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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苛,對於中宮的兩個子嗣都沒有這麼耐心,眼前這位在陛下心裡地位不一般。

沈韶頭垂得更低了,聲音仍舊恭恭敬敬的透著疏離。“草民,不敢。”

明明是很正常的語氣,但“草民”兩個字由沈韶口中說出來,竟有種諷刺之感。雖說他已是進士出身,但吏部未授官位,稱“草民”理所應當。

可沈韶本該是皇子,就算沒有半點功名也不會是什麼“草民”。

乾元帝心裡一是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明明這孩子按照預想中那般對他疏離恭敬,可他內心竟沒覺得有多舒坦。父子倆將近二十年,相處的時光一個巴掌都能數的過來,行完了禮也覺無話可說。

想到沈韶不顧他的勸阻,毅然參加科舉,成績斐然,乾元帝心裡欣慰又無奈,他忍不住道。“韶兒,朝中局勢不好,你不該貿貿然科考......”

話出口,乾元帝就後悔了。

這句不是責備,卻也全盤否定了沈韶的努力。

沈韶藏在衣袖裡的指尖微微動了動。忽然想起小時候,乾元帝偶爾來長公主府看他,也會這般說,“韶兒,如今局勢不好......”

快二十年了,從來“局勢不好”,那什麼時候才是局勢好的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命等到那時候。因為中宮不容他,因為中宮勢大,所以他就要隱在民間,當個沒名沒分的私生子,最後竟連自己的姓氏都要摒棄......

“陛下放心,草民彆無他想,隻是不想當個廢物。”沈韶乾脆的應了一聲,沒有抱怨、也沒有辯解,淡然到好像對身份從來不在意,好像那二十年的忍辱負重從來不存在。

隻是他恭順的眼底有一大片墨色在翻滾,像是烏雲密布的天空,很快就要降下雷霆之擊。不過隻存在了刹那,很快雲散風停,快到哪怕乾元帝始終注視著他,也根本沒看清。

明明沈韶的臉上從來平靜無波,乾元帝卻無端心虛,心裡不是不愧疚。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韶兒,你該明白父皇的苦衷,一切為大局考慮......”

沈韶沉默著,幾乎要冷笑出聲。

陸姝瑤靜靜聽著,她心裡很詫異,明明前幾日才聽說沈韶不受聖上待見,為何聽他們說話卻感覺很熟稔。等聽見聖上親口說出“父皇”二字,心臟劇烈跳動起來,捂住嘴巴的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

聽了這等宮中秘聞,不會被滅口吧?!!

陸姝瑤心裡害怕,卻還止不住的想,不對啊,陛下是沈大公子的生父,為何要將他寄養在長公主府?還將他從三甲中罷落,讓一個才華出眾之輩生生成了眾人的笑柄?若她是沈韶恐怕要恨死陛下了,可沈韶竟然一直平靜無波,淡然到令人發指。

她忽然覺得沈韶很可怕,咬人的狗不叫。

陸姝瑤曲著腿,蹲在草叢裡,不止腳麻了,還因屏著呼吸太久,人有些難受,心裡巴望著這兩人趕緊說完話,好出來鬆鬆筋骨,乾元帝卻大有繼續推心置腹的意思。陸姝瑤恨不得再生出兩隻手,將耳朵也堵上,好過以後被人殺人滅口。

她心裡覺得乾元帝的舉動很怪異,若是真的在乎沈韶,為何不將他接回宮中,而是在長公主府當個養子?就連姓氏也跟沈國公姓,完完全全的摒棄身份,成了無名無分的養子。

若是陛下不在乎沈韶,為何趁著四下無人同他推心置腹,既然已經將關係處到這麼尷尬的地步,就拿他當長公主的養子不好嗎?偏偏要讓沈韶知道實情。

人生最為難過的便是“本來可以”。

何況沈韶靠著自己的才華殺入三甲,卻因為陛下被強踢出局......

