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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言恩這個小漏勺,就這麼把任一宇賣了。

但溫絳到現在也想不通,任一宇為何對他抱有如此大的敵意。

翌日一早,言恩難得早起,溫絳給她梳了條漂亮的魚骨辮,送她去了工廠。

今天的言恩格外有精神,一進門就大大咧咧喊著“嬸嬸叔叔早”,聲音清脆嘹亮,精神頭十足。

不等工人們提醒,她主動換了工作服拿起紙盒,疊得認真,雖然她疊一隻彆人都疊了十隻,但至少從她手裡出來的產物不用再重新返工。

溫絳好欣慰呀。

即便他知道短短幾天時間並不能改變一個孩子的本性,但他可以確定自己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言恩也是值得的。

她不是不懂事,隻是沒人教她這些東西。

本質上還是個非常善良的女孩子。

安頓好言恩,他打車去了附近一處工地。

工地塵土飛揚,工人們忙前忙後,即便是寒冬臘月也乾得熱火朝天,汗珠子掉在地上摔成八瓣。

他抓住一個看起來領導模樣的男人,問:“請問您這邊一位叫任劍英的工人在哪。”

領導指了指不遠處:“老任啊,那邊呢。”

空氣似乎都被沙土染成了淡淡的黃色,可見度低。

偌大工地上,一個瘦的如同梅乾菜一樣的中年男人正奮力推著一車水泥,身上衣服已經看不出原樣,被%e4%b9%b3膠漆和黃沙裹住。

領導說完,有些警惕地看著溫絳,上下打量著:“你是他什麼人。”

“哦,他兒子任一宇是我的朋友。”

領導這才鬆了口氣:“嗐,嚇我一跳,我還當是討債那幫人又來了。”

溫絳有些好奇:“討債的人經常來麼?”

“來過幾次,叫我們人多勢眾攆走了,可這也不是個辦法。老任這個人啊,老實本分,為了供他兒子上學,一個人乾倆人的活兒,要不是我們攔著他就要去賣血了。”

領導嘖嘖兩聲,眉間擰成一股疙瘩:“你看他那小身板,賣幾次血還活不活了?”

看著溫絳在發呆,領導忽然伸手將他拉到一邊,壓低聲音:

“你既然是任一宇的朋友,就幫我們好好勸勸他,讓他彆再和他爸擰巴了,他爸賭博是不對,但出發點不還是為了他麼?老任也沒讀過什麼書,很容易就讓人哄騙了去。”

想要在娛樂圈出頭,金錢、人脈、背景,總得具備一樣。

任一宇一樣也沒有,相較於其他兩樣,金錢或許是最容易實現的。

可靠著任劍英這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架勢,哪一年才能攢夠錢?

這時候就有人找到他,說賭博來錢快,還說可以幫他暗地操盤,一晚賺十萬都是少的。

任劍英不容猶疑,隻能孤注一擲。

賭博這種事,甭管賭術高低身家大小,贏了的還想贏,輸了的想翻盤,一旦上了賭桌,九頭牛也拉不回來,最後落得個久賭必輸。

更何況,在那些操盤手眼中,任劍英就像隻單純的小鵪鶉,可不得卯著勁兒騙。

因為他的愚蠢,也害了自己的兒子。

這時候,溫絳看到任劍英卸了一車水泥後坐在一邊歇息,褲腿子一挽,露出腫得像饅頭一樣的腳,連鞋都穿不進去,隻能踩著鞋跟趿拉著。

領導心情複雜,又是搖頭又是歎氣,叮囑溫絳:

“老任真心不容易,他兒子現在都不認他了,禍不單行,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兒子了,你要是見到任一宇,好生勸勸。”

