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眠喝了一口湯，熱氣升起遮了他的眼睛，“媽媽嗎？那人……我爸爸說她不要我了，我還沒滿周歲她就把我扔掉了，他說她怕窮嫁了一個有錢人，不帶我走就是怕我拖累她。”

頓了頓，將碗放下的時候，桌子不小心將他的袖子勾了起來，手臂上劃劃道道的全是疤，隻是一轉眼的時間，他飛快的將袖子擼了下來，但是三人卻都看見了。

吳眠聲音變得有些沙啞，“我討厭他們，就隻是把我生下來。”

醜娘聽到“討厭”兩個字，原本揚在臉上的笑慢慢垮了下來，連忙跑到吳眠看的到的地方使勁擺著手，像是要解釋著什麼，“阿巴！阿！吧！”

我竭儘所能的愛著你，你卻認為我拋棄了你。

葉雨澤忍不住插了嘴，“或許當初你媽媽出了什麼事呢？或者你爸爸騙了你？你媽媽不會不要你的。”

醜娘寧願魂飛魄散也要護著吳眠，怎麼可能會拋棄他。

吳眠喝完了一碗湯，覺得自己矯情到不行，又變成那幅世俗混混的模樣，“兄弟你這話說的，看你年紀也不大啊，怎麼你該不會也是她生的吧。”

醜娘也跟著扭頭看著葉雨澤，也不知道她明不明白吳眠說的話，竟然還開心的點了點頭。

葉雨澤：“……”我好歹也活了幾百年了，都可以當你祖宗了。

他雖然還是有些哆哆嗦嗦，可到底和醜娘待了這麼久了，恐懼淡化了不少。

黎昕將碗裡的飯吃完了，放下筷子，“食不言。”

眾人連忙禁了聲。

吃完飯後，黎昕讓吳眠帶路去他家。

白正扯著吳眠兩人罵罵咧咧的走在前頭，就怕這小滑頭一不小心又跑了。

葉雨澤跟在黎昕身邊壓低聲音問道：“老板我們不會就這樣當一輩子保鏢吧？！沒彆的辦法了嗎？”

黎昕瞥了他一眼，語氣淡淡，“他付不起工資。”

便宜貨：“……”普天之下誰付的起你的工資……

黎昕見葉雨澤呆呆的表情，嘴角微提，“他手上的疤都是自己劃的，與其保護他倒不如讓他自己活著。”

葉雨澤吃驚，“他、他自己劃的？”

黎昕點了點頭，歎了口氣，“凡人很脆弱。”

他剛開始做土地的時候時常要拘自殺者的魂，隻是他有些不明白，神仙們視若珍寶的命，怎麼在凡人看來就那麼不值錢。他們活了幾萬年都還沒有厭煩，凡人麵對這彈指之間的時間卻狠的下心來。

葉雨澤，“那……我們去他家做什麼？”

黎昕眼神有些嫌棄，“笨，找個媒介讓醜娘和他見上一麵。”

葉雨澤：“……哦。”

四人走到一個狹窄的街道，雖然是晴天，可街道上還是濕漉漉的，兩旁堆滿了家家戶戶的生活垃圾，彌漫著一股難以描述的臭味，

白正早早的就捂了鼻子，葉雨澤也忍不住閉了氣，黎昕倒是一如既往地淡定，表情都不帶變的。

走到一棟黑瓦的矮房，吳眠從口袋裡掏了一把鑰匙試了幾次卻打不開門，吳眠狠狠踢了一腳大門，把鑰匙隨便往後一扔，“房東換鎖了，那老東西肯定又把房租拿去賭博了。”

葉雨澤本來打算用法術把他打開，卻被黎昕攔住了，“土地法規第三十四條不得擅闖居民戶。”

黎昕話音剛落，吳眠急匆匆的往街角轉彎處跑去，白正連忙追了過去。

“老東西你給我站住！房子怎麼回事？！”吳眠青筋爆起，狠狠抓住一個中年男子的衣領。

那男人一身的煙酒味，一張嘴就是一口大黃牙，頂著一個大肚子，“你回來啦？錢呢？這幾天賺了多少錢？全部拿給我。”

