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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章 Twentine 4442 字 5個月前

洪佑森沒反應。

喬以莎說:“就跟今晚情況差不多,一對一,你穩贏的局。”

他神色不變。“什麼叫情況差不多,你也有東西被搶了?”不等她回答,又道:“就算有,我也不會幫你。”

盛冰沙的玻璃杯上,水珠一顆一顆往下滑。

他說話語速不快,又沒有多餘的麵部表情,給人一種不太好溝通的感覺。

喬以莎問:“為什麼?”

他不說話。

喬以莎指著桌上空了的盤子:“你買單?”

洪佑森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勉強給了個理由:“我還要上學。”

“你後半夜兩點在咖啡館白啃了四盤牛排,”喬以莎道,“彆告訴我是個好學生啊。”

洪佑森拿來包挎肩上,喬以莎看出他的去意,又道:“你可以開個價錢。”

他似是不太喜歡這句話,眉頭微蹙,緩緩彎下腰。

臉靠近了,五官也清晰了許多。

洪佑森有一雙沉默的眼睛,眼皮有點薄,臉頰較窄,鼻梁高挺,嘴唇不薄不厚。因為表情少,加上聲音平淡,他整個人給人感覺有些內斂……內斂之中又透著凶狠。

“我去幫人拿車,不是為了錢。”他糾正她。

喬以莎:“為了兄弟義氣?”

他自己琢磨了兩秒,說:“也不是。”他直起身,“有報酬,但不是錢。”

喬以莎:“那是什麼?”

他沒打算回答,轉身要走,喬以莎一把拉住袖子給他扯了回來。

他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骨感尖細。

喬以莎很瘦,穿了一身黑,顯得皮膚白得驚人,她眉毛細長,偏淡,從這個角度往上瞧,眼珠極黑。

她笑著說:“請你吃個飯,半個月煙錢沒了,話總得說完吧。”

洪佑森垂眸,片刻後,指向外麵那輛靠在玻璃上的自行車。“那輛車是我班學委的,我想讓他這次考試幫我點忙。”

喬以莎:“幫你作弊?”

他抿抿嘴,似是默認了。

這狼畫風簡直清奇。

“你考試是哪天?”

“明天。”

那確實是來不及了……

洪佑森再次轉身,喬以莎再來一招猴子撈月,這次抓住了他露出來的小臂,掌下肌肉溫熱而有彈性。

洪佑森回頭,眉頭皺起來。

“鬆手。”

喬以莎掏了張名片塞到他口袋裡。

“這是我的聯係方式,你改主意的話隨時可以找我。”她起身,指尖輕輕撐著桌子,小聲道:“你應該能看出我是什麼人吧?”

他自然能看到,在她眼睛眯起的瞬間,周身騰起的若隱若現的黑色煙雲。

他沒說話。

喬以莎拍拍他%e8%83%b8口,說:“你不想要錢也行,算我欠你個人情,沒準有還得上的時候。”

他盯了她幾秒,最後扭頭走了。

好在沒扔名片。

……

喬以莎的作息與Bly的營業時間扣得嚴絲合縫,黑白顛倒,沒得休息。

老板不靠譜,隻能苦了員工日夜操勞。

天快亮了,她抽空回家睡覺。

她住的地方離Bly不遠,兩條街外的一棟舊公寓樓。

淩晨時分,萬籟俱寂,風小了,可氣溫卻明顯更低。

喬以莎裹緊薄風衣,餘光忽然掃到路邊一所補習班。這時段大門緊閉,隻有門口廣告條在滾動——德工高中在職教師傾囊相授,一堂抵百堂!

喬以莎打了個哈欠。

黎明的清光鋪滿房間。

喬以莎拉上厚厚的窗簾,一頭栽倒在床上,長腿卷過被子。

手機響了,是阿吉。

“姐!我兄弟的兄弟怎麼樣!”

嗓門大得她腦殼疼。

“阿吉……”

“嗯?”

喬以莎的頭埋在枕頭裡,說話聲音有些悶。

“你還記得不記得有一次,你在店裡摸一個醉酒的女孩,當時柳河跟你說什麼?”

阿吉回憶了好一會,歎了口氣:“好吧,我懂了。”

關了手機,喬以莎陷入沉睡。

模模糊糊間,她仿佛又聽到男人深沉的笑罵,他掐著阿吉的脖頸,說小兔崽子,做流氓,也要有格調。

慘叫的胖子,穿校服的少年,沉默的背影……

這個白日夢做得有些混亂。

*

三天後,深夜。

同樣的時段,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一支寂寞的香煙。

阿吉穿著工作裝,標準三件套,白襯衫,西服褲,搭配一件小馬甲,油頭梳得一絲不苟。忽略他經常脫線的大腦,這外形還蠻有欺騙性。

“這樣的話……”他負手站在一旁,跟喬以莎一起看著平躺在擔架上的男人,一臉凝重。“五根手指就全了。”

喬以莎手拄著臉,有氣無力地斜靠在沙發裡,聽著擔架上的男人哼哼唧唧的呻[yín]。

“姐。”

“嗯。”

“其實我不太清楚。”

“說。”

“為什麼我們非贏不可呢?”

喬以莎側頭,阿吉一本正經看著她。

“現在也不是街頭械鬥的年代了,法治社會,上門找茬你不理,他也不能拿你怎麼著。”

喬以莎默不作聲。

阿吉說:“我說的有道理沒?”

手機震動,喬以莎瞥了一眼,微微一頓,站起身。

阿吉還在說:“你說我分析得對不對,也不是非贏不可吧,要不你去找柳河哥說說這事就算了吧,我是真找不著人了!再來要去體校了!”

