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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繡了,綴了拇指大小的金珠。

把“貴腳踏賤地”這句話,表現的淋漓儘致。

不過她似乎是暗地裡尋來的,身後僅帶著兩個嬤嬤和兩個丫鬟,半點沒有侯夫人的威儀。

陸姝瑤垂下眼,一並遮住眼底翻湧的情緒。

美婦人滿臉不耐,拿繡工精湛的帕子虛虛掩著鼻翼,生怕沾染上這院裡什麼臟東西似的,等她掃視一圈落在陸姝瑤身上,邊上扶著她的丫鬟立馬會意,說:“這位是姑娘吧?咱們夫人來接你了。”

陸母不舍的看了陸姝瑤一眼,起身顫巍巍給文氏行禮。

文氏也不叫起,就讓陸母這麼半蹲著,隨後眼神越陸母落在陸姝瑤臉上,眼裡閃過一絲驚豔,露出幾分滿意之色。她笑著問:“這便是我兒?我兒受苦了,娘來接你回府。”

文氏刻意擺出慈母的架勢,但陸姝瑤還是在其中聽出了輕蔑和高高在上。陸姝瑤站在陸母邊上,手腕用力將陸母扶了起來,對文氏的話充耳不聞。

文氏麵上有些掛不住,心裡對這個女兒越發不喜,恨恨掃了丹橘一眼,丹橘脆生生開口。“姑娘,您是咱們侯府的姑娘,於情於理都要跟咱們回侯府才行。先頭您說您要夫人親自來接,如今夫人來了,您看......”

丹橘話未說完,但侯府來所有人包括文氏都是一副“你要我們來我們已經來了,還不走就是你不識抬舉”的模樣。可惜陸姝瑤完全不吃這套,隻拿他們當空氣看。

“是啊,姝瑤,你還有什麼要求隻管跟娘說,娘隻恨咱們中間平白錯失了十來年。”文氏順勢拿帕子掖了掖眼角,瞧著還挺像那麼回事。

其實文氏麵上裝的鎮定,心裡急的不行。這回她是偷偷來的,連侯府的馬車都沒用,就為了能神不知鬼不覺把人接回去,耽誤的越久,暴露的風險就越大,她可不希望給彆人看笑話。

若是沒有上輩子的經曆,陸姝瑤說不定真信了文氏的鬼話,但明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如今也隻拿文氏當跳梁小醜看待。

文氏自以為已經足夠低調,但她一身華服出現在貧賤之地本就足夠引人注目,還大喇喇地敞著院門,聽見動靜出來瞧熱鬨的街坊四鄰,很快將小院外圍了個水泄不通。

百姓們說話的嗡嗡聲讓文氏一下僵住了,一麵覺得便宜女兒上不得台麵,一麵又暗暗祈禱千萬彆碰見熟人。

然而人越怕什麼就越會碰見什麼,文氏心中剛祈禱完,就聽見一陣熟悉的聲音。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侯夫人您呀,沒想道堂堂一品侯夫人也會來這麼個小布莊。我聽說,你有個女兒流落商戶?”李婉華一身紫色羅衣從馬車上下來,一邊笑,一邊四下打量,等見到陸姝瑤那張同文氏八分像的臉以後,笑意更明顯了幾分。

她收到消息時還挺驚訝,本是為了給兒子尋藥而來,想著文欣蘭的笑話不看白不看才走了這一遭,沒成想真碰見文氏了,文氏越是想偷偷摸摸,李婉華就越是要戳破她的身份。

“將軍夫人都能來,我有什麼不能來的?”文氏木著臉儘量語氣平和,轉頭對上李婉華戲謔的眼神瞬間破功,臉色一下變得鐵青,她忍著氣催促陸姝瑤:“跟我回去吧,東西也彆收拾了,府裡都有。”

文氏實在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半刻都不想停留。李婉華那女人和她不對付,過去常常在文氏這頭吃癟,這還是頭一次,文氏被對方捉住痛處。

“可是對於我而言,陸家才是我的家。”陸姝瑤語氣平靜,站在陸母身邊細聲細氣的開口。

文氏額角突突狂跳,多年的涵養讓她忍住了沒破口大罵,但也被氣的心口直抽抽。她這個女兒怕不是生來克她的,才剛見麵就讓她丟了人。

“是啊欣蘭,你們侯府好是好,但不是人家小姑娘的家。”李婉華一下笑出了聲,拉著陸姝瑤的手笑的溫和可親,“瞧瞧這姑娘俊的,就是命苦偏托生在你肚子裡,還偏被你弄丟了......嘖嘖,可憐見的......”

