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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著地的那種,可是從小他大哥性子就不好,慣會偷奸耍滑的,小弟也是跟大哥差不多一個德性,獨獨隻有這個老二長得根正苗紅,大好的社會主義接班人,所以沈庭生的爺爺奶奶最喜歡的也是這個二兒子和兒媳婦。

當初跟城裡的謝家定下的婚約,也是想都沒想,就給了這個二兒子唯一的孩子,沈庭生。

沈家大哥和小弟不是沒有怨言的,這心裡生了不滿,家庭就沒法和睦起來,鎮日裡指桑罵槐、明爭暗鬥的,鬨得家無寧日,沈家爺爺一氣之下,就分家了,家裡所有的屋子、糧食和家具,統統都一式三份,分給了三兄弟。

所以說沈家爺爺也是個厚道人,全部家產都分給了三兄弟,也沒想著給自己和老婆子也留下一份兒,當時是這麼說好的,兩個老人輪流由三兄弟奉養,家裡的屋子本來就不夠住,他們老倆口也就不多占一間屋子了,就在灶房的柴禾堆旁邊搭了張簡易的木板床,湊合著住,吃飯就輪流跟著三兄弟吃,一家吃一個月。

本來好端端的,日子也就這麼過下去了,沈庭生的爸媽還給他又添了一個妹妹,雖然隻是生了個丫頭,但一家人也是真心歡喜,心疼得不得了。

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那天生產隊組織社員們上山開荒,突然變天下起了暴雨,大夥兒匆匆往山下趕,到了山下一清點人數,所有人都好好的,唯獨少了沈庭生他爸媽。

雨停之後,隊裡組織社員們到山上找了大半夜,這才在一個崖底下的溝溝裡找到了從山上摔下來的兩個人,幸運的是這兩人都還有一口氣,大夥兒趕緊把人送到了鄉衛生所。

鄉衛生所的赤腳大夫一看就慌了手腳,這傷太嚴重了,他治不了啊,張羅著要送到縣城的醫院裡去,可是上縣醫院看病那是要花大錢的啊,這錢誰來出呢,隊裡出嗎?

按理來說,沈庭生他爸媽是在參加隊裡的勞動的時候出的事,這錢肯定應該是由隊裡來出的,可是這時候有人不願意了,他說找到人的地方離隊裡乾活的地方可遠著呢,要真的是在隊裡好好乾活,怎麼會跑到那邊去呢,你看隊裡其他的人可都好端端的,偏生他們就出了事,怕不是他們自己偷懶去了吧,這事兒怎麼能算到生產隊的頭上呢!

這錢生產隊不能出。

這話一出,引來了好多個人的附和,隊長沒有辦法,隻好找人調查,問了幾個當時在他們附近乾活的人,鬨明白了,原來沈麗華出生之後,她媽的身體一直不怎麼好,沒有奶水給她吃,小丫頭餓得跟隻瘦巴巴的小野貓似的。

沈庭生他爸心心念念想要在山上弄點好吃的給媳婦補身子,產了奶好養活自家閨女,剛好遇上了一隻野兔子,他一時興起,就追了上去。

才追出去不多久,就遇上了暴雨,旁人也沒在意,急吼吼地就往山下趕,直到後來發現人不見了,才想起來他可能是追兔子的時候遇上大雨,腳下一滑掉到崖下去了。

至於他媳婦,大家都估計是去找他的時候也一不小心摔下去的。

第63章

這麼一來,這件事故就不是生產隊的責任了, 經過隊長和社員們緊急開會討論, 得出的結論是生產隊裡不承擔沈庭生爸媽去縣城醫院醫治的費用。

聽到這裡, 謝華香簡直義憤填膺:“他們怎麼可以這樣,那是兩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沈庭生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握著她的手又緊了一些:“其實也怪不得他們,他們都是窮怕了,那個時候, 人命真的沒有那麼值錢,而且當時公社衛生所的赤腳醫生也說了, 我爸媽傷勢極重,就算是送到醫院, 恐怕也隻有一成救回來的機會, 就算救回來了, 也很有可能一輩子都動彈不得, 那錢就相當於扔水裡了, 這錢花出去了拿不回來, 到時候分紅分到手的就少了,誰都不願意。”