溫絳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目光再次劃向任劍英。

他從沒見過這麼瘦的男人,小腿還沒他手腕粗,何況他本來也瘦,任劍英和他一比就隻剩一副骨架子了。

心疼。

溫絳想上前幫忙,可一瞥手表,才發現已經下午一點了,昨天和景琛約好了今天去參加他的演奏會,不能食言。

溫絳從口袋裡翻出幾張紙鈔遞給領導:“勞您中午給任伯伯買點有營養的午餐,謝謝了。”

領導握著錢,連連點頭。

多好的孩子呀。

溫絳趕到音樂廳時,演奏會差不多快要開始。

台上琉璃十色,坐在樂隊中間的景琛穿著一身得體西裝,領口係了條漂亮的紗巾,打成了兔耳結,輕輕貼在新雪般的襯衫上。

隻是他的表情看起來不是很好,眉間緊蹙,雙手也有些發緊,依稀能看到手背浮現的青筋。

狀態不好麼?

溫絳在人群中環伺一圈,看到了坐在VIP坐席的任一宇。

他還是穿著那件舊毛衣,微微縮著肩膀,與高貴典雅的聽眾顯得格格不入。

隨著指揮抬手,演奏正式開始。

樂隊均是一副從容自然的模樣,但景琛始終皺著眉,嘴唇緊抿,額角沁出薄薄一層細汗。

宏大的樂聲滾動在音樂廳的每個角落,撫慰了人心的躁動不安。

溫絳不再回憶那瘦削的男人,慢慢閉上眼,思緒隨著節拍律動此起彼伏。

他不懂音樂,但覺得好聽,舒服。

“欸?剛才好像錯了一拍。”身邊忽然傳來一道極輕的女聲。

“是,漏了一拍。”另一男聲附和著。

溫絳緩緩睜眼,看向台上。

他看到景琛的手在發抖。

錯了一拍麼?他聽不出來。

演奏會持續了兩個小時,中間變換了多首曲目,但總體來講是成功的。

當指揮放下手,在場聽眾齊齊鼓掌。

樂隊也齊齊起身向台下鞠躬致謝,排成一隊順序離開。

任一宇見狀也忙抓起背包趕往後台,他手裡還提了杯熱咖啡。

溫絳也跟著任一宇一起去了後台。

他等了很久,看到其他演奏人員都差不多換好衣服離開,可遲遲未見景琛。

有些好奇,走到休息室門口——

“啪!!!”

清脆利落的巴掌聲響起。

溫絳愣住,走近一瞧,才發現景琛身邊還站了個身穿呢絨套裙的女人。

而任一宇就站在二人身邊,抱著咖啡,神情呆滯。

通過景琛漸漸泛紅的臉,溫絳確定了,剛才那一巴掌是扇在了景琛臉上。

女人看起來十足高貴,但做的事兒卻和高貴不沾邊。

她瞪著一雙淩厲的鳳眸,廣玉蘭%e8%83%b8針隨著%e8%83%b8口起起伏伏。

“景琛,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聽出來你錯了一拍!”女人聲音嘹亮渾厚,咬字清晰。

景琛沒回答,垂著腦袋,耳邊散落的發絲遮住了臉。

他捂著右手手背,即便結束了演奏會,可他的手依然沒有停止顫唞。

“這就是你所謂的努力?媽媽把你生下來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讓你上台給我丟人現眼?!”女人的聲音越來越尖銳。

和始終沉默的景琛形成了鮮明對比。

女人閉上眼,揉了揉眉心。

半晌,她抓起自己的皮包,罵了句“廢物”後,踩著她的高跟鞋氣洶洶離開了休息室。

路過溫絳時,她氣到無差彆給了溫絳一記白眼。

溫絳輕輕走到景琛身邊:“還好麼?”

