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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運樓風頭無兩,深受淮揚地區各大商賈名流的追捧,一座難求。

可惜,這樣一座聲名大噪的酒樓,在戰爭的炮火中被毀掉了一半,又在那場浩劫中被徹底摧毀。

當時那場浩劫發生的時候,魏長東才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是魏家這一輩最後的傳人,天生就繼承了祖上的廚藝天賦,小小年紀就儘得家學淵源,本是充滿了雄心壯誌,一心一意要將魏家的廚藝在他的手中發揚光大。

不幸的是他遇上了一個最壞的時代,正因為他的這一手廚藝,他曾經少東家的身份,讓他遭受了許多慘無人道的折磨,甚至連他的嬌妻幼子都在這場浩劫中喪失了性命。

從此以後,魏長東就發誓,再也不碰半分廚藝,那個善烹佳肴的魏長東已經死了,剩下的,隻是一個渾渾噩噩的軀殼。

謝華香不知道上輩子魏長東是因為什麼原因重新出山的,她認識魏長東的時候,他已經是國內十分受人尊重的老廚師了,當時的謝華香有幸跟他請教了一番,隻覺受益匪淺。

所以這輩子謝華香也心心念念地想要請魏大師重新出山,幫她主持蘇杭地區的滿庭香菜館。

這輩子想要找到魏長東很是費了一些心思,這個時候的魏長東,隻是一個默默無名的糟老頭子,住在一間狹窄簡陋的小平房裡,賴以謀生的是——在街道裡打掃廁所。

謝華香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魏長東,就是在一個臭氣熏天的公廁裡,魏長東揮舞著竹編的大掃帚,一臉麻木地打掃著。

謝華香的心裡一陣發酸,這是魏大師啊,手藝超凡,一菜難求的魏大師,受儘世人尊重欽佩的魏大師,居然在掃廁所?

據謝華香所知,魏大師天賦異稟,再加上從小學習廚藝的緣故,嗅覺和味覺都特彆靈敏,任何一道菜送到他的麵前,隻要讓他聞一下,就能說出所有的配料,再吃上一口,連各種配料所用的分量,添加的順序以及火候都能說得分毫不差。

如今,這一個價值千金的鼻子,就這樣每天在這惡臭的公共廁所裡,日複一日地遭受煎熬,對魏大師來說,這是極大的摧殘,對這個世界來說,也是極大的損失啊!

“魏大師!”謝華香忍住心酸,恭恭敬敬地朝他鞠了一個躬。

魏長東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繼續揮舞著掃帚:“你認錯人了。”

第305章

謝華香當然不可能認錯人, 她隻一眼就認出來了眼前這個人, 正是她上輩子認識的魏長東, 隻不過, 現在的魏大師,比她上輩子所認識的魏大師,要蒼老憔悴了許多, 神情也十分地麻木不仁, 沒有半分的鮮活氣。

上輩子謝華香認識魏長東的時候,他已經是五十多快六十歲的人了,卻滿麵紅光,精神矍鑠, 完全看不出一點老態, 正是一個男人最風華正茂的時候, 那一身的風華氣度讓人折服。

而眼前的這個魏長東, 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 頭發竟然就已經斑白了, 整個人瘦得一陣風就能吹跑, 最讓人痛心的是,他渾身上下就沒有一絲活人氣,眼珠子渾濁而蒼老, 盯著一個地方久久都不動彈一下,充滿了麻木不仁的氣息,似乎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能夠牽動他的心神。

謝華香千裡迢迢跑到H市,以三顧茅廬的精神去找了魏長東三次, 第一次搶過他手裡的掃帚幫他把打掃廁所,第二次去他的家裡把他一個單身漢的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第三次專門請了人去把他家裡漏水的屋頂,破爛的門窗都修理好了,一再誠懇地想魏長東保證,隻要他願意出山,整個菜館都由他說了算,他說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做,他要怎麼安排菜色怎麼安排人員,謝華香都不做任何乾涉。