現在時過境遷, 沈庭生能說得平靜,可是當年他隻不過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父母就是他的天,他哪能承受得住這樣的結果,他哭得嗓子都啞了, 跪著求生產隊長救救他爸媽,可是當時那年紀已經不小的老隊長隻能紅著眼眶摸著他的腦袋說:“孩子,這都是命啊!”

哪怕身為隊長,也不能違背全體社員的意誌,私自處理隊裡的財物,老隊長隻能自掏腰包,拿出自己家裡的積蓄塞給沈庭生:“庭生娃,往後帶著你妹子,好好地過日子,咱們村裡這些人,都會看顧著你們的。”

除了老隊長,其他幾個跟他爸媽交好的鄉親們也都悄悄地給他塞了點錢和糧食,可沈庭生他想要的不是這個啊,他想要的是把他爸媽送到醫院救治,想讓他們活過來。

他把彆人塞給他的錢湊在一起數了數,他不知道送到縣城的醫院要花多少錢,可是他想,隻要他去求人借錢給他,一家家一戶戶地求,總能湊夠這個錢的吧!

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他大伯家裡應該是有錢的!

他大伯娘是鄰村嫁過來的,有個大哥在縣城裡當工人,家裡的條件還可以。

他大伯娘能生,嫁過來之後一口氣生了五個孩子,過年的時候還在念叨呢,分家之後家裡的屋子不夠住,他們夫婦倆帶著五個孩子就擠在兩間屋裡,其中最大的兩個兒子和女兒都已經大了,還擠著住在一起不像樣,而老二家隻有兩個孩子,其中一個還是奶娃娃,也占了兩間屋。

言下之意,就很有點兒不滿的意思。

過了沒多久,大伯娘就在家裡敲鑼打鼓地說,她娘家人心疼閨女,舍不得讓她住得那麼憋屈,特地給了她不少錢,讓她張羅著多蓋兩間屋子給孩子們住,可是這些孩子也是老沈家的種啊,蓋房子的事總不能隻讓她娘家一頭出力。

所以大伯娘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讓沈家爺爺奶奶再給他們一筆錢,湊在一起好蓋房子,可是當時沈家爺爺奶奶是拒絕了的,說好了分家,所有家產都是三兄弟平分了的,怎麼可能又倒回頭來問兩老要錢,要是給了你一家,那其他兩家要不要給了?

再說了,兩老分家的時候是一點私心也沒有的,啥都沒給自己留下,這會兒就算是想給,也給不出來的。

所以,大伯娘如果不是在吹牛的話,那她現在手裡,或多或少都是有點兒錢的。

於是沈庭生就求到了大伯娘的麵前,沈家爺爺奶奶也幫著他請大伯娘幫這個忙,大伯娘一聽他要借錢送他爸媽上縣醫院就瞪大了眼睛,生產隊都不願意出錢的事,讓她出錢?

她想要錢的時候就說已經分家了,各顧各的,現在人家要錢了,就想來扒拉她手裡的,當她是傻的嗎?她也不想想,她要錢隻是想蓋房子,不是多急的事,就算現在沒有,多攢幾年也能攢出來把房子蓋上,可是這人命關天,耽誤了時間可就救不回來了啊!

可他大伯娘不是這樣想的,她就記得赤腳醫生的那句話了,就算送到了縣醫院,救回來的可能性也很小,就算救回來了,那也是一輩子等著人伺候的廢人。

那她借出去的錢誰來還?指望沈庭生這半大小子,還是那個還在喝奶的黃毛丫頭?要真的借出去,她這錢才叫扔進了水裡呢,她家這輩子都不要指望蓋新房了。

當時沈庭生也是個硬氣了,為了救爸媽,其他什麼也顧不上了,行,她不是想要房子嘛,那就把房子給她!