吳眠喘著粗氣，拳頭握得緊緊的，原本就不高的個頭在中年男子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瘦弱，臉上稚氣未退，他咬著後槽牙一字一句的問道，“我說房子是怎麼回事？我留下的房租錢呢？！”

中年男子把他的手從自己的衣領上拍了下來，摸了摸渾圓的肚子，舌頭撩了撩牙縫，“就那一點錢，都還不夠我玩一把的。”

說著開始打量起吳眠，臉上又堆起討好的笑，訕笑著說道，“上次我和你說有一個老板，他兒子的腎出了問題，你去試一下唄，如果配型成功，直接就給我們五十萬！”

第二十章

葉雨澤看著吳眠漸漸變紅的眼睛，立馬上前見吳眠拽到身後，白正指骨按的啪啪作響，“人渣！混蛋！”

白正罵著就要一拳打過去，拳頭卻停在了半空中動彈不得，葉雨澤瞪了一眼黎昕，這種時候竟然阻止白正！老板這種生物果然是沒人性的！

葉雨澤擼了擼袖子，但是因為胳膊太細並沒有什麼威脅力，“你就是吳眠的渣爹？”

吳大用擤了擤鼻子，皺眉看著他，“你誰啊？！”

葉雨澤握緊拳頭，“你聽聽你自己說的都是什麼混賬話，有讓自己兒子拿器官去換錢的嗎？真TM活久見。”

說著又想要動手，自然是又被黎昕控製住了。

黎昕歎了口氣，到底還是太年輕，“你們動手打人，一旦被天道發現會被天雷懲處。”

葉雨澤鼓著臉，氣呼呼的喊道，“這神仙當的真憋屈，這種人渣都不能動手，還不如當個人呢！”

白正害怕黎昕不敢有所抱怨，可是私底下還是忍不住超葉雨澤點頭，表示讚同。

黎昕，“你是地府的小主子，在他身上做上輪回標記。”

葉雨澤恍然大悟，態度大轉，對黎昕豎著大拇指，“老板你真是焉壞焉壞的！”

黎昕，“……”姑且當做是誇吧。

當然三人用的是神識溝通，吳眠父子聽不見。

葉雨澤對口袋裡白紙念了個咒，它便晃晃悠悠的飄到吳大用身上消失不見了，葉雨澤打了個響指，十世的畜生道夠你輪回了。

黎昕聲音清冷對白正說道，“報警，吳大用試圖殘害未成年兒童沒有做到撫養的義務，還聚眾賭博。”

白正聽得一愣一愣的，撥通110將黎昕的話重複了一遍，心裡暗暗琢磨爺什麼時候偷偷補課了？對人間的法律這麼熟悉了？！

吳大用聽到報警二字頓時急了，他才不想去蹲號子，“你有什麼證據就報警？等會警察來了我要告你誹謗。”

黎昕轉了轉手上的錄音筆，頗有閒情的問道：“你想聽哪一段呢？是賭博還是買器官？”

吳大用看了一眼黎昕，斯斯文文的一看就不會打架，瞬間有了底氣，“……你丫的，給我把錄音器拿來！我弄不死你！跑老子這逞威風來了，今天我不打的你姥姥都不認識你我就不信吳了。”

黎昕眼神一暗，嘴角彎出弧度，“這就怪不得我了，褻瀆神靈，這罪可不小呢。”

吳大用還沒聽清黎昕在說什麼，突然倒在地上，全身從骨頭縫開始癢起，

雙手上下瘋狂的撓著，

“啊！癢死老子了。”

葉雨澤忙讓吳眠轉過頭，心裡頭卻是越發的佩服黎昕，這段位比不了比不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當一切隨著警車的鳴笛聲塵埃落定的時候，黎昕深藏功與名，“在人間有困難找警察。”