隻求能讓魏家的絕學能夠重見天日。

可魏長東還是不為所動,始終不肯承認自己是魏家的傳人,甚至不肯承認自己會廚藝,連他在自己家裡吃飯,也從來都不做菜,隻做一鍋稀粥,就著鹹菜,天天如此度日。

逼得急了,魏長東甚至還說出了一些難聽的話,諷刺謝華香討好錯人了,要想學習彆人家的廚藝,這世上有的是貪圖富貴的大廚,找他們好了,何必在他這樣一個糟老頭子的身上浪費功夫。

謝華香哪怕再好的性子也氣得不行了。

一片好心當成路肝肺啊,她一心想讓魏長東擺脫目前的困境,重新把魏家菜發揚光大,重振魏家聲威,她為了什麼,難道真的就隻是為了一家菜館嗎?

說句不好聽的,這世上又不止他魏長東一個大廚,就連謝華香自己,廚藝也並不比他差多少,真要做的話,小小的一家菜館,難道她自己還撐不起來?

居然被誤解為想要偷師的!

她用得著嗎?

最後,謝華香氣呼呼地站起來:“好,那小女子就鬥膽向魏大師領教一番了。”

謝華香向魏長東下了挑戰書,公然向魏家菜第十三代傳人魏長東挑戰,於五日之後,在當地最有名的酒樓醉仙樓擺下擂台比試廚藝,如果魏長東不敢應戰,那謝華香就要公開宣布,魏家菜隻不過是浪得虛名,連給謝家菜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謝華香十分大手筆地買下了全城報紙的最大廣告版麵,刊登挑戰書,還有電視台黃金時段的廣告時間,她也親自上場,拍攝了一段挑戰廣告播放,幾乎是一夜之間,全城就都知道了謝家菜掌門人謝華香挑戰魏家菜第十三代傳人魏長東的大新聞。

H市人民多久沒有瞧過這麼大的熱鬨了,全都興奮得很,見麵問候第一句話,都不再是“吃了嗎?”而是改成“你看到挑戰書了嗎?”

要是連挑戰書都不知道,那可就真是落伍了。

什麼,謝家菜是什麼菜?不知道啊,沒聽說過。看電視廣告了嘛,是個年輕姑娘,長得還很好看,就是太過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些,廚藝這東西啊,就沒有速成的,沒有幾十年的苦練,根本就不能成氣候,還挑戰呢,莫要到時候丟了臉回家哭去。

魏家菜,那可就不得了咯,福運樓聽說過沒有,老人家講古的時候都有說過的,禦廚傳人,人家做的可都是舊社會皇帝才能吃上的菜。

怎麼,魏家菜不是失傳了嗎?怎麼還有十三代傳人?

有好事者打探出來了,這魏家菜第十三代傳人還真的確有其人,其貌不揚的一個小老頭,就在安陽街那頭一個暗巷子裡掃廁所。

什麼,掃廁所的十三代傳人?莫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吧!

彆小看人家掃廁所的呀,掃地僧聽過沒有?說不準人家這就是廚藝界的掃地僧呢!

這個時候,金庸先生的已經在大陸流傳起來,不少人都知道“掃地僧”這個人物,有些不知道的,被人一科普也就明白了,這是高手在民間啊!

於是對這場擂台對決又更期待起來。

胡愛春在家裡看電視,一看到時間了,不顧謝義平正在看的電視節目正演到緊要關頭,“啪”地就扭了個頻道:“該播咱閨女的廣告了。”

雖說天天都能看到謝華香本人,可是她還是覺得自家閨女在電視上特彆好看,怎麼看都看不厭的。

不過就是這個謝家菜讓她有點兒納悶:“香香,這謝家菜你是從哪裡學來的啊,我怎麼不知道你啥時候去拜師學藝了啊?”