於是沈庭生用分給自己家的兩間屋子,再加上屋裡所有的家具物件,換了他大伯娘手裡的三十塊錢。

誰都知道這回他大伯娘是占了沈庭生的大便宜了,就這三十塊錢,哪裡蓋得了兩間房啊,這下她房也不用蓋了,家裡也住得寬敞了。

而且她還特地叫了生產隊長過來做了見證,雙方簽字畫押,沈庭生把那兩間屋子抵給了他們,拿了錢就得搬出去,不能反悔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沈庭生得了這三十塊錢,當即就請村裡的人幫忙,用牛車把他爸媽送到了縣城醫院去救治,可是當時醫院的人一看,這人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了,救回來的機會不大。

農村人又是最蠻不講理的,他把人送到你醫院來,你幫他把病治好了,他們可能會偷偷跑掉不交錢,害得當班的醫生和護士們隻能自己掏腰包補上,要是人沒治好,那就慘了,他們可不管人送進來的時候就剩半口氣了,而是把責任全部怪罪到醫院的身上,不但不交錢,還要來鬨,鬨著要醫院賠錢。

醫院裡的醫生們這種事情見得多了,早就沒有了什麼惻隱之心,見這兩個病人救治的希望不大,看他們的人又不像是交得起醫療費的樣子,當然不肯收,揮揮手讓他們打哪兒來回哪兒去。

這個時候,是彭月的父親出麵找了院長,醫院這才收治了沈庭生的父母,所以沈庭生對彭月他爸是真的心懷感激,一直將這份恩情銘記在心,等他自己有了能力之後,不管家裡再窮再苦,也要剩下來每年給彭家送禮。

這也是他堅持要跟謝華香說這些的原因,他這些年特彆親近彭家,村裡不是沒有人說閒話的,而且這些閒話也說得特彆難聽,無非就是沈庭生看上了彭月,想要攀上高枝,通過她從彭家得到什麼好處什麼的。

沈庭生讓謝華香相信,不管他做了什麼,原因都僅僅是因為他想要報答彭月他爸的恩情而已,從來沒有想過要從他家得到什麼好處,也跟彭月沒有任何的關係。

謝華香自然是信他的:“嗯,那後來呢,送到醫院裡,伯父伯母怎麼樣了?”

可惜啊,到最後錢是花了,人終究還是沒有救回來。

謝華香聽得心酸極了:“你大伯娘也太沒有人性了,那好歹也是自家兄弟,自家親侄子啊,她竟然也做得出來,彆人都不說她閒話的嗎?”

“說是肯定會說的啊,可是說點閒話有什麼,時間一長,就啥都忘了,那兩間屋子卻是讓她實實在在地得到了好處的。”

“那她這樣對你,你恨她嗎?”

沈庭生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換上了一種輕鬆點兒的語氣說:“恨有什麼用?與其花心力去恨彆人,還不如努力讓自己生活得更好,再說了,我畢竟也是拿了她的三十塊錢,才能夠把我爸媽送到了醫院,不過結果怎麼樣,我總是儘力了,如果當初沒有這三十塊錢,眼睜睜地看著唯一的一點希望就這樣破滅掉,我肯定會更不甘心,更後悔難過一輩子呢!”

謝華香心疼地抱住了他,她就知道,她找的是一個心地善良、%e8%83%b8懷寬廣豁達的好男人。

“那後來呢,你們是怎麼住到破廟裡去的,阿婆又是怎麼跟你們住在一起的?”

當初沈庭生把屋子給了大伯娘之後,他大伯娘礙於輿論的壓力,沒敢立刻把他們趕走,直到辦完了喪事,才明裡暗裡催促個不停,沈庭生是個有骨氣的,當即就背了妹妹,拎著兩個人的一點破爛衣裳,離開了沈家。

一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