吳眠一言不發的看著吳大用走上警車後，醜娘一直站在吳眠身後陪著他，看見吳大用那迷茫的眼中竟然閃過幾絲恨意。

吳眠找了個看著比較乾淨的台階席地坐下，“我去過的。”

葉雨澤和白正麵麵相覷，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吳眠抬頭望了望天，好亮，亮的刺眼，“我去那老板那配過型，他兒子的腎和我的配型率還不到百分之五十，那可是五十萬。我這輩子可能都賺不到那麼多錢，我反正無所謂，也沒人在乎我身體好不好，隻要有錢就好啦。”

看著葉雨澤臉上吃驚的表情，他自嘲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們可能不理解。但是我就隻想要錢了。我沒上過學，那個人你們也看到了他從來都不管我，讓我自生自滅，我五歲的時候就開始大街小巷的撿垃圾換吃的了，可是來錢慢。想去找個事做吧，我未成年誰都不要。後來沒辦法我就跟著一群混混開始偷雞摸狗，乾一票可以吃十幾天，但是如果被抓住就是一頓爆打。”

“說來也好笑，我乾這行也算是天賦異稟了，每次被抓住不管打的再重，第二天也隻剩一點點輕傷。”說著把胳膊上的袖子擼了起來，“這些道道都是我用水果刀劃得，我想試試刀傷要多久才能複原，我就劃了一小道，沒想到第二天就開始結痂了。”他有些哽咽，“我不敢和彆人說怕彆人把我當作怪物，想著可能是那天狀態好些，可能彆的時候就不會那麼快了。所以我就一刀一刀的試，那時候我大概是八歲吧，現在隻記得每一刀都很疼。”

葉雨澤看了一眼醜娘的胳膊，上頭果然也滿是猙獰的傷口，看著比吳眠的還恐怖些。

一時間倒是說不清醜娘在望鄉石上刻字是否真的對吳眠好了。

“再後來我乾脆就放棄了，什麼來錢快我就做什麼，反正也死不了。”

吳眠臉埋在膝蓋裡，眼淚砸在水泥板上，手擦了擦眼淚抽噎著，怕被葉雨澤他們瞧見，有些語無倫次，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可是……可是……”

他也想有個好爸爸媽媽，每次過節的時候，他就躲在家裡不敢出去，就怕看見彆人一家其樂融融的樣子，更怕自己那從心底深處蔓延出來的孤獨。

醜娘的眼眶慢慢溼潤，臉上劃過兩道血淚，明明什麼聽不懂……

白正偷偷轉頭將臉上的淚擦去，緊緊咬著下唇，“兄弟！以後我就是你爸爸！”

葉雨澤本來心頭緊緊的，白正一句話就破功了，他狠狠敲了敲白正的腦袋，“你個榆木腦袋！又是兄弟又是爸爸，你怕不是個傻的吧！”

黎昕抿了抿唇，對吳眠說道，“你做的很好，你母親也很愛你，回家看看吧。”

吳眠眼眶紅紅的，一臉茫然的看著黎昕，葉雨澤和白正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了什麼藥。

回去後黎昕給吳眠交了房租，白正也從口袋裡抽了兩張皺皺巴巴的毛爺爺塞到吳眠手中，輪到葉雨澤就尷尬了，他從包裡掏了半天隻有一疊冥幣，吳眠驚悚的看了他一眼，連忙拒絕了他的好意。

“家裡還有你母親的照片嗎？”

吳眠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將枕頭底下的照片拿了出來，照片有點舊了，上頭還有兩道乾涸的痕跡，不難猜到那是什麼。

“這是家裡唯一一張了，彆的都被那個人給剪掉了。”

這張照片小時候他一看就哭，天天都想著媽媽快來帶他走，想著想著就長大了。

黎昕點了點頭，“夠了。”

葉雨澤見黎昕就要開始念咒連忙攔了下來，“他可是一點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而且他可是接觸過鬼怪，你這突如其來一手他怕是要暈。”

黎昕茫然的看了葉雨澤一眼，皺了皺眉，“小鬼就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