你不要掛念他,並如實向粉絲傳達,也要,感謝粉絲的支持和理解……”

溫絳喉結滑動了下,不知道自己以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這番話。

每一個字都生硬晦澀。

警察和經紀人看向溫絳的眼神明顯寫著不信。

可隻有溫絳知道,再查下去也隻是徒勞,一個人如果打定主意要離開,是不會被任何人找到的。

回了家。

溫絳窩在被窩裡,將艾瀾的小說文檔下載下來傳到手機裡,從第一章 第一個字開始,逐字閱讀。

這是艾瀾留給他的東西,以第一人稱敘述,每個字都是他最真實的感情,所以溫絳一個字也不想漏掉。

一開始,文字稚嫩、語句不通,還有好多亂用詞。

到了中期能明顯感覺出他的進步,語言簡練靈動,甚至還學會了起承轉合埋鉤子。

窗外,從正午的陽光正好變成了青灰色的天際,昏暗的房間裡折射出窗外散碎的燈光。

大門響起指紋解鎖的聲音。

沒過一會兒,房間燈亮起,門口站著西裝革履的霍卿章。

“怎麼不開燈。”霍卿章脫去外套,在屋內的獨衛裡洗了手,一直到身體暖和了才在溫絳身邊坐下,“在看什麼。”

溫絳放下手機,望著霍卿章稍顯疲倦的臉。

他緩緩起身,雙手攬住霍卿章的肩膀,將臉埋進他的頸間:“在看一本,很感人的小說……”

霍卿章輕%e5%90%bb他的發頂,聲音輕柔:“我可能沒時間看,但我想和你有共同話題,如果你不嫌麻煩,可以講給我聽麼。”

溫絳怔了許久,慢慢翕了眼,將臉往他的頸間靠得更深了些。

“該從哪裡開始講起呢……”

霍卿章也不催促他,單手攬著他的腰輕輕撫拍著,似乎在很耐心的給他組織語言的時間。

“從前……”似乎每個故事的開頭都是從“從前”講起。

“從前有一個小明星,他從小失去了父母,但上天又給了他一位非常好的朋友,他們從出生起就在一起,一直到小學高中,可是這個小明星身陷緋聞,不想朋友跟著他受委屈,便以殘忍的語言趕走了朋友。”

“後來,這個小明星陰差陽錯穿進了一本娛樂圈小說,成了裡麵結局悲慘的炮灰,可他沒有放棄,他做了很多努力想要改變命運。”

“他確實也做到了,當然,這路上少不了周邊人的幫助。最巧的是,他發現這位朋友也和他一起穿進了小說裡。”

“可是,小說已經來到結局,這位朋友在某一天,沒有任何離彆之言,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了,或許他已經回到了原來的世界,也或許,他隻是太累了,去到了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溫絳收緊雙手,整個人被霍卿章的氣息裹挾著。

“後來這個小明星才知道,他穿進的小說並不是那本娛樂圈爽文,而是朋友不忍他落下無端罵名,選擇為他創造一個美好未來,所以不擅打字的他寫了一百多萬字,為小明星構築了一個美好未來。”

溫絳翕著眼,淚卻無聲滑下。

霍卿章默默低著頭,靜靜聆聽,中間沒有說一個字。

微垂的眼眸中,映照出溫絳動人的臉。

他當然知道,這個小明星就是溫絳。

而霍卿章也終於明白,艾瀾送來的嬰兒服確確實實消失了。

因為他離開了。

他存在過的痕跡也會隨著慢慢被消抹掉。

他本就是作為一個旁觀敘述者,從一開始就不屬於原文,也不屬於他自己撰寫的同人文,所以文章走到結局,離開是他必然的命運。

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把他最愛的人留在這裡,給予完滿的結局。

溫絳動了動身子,使勁將自己的身體嵌入霍卿章的懷抱。

“小明星好後悔啊,連一句認真的‘再見’,都沒機會表達。”◆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霍卿章摟緊溫絳:“現在說,他會聽到的。”

冗長的沉默過後。

溫絳低下頭,抓緊霍卿章的衣襟,雙手顫唞不止:“再見,希望是真的有機會還能再見。”

窗外一片靜謐,月亮升上天際,皎潔又溫柔。

不知過了多久,霍卿章道:“我也看過一本感人至深的小說,願意聽我講述那個故事麼。”

溫絳緩緩睜眼,眼尾暈紅。

良久,他點點頭。

霍卿章抬起頭,望向天際的月光。

“從前。”一成不變的開頭。

“有一個小男孩,他出生在人人豔羨的財團家庭,是所有人都羨慕的那種,出生起便擁有一切的孩子。”

“可是,他卻無法擁有自己的人生,因為他的母親是平民出身的續弦,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能擁有繼承權,讓她免遭闊太們口舌,她太想站起來了。”

“所以這個小男孩好像擁有一切,卻又連自己最喜歡的遊戲機都無法掌控,隻能被迫推著向前走,他所有喜歡的東西,到最後都會被母親毀掉,他必須按照母親的期冀長大。”

“直到他十八歲那年,意外遇見了一個八歲的小孩子,在那孩子眼中,他看到了和他一樣的東西,被命運束縛的絕望,像一隻可憐的流浪貓,所以,他在想,流浪貓最後的命運是怎樣呢。”

“所以他決定資助這個小孩。”

溫絳倏然睜眼,視線穿過漫長的回憶看向眼前的男人。

霍卿章笑笑:“他送這個孩子去學習表演,給他請最好的老師,在這個孩子無數次想要放棄的時候,告訴他,一定要成為掌握主動選擇權的那個,變得強大,不要像自己一樣,一輩子隻能做個提線木偶,連自己喜歡的東西都無法保護。”

溫絳坐直身子,嘴巴微張,瞳孔猶如投入湖麵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一圈圈不斷擴張。

似曾相識,不,非常深刻的回憶。

這個隻有他和那位才知道的秘密,從霍卿章嘴裡說出來了。

“可是,二十八歲年,這個男人穿進了一本小說裡,在這裡的身份經曆,和他現實中大差不離,就連那個他資助的孩子,在某一天,也陰差陽錯地出現了。”

“這個孩子有了他們共同的寶寶,堅韌頑強地生活著。他很期待寶寶出生的那一天,並無比期盼著未來的日子。”

“隻是這個男人實在不算聰明,三十五歲的年紀還學不會如何去愛,他終於擁有了唯一屬於他的人,變得患得患失,害怕失去,所以無法說出自己是穿書而來的實情,每天在這種不知何時就會離開的不安中,努力想要抓住屬於他的這個孩子。”

“同時,他又是個很自私的男人,以為自己改變了這孩子的前半生,便想掌控這孩子的後半生,不知不覺間,他變成了和他母親一樣,最討厭的那一類人。”

霍卿章深吸一口氣,捧起溫絳震驚的臉:“不過,他也有慢慢成長了,懂得了,愛不是占有,是尊重和坦承。”

“他很想和這個孩子說一聲對不起,曾幾何時,給他帶來了傷心難過,沒有第一時間說出真相,加劇了這個孩子的不安。”

霍卿章壓低聲音,認真看著溫絳:“你覺得,他值得被原諒麼。”

溫絳像個小傻子一樣大張著嘴,視線僵硬地移動到霍卿章頸間的小痣。

原來,一切都不是巧合,一切皆有跡可循。

穿進書中第一晚,他感覺自己正在被侵犯,曾想過抄起小刀誓死捍衛清白。

但看到那個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前半生一直在傾慕的那人的痕跡時,他選擇了坦然接受。

和霍卿章互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