“不用呀,我就是謝家菜的創始人呀!”謝華香一邊戳著深寶胖胖的小肚子一邊說。↘思↘兔↘網↘

小娃娃被戳了也不生氣,還咯咯地笑呢,他剛出生的時候比姐姐瘦小了很多,但是大概是由於他這個人比較懶,不愛哭鬨也不愛動彈的緣故,再加上吃奶粉方便,也吃得比較多,吃下去的能量沒有消耗在彆的地方,就光用來長身體了,所以沒多久以後,就一舉反超了天寶,一路往胖寶寶的路線發展著。

深寶全身都是小肉?肉的,戳上去軟綿綿的,實在是太好玩了,謝華香一有空就愛戳著玩。

胡愛春聽她說這謝家菜的名頭居然是她自創的,不由得好笑:“你呀,這臉皮可真是夠厚的哈!”

謝華香不怎麼在意地說:“什麼謝家菜不謝家菜的,也就是隨口一說,主要的目的還是想要把魏大師給激出來。”

“可是你這樣做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啊?說什麼謝大師如果不應戰就是自認魏家菜不如人,還說什麼人家給你提鞋子都不配,你這口氣這樣大,不太好吧?”胡愛春有點憂心忡忡地說。

“那您覺得,他要這樣一直消沉下去,打掃一輩子的廁所就是好的咯?”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就是,這藥會不會下得太猛了,就不能溫和點兒嘛,再說了,這對你的名聲也不好啊!”

“我的名聲倒沒什麼關係,反正又不靠這個吃飯。你以為我不想溫和點兒啊,你看看我之前都做了些什麼,可人家魏大師都不為所動啊,刀子不紮到肉,哪裡知道疼呢!”

“那倒也是,不過話又說回來呀,香香你怎麼知道這個魏長東就一定是個大師啦,你說他死不承認自己會廚藝,那說不定人家就是不會呢,想承認也要有得來承認啊!”

一旁的沈庭生豎起了耳朵在聽著,他知道最近謝華香都在做些什麼,她根本沒有調查魏長東是否會廚藝的問題,直接一上來就大張旗鼓地找魏長東,不但魏長東一個人是這樣,就連其他她準備請回來坐鎮其他分店的廚藝大師都是一樣的,就好像她早就知道這些人都是很厲害的廚師一樣,並不管這些人現在從事的是什麼工作。

可是這些,按道理來說,她現在是不應該知道的,從這一點,就更可以證明,她是有上輩子的記憶的了,沈庭生倒沒想著要揭穿她什麼的,就是想聽聽她要怎麼解釋。

誰知道謝華香簡單粗暴地說:“哎呀,反正我就是知道,您又不懂這些,就彆管了。”

胡愛春就一沒什麼文化的普通工人,當然不懂這些,既然閨女都這樣說了,她自然也就不管了,伸手把深寶抱了過去:“來,跟外婆玩,你媽就會欺負你,你這個傻小子,戳你都不知道哭的呀!”

沈深寶“咯咯”地笑了起來,胡愛春也跟著笑:“這孩子呀,就是愛笑。”

沈庭生就覺得,好吧,不管她謝華香想做些什麼,總歸有他給她兜底就是了。

謝華香挑戰魏長東的消息是傳揚出去了,可是據謝華香留在魏長東身邊觀察他的反應的人說,他到現在都還什麼反應沒有,每天照樣早早出門去打掃廁所,中午吃冷饅頭就白開水,一直到太陽下山了才拖著掃帚回家,煮一鍋稀飯就鹹菜,按部就班地過日子。

他的周圍倒是多了不少指指點點的人,平時習慣了對這個掃廁所的老頭視而不見的人們,都在背後小聲地議論:“這個就是傳說中的魏家菜第十三代傳人?”

“他真的會做菜嗎?這雙手都掃廁所掃了多少年了呀,做出來的菜也有人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