陸姝瑤一個外人都不由覺得沈韶可憐。

沈韶麵無表情的聽著乾元帝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喉間微癢,待瞥見綠葉從中一抹顫巍巍的身影時,即將脫口的諷刺儘數被他壓了下去。

他重新回歸理智,沉默了一會兒,雲淡風輕的提醒。“陛下的意思草民心裡都知曉,更不敢有絲毫怨懟。陛下出來已久,恐怕太子和三皇子正等著您回去。”

乾元帝子嗣不豐,僅有的兩個兒子都出自中宮,可見中宮榮寵之盛。沈韶明知道皇後是乾元帝心底的一道刺,雖沒提到皇後,卻字字句句都有皇後的影子。

乾元帝深深看了沈韶一眼,轉過了身:“回去吧,正好去看看他們收獲如何。”他說完沒再給沈韶一個眼神,父子倆錯身而過,活像一對陌生人。

沈韶始終低著頭,叫人看不清神色。待乾元帝領著隨從們走遠,他才凝望著對方離去的方向,眼底滿是風雨欲來。

“哎呦。”

陸姝瑤真不想在這時候破壞氣氛,可她腿麻了,幾乎是乾元帝一走就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沈韶不知何時走到近前,似笑非笑道:“陸二姑娘禮儀不錯。”

陸姝瑤尷尬的抬頭,白皙如玉的臉上露出一個嬌美淒憐的笑,眼裡波光盈盈的模樣大概沒有男人會不憐愛幾分。

沈韶彆開目光,語氣生硬:“已經將陸二姑娘送到,我們就此彆過。”

陸姝瑤飛快點頭,巴不得沈韶快點離開,省得他反應過來殺她滅口。看著沈韶上馬,又看著駿馬揚起馬蹄就要撒腿狂奔。她心中狂喜,覺得沈韶還挺好的,被她知曉了這個大秘密也沒準備如何。

沈韶餘光瞥見她眼底的暗喜,忽然停下動作,手一下一下的安撫著駿馬:“陸二姑娘,我不管你剛才聽見了什麼,但凡你露出一個字......”

他抬頭,俊臉上浮現一個陰惻惻的笑容:“你不會想知道後果的。”

陸姝瑤被他的眼神煞到,咬著唇,心口砰砰直跳。

呸!就說他不是個君子!

陸姝瑤猶豫再三,想著要不要表個態。沈韶卻沒了想聽的興致,“駕”一聲,駿馬撒開腿,揚起一地灰塵。

陸姝瑤又被嗆到了,她劇烈地咳了會兒,衝著沈韶挺拔的背影狠狠地揮動粉拳,也就是沈大公子跑遠了,她追不上,要不然非得撲上去揍他一頓不可。

她心裡咬牙切齒的想著,哪知道沈韶騎馬騎的好好的,猛地回頭,剛好看見陸姝瑤的動作。他扯了扯嘴角,目光深沉的看著陸姝瑤。

陸姝瑤臉色一變,笑%e5%90%9f%e5%90%9f地衝著沈韶揮手:“謝謝你啊沈大公子,您一路走好......”

沈韶冷哼轉身,沒再回過頭。

確定人走遠了,陸姝瑤一下子癱軟在地上。這都什麼事,一驚一乍的,不知不覺間竟出了一身冷汗。

*

同沈韶分開的地方,確實離營地很近了。陸姝瑤拖著步子走了一會兒,就到了武安侯府的地盤,看著熟悉的帳篷,她心神微鬆的同時,止不住地冷笑。

按照沈大公子的意思,她的外衫上被人下了藥,而且是會使馬受驚的藥。下藥的人真是好算計,不論是她的馬受驚,讓她從馬上栽下來,還是她的馬撒腿狂奔,落入猛獸群裡,對下藥者來說百利無一害,輕輕鬆鬆就能除掉她這根刺。

至於下藥的人是誰,這還用猜嗎?