李婉華每說一句,就在文氏心口捅上一刀,文氏氣得嘴唇直抖。

百姓們站在門口聽了大概,紛紛議論起來。

“原來陸家的姑娘真不是陸家親生的啊?聽這意思是侯府千金?”

“侯夫人都在這兒了,那還有假?”

“嘖嘖嘖,陸家的小姑娘豈不是飛上枝頭變鳳凰?!”

“我看難說,那侯夫人看著挺不好相與的。”

人們的議論聲不停從四麵八方湧來,讓文氏有種溺在水裡一直上不了岸的錯覺,她平生最好麵子,此刻覺得臉皮都快被人撕下來了。

“你到底如何才肯跟我走?有什麼要求隻管提就是。”文氏梗著脖子硬生生道,她隻想速戰速決離開這個鬼地方。

陸姝瑤定定地看了文氏一眼,不緊不慢地開口,“我想要侯府奉上金銀,更想讓夫人您親自拜謝,謝過陸家對我的養育之恩。”

陸姝瑤一早知道文氏好麵子,也知道李婉華同她不對付,所以她找了人蹲守在李婉華會出現的地方,就是為了眼前這一幕。文氏不是好麵子嗎?不是看不上陸家嗎?她要將文氏的臉麵撕扯下來,還要讓她對陸家低頭,親自拜謝陸家的養育之恩。

上輩子她入侯府不是為了求財,可那些人防賊似的防著她,生怕她拿了侯府的一針一線。如今重來,她直接大喇喇地伸手要銀子,還讓侯府眾人挑不出一絲錯處。文氏若是不答應,那就是文氏不懂禮數,是侯府滿府都是白眼狼。

李婉華本來隻是抱著看戲的心思,如今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挺直脊背,言之鑿鑿,她心裡倒真有幾分憐惜了,如今甚少見到這種知恩圖報,一片赤誠的姑娘。

陸姝瑤話一出,如同一滴水落入了滾油裡,街坊四鄰們瞬間炸開了鍋。

“是啊,侯府夫人雖然金貴,但養育之恩總不能不提也不報。”

“陸家丫頭說的對,陸家人對這孩子如同親生,這麼些年吃用的銀錢難不成侯府也要賴?”

“行禮也是應該啊,侯夫人矜貴,但養育之恩不假,陸姑娘有什麼錯,她隻是重情重義而已。”

街坊們看著陸姝瑤長大,自然站在陸姝瑤一邊。何況陸姝瑤如此有情有義,讓不少人覺得歎服。縱是侯府又如何,難道不記恩,不報恩,那同白眼狼有什麼區彆?

陸姝瑤站在文氏跟前,動都沒動,她在等文氏的回應。聽著鄰居們的議論聲,心下微暖。仗義每多屠狗輩,這些人或許不富有、或許地位不高,卻比什麼所謂貴人真誠的多。

上輩子陸姝瑤跟著侯府的人回去,沒見侯府給陸家半點東西,什麼養育之恩更是提都沒提。陸姝瑤幾次三番想開口,生怕侯府裡的人看低了她,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每月都等著那幾兩月例銀子接濟陸家。

現在想,上輩子的自己實在可笑,什麼高看低看都是虛的,握在手裡的好處才是實實在在的。

“好姑娘!我就喜歡你這樣知恩圖報的好孩子!欣蘭,你來接人竟然半點禮都沒帶,這不是那起子破落戶才會乾的事麼?什麼時候你同他們一樣了?”李婉華似笑非笑,句句都往文氏的肺管子上戳。

文氏什麼時候受過這等氣?抬眼瞥見陸姝瑤黝黑沉靜的眼睛,沒來由的心口直跳。這孩子果然是來討債的,她專門就是來克她的。文氏有心要走,但李婉華站在這兒,門口又有諸多百姓,竟是進退不得了。

文氏咬緊牙,一字一句道,“丹橘,你現在立刻回去準備三千兩銀子並各色禮品,親自帶著過來拜謝陸夫人,感謝陸夫人養育我女兒這麼多年!”