喬以莎披上風衣。“算了?”她路過阿吉身邊,捏住他的小臉,“你什麼時候能有點脾氣?你柳河哥要麵子你不知道?我們當年跟本市一霸對嗆了半年多,最後都贏了,現在這算什麼?這種小打小鬨要是輸了,他直接把店閉了你信不信?”

洪佑森發來的消息非常簡潔,一共兩條——

第一條:“出來。”

第二條:“我在你店門口。”

明月高照。

路上車流如湧。

霓虹燈影照在他的襯衫上,映出七彩的夜光。洪佑森還是之前那副打扮,手插在兜裡,單肩背包,微垂頭,沒什麼表情。

喬以莎從店裡出來,腳步停了一瞬。他撞入她眼中的身姿,有一種說不出的與夜色相融,或者說被黑暗祝福的味道。

他察覺到什麼,轉身過來,目光裡透出的質問打斷了喬以莎的文藝,她一愣:“怎麼了?”

他走過來,說:“你有沒有背著我來陰的?”

看門的小弟謹慎看過來。

“沒事,我認識的人。”喬以莎偏偏頭,“這邊。”

窄小的巷子裡生長著一些綠植,顏色在秋季顯得更為厚重,巷子口豎著Bly的燈牌,光芒較暗,照不了太深。這裡不常來人,但店員仍然每天打掃,石板路幾乎一塵不染。

洪佑森背對牆壁,喬以莎站在他麵前。

他穿著一雙白灰相間的板鞋,校服褲子挽了兩褶,露出一截腳踝。碎發擋著眼睛,雖然依舊沉默,但喬以莎明顯能感覺到,他不太爽。

喬以莎思考幾秒,問:“你掛科了?”

會心暴擊。

他的煩躁瞬間翻倍,驀然盯向她,突如其來的視線看得喬以莎稍稍站直了點。

被這雙眼睛盯著,有點刺激。

喬以莎:“你的自行車學委呢?”

洪佑森:“發燒去醫院了。”

喬以莎:“被嚇出後遺症了?真遺憾。我先聲明不是我下咒的啊。”②思②兔②網②

這明顯幸災樂禍的語氣讓洪佑森的視線變得更為幽深,恰巧此時,旁邊的燈箱變色了,明黃變成了玫瑰紫,一晃而過他輪廓分明的臉龐。

喬以莎雙手插在風衣兜裡,一動不動盯著他。

兩人就這麼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半天沒人說話。洪佑森明顯不是一個會找話題的人,他等喬以莎開口,但她就不。

巷口外的車輛一閃而逝,掀起陣陣呼嘯。喬以莎也不是故意不說話,隻是這種近距離觀察神奇物種的機會實在難得,她的注意力都被眼睛占據,騰不出嘴。

半晌,洪佑森終於忍不了了,他攥著肩帶把包又往上甩了甩,道了句“算了”,悶頭就走。

“哎……”喬以莎連忙給他堵住,“彆算了啊。”她偏偏頭,終於開始說正事。“剛才有個人被抬進去了,你看到了嗎?”

他嗯了一聲。

喬以莎說:“我們的人。”搖搖頭,痛心道,“慚愧啊。”

靜了一會,洪佑森問:“怎麼回事?”問完,他又沉聲補充了一句,“我先說好,我找你是找你,但我不會幫你們做壞事。”

燈箱的光又變色了,從玫瑰紫變成了冰藍。喬以莎的舌頭在口腔裡遊走半圈。其實洪佑森的眼睛不算大,但虹膜要比常人大一圈。他可能自己都沒有察覺,他看她的眼神一直是帶著戒備的,雙眸一凝,隱約營造出一種戴了美瞳的效果。他的眼睛像兩顆透水的明珠,晶瑩純粹,又有點冷。她知道他做了偽裝,他真實的瞳色應該是純金的。

喬以莎忽然說:“你把這層膜去了我看看。”

他神色不解地皺起眉。

喬以莎回過神,改口道:“放心,不會讓你做壞事,是有人主動來惹我們的。”

他等著更詳細的解釋。

喬以莎:“可能是我們一家對手吧,惡意競爭!派了個打手莫名其妙上門找茬,堵了我們一個看場,後來我們去找他理論,去一個被打回來一個,你說是不是不講理?”

他自己判斷了一會,最後點點頭。

喬以莎見他這意思,好像是應下了,便說:“那你需要我做什麼?”

他低聲問:“你有沒有辦法模仿人的聲音?”

“有,模仿誰?”

“我爸。”

“乾什麼?”

“接我班主任電話。”

“……”

喬以莎猜想,這可能是考試過後學校的電話家訪什麼的。

說真的,不僅上學念書,還這麼在意學業的狼,已經不能簡單用“稀少”來形容了。

喬以莎想了想:“你該不會是人類養大的吧?”

他說:“跟你有什麼關係?”

……確實沒關。

喬以莎:“電話是哪天的?”

洪佑森:“周末。”

喬以莎:“那我這邊早一點,明晚十點,店門口集合。”

他嗯了一聲,與她錯身往外走。

喬以莎看他的背影,忽然說:“以防萬一,咱們醜話先放前麵啊,如果你輸了,這事就吹了。”

洪佑森在巷口駐步,回過頭。

枝椏的影子落在他的襯衫上,像印了一層花紋,自然又服帖。可惜這暗淡的彩光也未讓他的身型變得柔和,他一棱一角,像徒手撕開的夜影。

喬以莎抿抿唇:“當我沒說,明天見。”

第3章

約定的第二晚,仍是一個明月夜。

“最後一次,事不過六,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