陸姝瑤對著沈大公子伏小做低,是明白自己沒勝算,但她也不是誰都能上來踩一腳的人。

“姑娘,奴婢怎麼沒盯著您一會兒,您就把自己弄成這樣了?”紅杏見陸姝瑤滿臉狼狽,衣衫也變得皺巴巴的,急忙迎上來幫著淨麵、更衣。

陸姝瑤安撫地拍拍她,“給我弄一桶水吧,我泡一泡。換下來的衣服不用洗,等會兒有用。”

紅杏靠的近,自然也聞見那股怪味了,皺眉要問,見姑娘滿臉疲累趕緊去提水。

陸姝瑤泡在水裡牙根直癢,陸靜嫻這個人不把她徹底摁死,但凡有機會就會冒頭,想到那些蠅營狗苟的算計,她已經沒有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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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母女情深 那你還挺厲害的,連自己女兒……

陸姝瑤洗漱好,覺得渾身一輕,難為陸靜嫻從哪兒找來的藥,真是不止馬嫌棄,連她自己也嫌棄。

紅杏幫著陸姝瑤挽發,見姑娘臉色明明滅滅,小心翼翼地問:“姑娘,那衣裳是不是跟大姑娘有關?咱們的帳篷我守的牢牢的,沒見她來過。”

“儍紅杏,大姑娘的身份節節升高,很多事情都不必她親自動手。”陸姝瑤親自接手將發釵扶正,看著發釵一點點插進頭發裡。她眉眼淡淡,眼神平靜無波。

如果可以,沒有人會喜歡過如今這種勾心鬥角的生活,可若是不去拚,不去爭,就是上輩子被人利用至死的下場。死她一個,或許還沒什麼要緊,偏偏她身後還站著陸家人。

陸靜嫻定是算準了不會被她抓住把柄,才會這麼明晃晃的動手。

陸姝瑤眨了眨眼,鏡中的女子也跟著眨了眨眼,她忽地勾起嘴角,給自己一個笑臉。陸靜嫻到底還是低估她了,有些事不需要證據照樣能辦......

紅杏皺眉將衣服疊好了抱在懷裡,心裡不停唾棄自己,這麼明顯的漏洞她竟沒有發現,還差點讓姑娘中了招,真是該死!

見陸姝瑤走快了,紅杏忙忙跟上去,她看了眼方向說:“姑娘,老夫人不是住這邊的,那兒是夫人住的地方。”

陸姝瑤打從回侯府那日起,同文氏的交集少之又少,除了偶爾在老夫人處碰見過文氏幾次,這對母女竟然沒說過話。因而見陸姝瑤往那邊走,紅杏第一反應是姑娘走錯了路。

“不找老夫人,我找的就是她。”

陸姝瑤頭也不回,步子邁的飛快。

紅杏想不通,還是趕緊抬步跟上。

主仆倆走的很急,同穿好騎裝正要出門的文氏撞了個正著,要不是丹橘扶的及時,恐怕文氏會受不住這股力道,一下子摔倒在地。

文氏看清眼前的人,皺緊眉鋒張口便是叱問:“陸姝瑤,你的規矩呢!回來這麼久,如何連規矩都學不好?”

她眼底的嫌棄明明白白,看著陸姝瑤不是像看自己的女兒,倒像是在看什麼不知道哪兒來的陌生人般。

陸姝瑤眉眼沉下來,冷冰冰的諷刺:“大概是因為我有人生、沒人養,所以規矩不好,還望夫人您多見諒。”

見文氏被她氣得漲紅了臉卻又無法反駁的模樣,陸姝瑤有些無趣的扯了扯嘴角。

“夫人,您總是對我要求諸多,您從前也是這麼要求陸靜嫻的嗎?我都有些懷疑當初的事是不是您故意為之?”陸姝瑤語氣很平靜,像是在說旁人的事,連看文氏的眼睛也是平靜無波的。

可文氏卻覺得那眼睛太過通透,將她心裡的不堪都照的明明白白。她飛快彆開臉,聲音微微顫唞:“不是我不想要你,沒人不想要你,隻不過......當初正好陰差陽錯......”

陸姝瑤笑了笑,說:“那你還挺厲害的,連自己女兒都認不出來。”

“姑娘!夫人心裡已經夠苦的了......”丹橘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