景琛深深歎了口氣,搖搖頭:“我手疼。”

溫絳依稀記得和他一起拍戀綜時,就注意到他似乎有腱鞘炎,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發作時必須貼著膏藥才能勉強止痛。

可演奏會,不允許他貼膏藥。

而景琛的母親並不關心兒子的手病,隻會指責他的失誤是因為不夠努力。

任一宇沉默許久,遞上熱咖啡:“景老師先喝點咖啡,這次是熱的。”

景琛慢慢翕了眼,乾燥的嘴唇吐出毫無情緒的三個字:

“滾出去。”

任一宇眼神猛然一黯。

但他沒有滾,依然倔強地舉著咖啡等待景琛去接。

“我不想再重複了,滾出去。”景琛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最後三個字儼然變成了氣音。

任一宇握著咖啡杯的手慢慢收緊。

“啪!”

一聲響,咖啡杯被他重重砸在桌上。

疾步離去的時候,衣物劃破了空氣,拂動了溫絳額角的碎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VJ大哥見狀趕緊去追。

此時的直播間,觀眾們的心情也無儘複雜:

【哎……看到這一幕,有點心疼任一宇了。】

【景琛這脾氣……要不是看他和溫絳關係好,我真要把他祖宗十八代挖出來請他們欣賞國罵。】

【不明白,為什麼要把自己的不幸也變成他人的不幸。對景琛好感-10086。】

【萬幸,醬醬子沒挨罵[笑哭]】

溫絳對景琛的家事也有所耳聞,他知道景琛的父母對他一直很嚴格,但沒想到竟能當著外人的麵對兒子的失誤給出一個大逼兜。

景琛那麼高傲的人,怕是現在的自尊心已經碎了一地。

景琛勉強擺出笑,看著溫絳:“不用擔心我,我媽媽這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都習慣了,你不是還在錄節目?早點回去吧。”

受傷的人還要反過來雲淡風輕地安慰他,溫絳覺得心情更沉重。

溫絳出去給景琛買了盒筋骨貼,幫他貼好後才打車回了公寓。

抵達公寓後已經是下午七點,天已完全大黑。

言恩坐在飯桌前,守著她親手做的愛心·不明物質·晚餐,無聊地晃著腳。

一見到溫絳,像一發小火箭直奔而去,拉住溫絳的手笑意盈盈:“溫絳哥,快來嘗嘗我為你準備的愛心晚餐。”

溫絳點點頭,誇了她一句懂事,洗了手坐在餐桌前,一抬眼瞥到了對麵牆上的鐘表。

七點了。

他沉默片刻,站起身,對言恩道:“會熱飯麼?”

言恩:“?”

他重新穿上外套,笑道:“一會兒給我們熱熱飯菜,麻煩你了。”

他說的是“我們”。

言恩見他要出門,跟著追上去:“溫絳哥你要去哪,帶我一個。”

溫絳學著她之前的模樣笑道:“關你什麼事~”

言恩眼一瞪嘴一撇:“哼!”

溫絳找到節目組:“把任一宇上交的手機給我吧。”

既然是溫絳要求,節目組也不好說什麼,乖乖給了手機。

溫絳打了車,剛上車就接到了節目組VJ大哥的電話。

大哥急得猴兒一樣,嘴巴像機.關槍突突突:“溫老師!任一宇還沒回去麼?”

溫絳抬眼:“怎麼?”

“演奏會結束後他不是自己跑出去了嘛,他動作太快出門就上了出租車,我根本追不上,我們都找了一下午了,結果這孩子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溫絳望著出租車顯示屏上方的“星期三”字樣,沉默片刻後,道:“你們先回去吧,我保證十二點前會準時帶他回家。”

“真的沒問題麼。”VJ大哥喉嚨發緊。

“放心,我從不隨便誇下海口。”

掛了電話,溫絳翻出某個號碼編輯了很長一段文字發過去。

得到回複後他又給霍卿章發了消息:

【代表,晚上好(*^▽^*)】

霍卿章很快回了消息:【原來你還沒忘記有我這個人。】

溫絳:咦?是哪裡來的酸味兒?

溫絳:【我現在很閒,所以又來瞎打聽了,你說的那位遠洋控股的老板羅金文的地下賭場在哪裡呢?我想去開開眼。】

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