“嘖嘖嘖,才三千兩銀子?你打發叫花子嗎?”李婉華彈彈指甲漫不經心道。見陸姝瑤看著她,還俏皮地衝她眨眨眼睛。

陸姝瑤低下頭,嘴角輕勾。

“五千兩!五千兩行了吧?!”文氏嘴角抽了抽,她今日出門大概沒看黃曆,竟碰見了一群討債鬼,不管怎麼樣,她隻想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因而哪怕心疼的在滴血,也一口承諾下來。

圍觀的街坊們也驚呆了,他們都是些升鬥小民,一整年都用不了幾兩銀子,五千兩實在是個大數目了。

李婉華笑笑,隨意找了個石凳坐下,托著下巴好整以暇道,“碰見了就是緣分,說不得我要陪著陸姑娘等一等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文氏心頭梗的厲害,一口血在喉嚨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她話已經說道這份上了,李婉華那個女人難道還怕她食言?

侯府的動作很快,文氏來的時候恨不得悄沒聲地隱匿在人群裡,眼下被李婉華戳穿了,乾脆大張旗鼓起來。侯府來的丫鬟們帶著各色禮物流水一般地湧進陸家小院,丹橘走在最後,手裡捧著裝銀子的小紅木匣,親自交到陸母手上。

門外久未散去的百姓們瞧了眼紅的不行。

“侯府果然是侯府,出手如此不凡。”

“要不怎麼說他陸家走了狗屎運呢!嘖嘖,養個女兒,竟然得到這麼多。”

“呸,劉婆子還不快收收口水,再嫉妒也是彆人家的東西,輪不著你惦記......”

“你要的我都給了,跟我回去吧。”文氏揉著額角不耐開口,若不是老夫人非要陸姝瑤回去,她壓根都不想要這個女兒了。

陸姝瑤仍舊直直站著,聞言輕緩卻堅定的搖了搖頭。“還不行。”

文氏現在看她搖頭就覺得怵的慌,她壓根不想聽下文了,領著丫鬟小廝就想走。這些銀子她也不要了,就當打水漂了行不行?

李婉華一個健步攔在文氏跟前,笑得得意:“欣蘭,你這人怎麼敢做不敢當?剛才你怎麼應的?忘記了?”

陸姝瑤適時開口,語氣強硬,“母親,我想讓你親自拜謝我娘對我的養育之恩。”

陸母嚇得連連擺手,她就是一個普通婦人,阿瑤的親生母親可是當朝一品夫人,哪有一品夫人拜她的道理?可是她想往後縮,卻被陸姝瑤挽住了胳膊,動彈不得。

李婉華笑眯眯地看著文氏:“文氏,你不會怕了吧?”

文氏、文氏都要哭了,是氣哭的。但要解眼下困局,非得按照陸姝瑤的法子辦不可。她不怕陸姝瑤,可怕李婉華。李婉華同她同屬一個圈子,但凡她回去多一句嘴,改明兒全京城的貴婦人都會罵她白眼狼。

文氏咬緊唇,在丹橘的攙扶下上前一步,氣鼓鼓的行了個半福禮,“多謝陸夫人!”話音落,她便逃似的離開了小院。

百姓們見她氣衝衝的出來,忙讓出一條道給她走,可他們指指點點的樣子,氣得文氏眼圈通紅。

陸姝瑤看都沒看文氏一眼,她早已學會不在意侯府諸人。

陸姝瑤在陸聞尚且來不及阻止時,跪在陸母跟前,恭恭敬敬給陸母磕了個頭。她一磕到底,眼淚深深滴在地上,“女兒拜彆娘親。”

第4章 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