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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了。”

謝華香睜開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農田不一樣了,觸目所見都是低矮破舊的房子,幾乎見不到樓房,比他們來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要說心裡沒有一點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過謝華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見到沈庭生的喜悅中,對環境根本就不怎麼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隻是暫時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裡先富起來的那一批人,吃飽穿暖那是肯定不成問題的。

程立坤也還好,他既然決定要來插隊,對於鄉下的惡劣環境也是做好了心裡準備的,如今親眼看見鄉下小縣城的貧困落後,也隻是在心裡默默感歎一聲而已。

隻有唐桂英,下車的時候看見縣城汽車站滿是各種不明汙漬的地麵和周圍破舊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們的火車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車,到達縣城的時候剛好是中午,三人拿著介紹信和糧票到國營食堂吃了一頓飯,這裡國營食堂的飯菜也沒有城裡的豐富,再加上坐了那麼長時間的車,謝華香也沒什麼胃口,就隻要了一碗清湯寡水的雜糧麵,麵條做得有點粗,估計也不怎麼新鮮了,有股子怪味,本著不能浪費糧食的念頭,謝華香艱難地挑著麵條往嘴裡送。

大概是因為他們三個來自大城市,衣著氣質一眼看去就跟這裡的人不一樣的緣故,國營食堂的服務員倒是對他們態度不錯,上了飯菜之後還熱情地站在旁邊跟他們攀談。

程立坤向她們打聽過了,這靖南鄉安吉村啊,距離縣城走路的話大概得要五個小時,他們一吃完飯就出發,大概剛好能趕得上在天黑前趕到。

不過如果運氣好,遇上村裡來辦事的牛車,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時省力多了。不過通常一個生產大隊也就一輛牛車,富裕一些的生產隊頂多也就兩輛,農村人除了要買化肥或者交公糧什麼的,一般也沒什麼需要趕牛車上縣城的,所以要遇上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們運氣好,本來都已經打算靠自己的兩條腿走過去了,走到出縣城的橋頭的時候,剛好遇見一個莊稼漢趕著一輛牛拉著的板車路過,莊稼漢厚道,見他們三個人還推著一大車行李,便問他們上哪兒去,如果順路的話可以捎他們一程。

這麼一搭話,可巧了,這趕車的莊稼漢正好就是他們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產隊的大隊長,沈緒滿。

據沈大隊長說,今天他趕牛車進縣城,是因為隊裡的社員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頭大野豬,現在天熱,肉放久了容易壞,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車拉了野豬到縣城,賣給供銷社。

難怪這車上還有一股野豬的腥臊味兒,不過能有車坐就已經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了,哪裡還會嫌棄有沒有什麼味兒。

沈大隊長幫忙把他們的行李和獨輪車都一塊兒搬到了牛車上綁好,車上就已經不剩什麼位置了,三個人各自在行李堆裡麵找了一個地方落腳,坐在行李袋上,就這麼搖搖晃晃地出發了。

牛車上除了腥臊的氣息之外,隱隱約約還有一股尿騷味,唐桂英忍不住捏著鼻子抱怨:“誰這麼缺德啊,怎麼在車上撒尿?”

沈大隊長“嗬嗬”一笑,告訴他們車上還放著化肥,有點兒味道,讓他們忍耐一下。

謝華香仔細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還有幾個白色的蛇皮袋,隱約還看得見包裝上麵寫著“尿素”兩個紅色的大字。

看來沈大隊長這一趟不光是賣野豬肉的,順便還采購了化肥回去。

“沈大隊長,你們打的野豬很大嗎?一村的人都吃不完,還有剩的拿出去賣啊?”謝華香好奇地問。

“那哪能呢!”沈大隊長說,“咱們生產隊還是過年的時候殺豬分了一次肉,社員們都半年沒聞過肉味了,這一頭野豬,要真的分下去啊,還不夠塞牙縫的呢!”

程立坤插口說:“我想也是,這一頭野豬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戶也沒有多少的,與其分不勻遭埋怨,倒不如賣點錢年底分賬呢!”

沈大隊長哈哈大笑:“程同誌看來也是個當乾部的料啊!隻不過咱們這次賣肉可不是怕分不勻,主要是隊裡窮,這不,今年的化肥都還沒有著落呢,這好不容易賣了頭豬換點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沒想到這憨實的莊稼漢,說起話來還有點兒文化水平。

“連化肥都買不起,那你們村得窮到什麼地步啊!我怎麼就這麼倒黴!”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銳地說。

沈大隊長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彆我們村你們村的了,你們既然到我們生產隊插隊落戶,以後就是我們安吉生產隊的人了,咱們隊窮是窮了些,那也是一樣的乾活吃飯過日子,怎麼就倒黴了呢!”

這個時候的插隊,可不是讓你到鄉下鍛煉幾年那麼簡單,一旦下鄉,那可是要連戶口也一塊兒遷移過去的,相當於是去當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輩子就當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再也回不了城當個吃商品糧的居民了。

早些年剛開展上山下鄉運動的時候,知識青年們滿腔熱血地插隊,但真的到了農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個從小在城市裡生活的人能夠吃得了的,於是紛紛寫信回家訴苦,前方百計想辦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農民想要改吃商品糧一樣,是天大的難事。

所以,現在他們三個插隊到安吉生產大隊,說他們以後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確實也是沒有說錯的。

“對了,大隊長,咱們大隊一共有幾個生產隊啊?”謝華香問,他們這三個人當中,就屬她最有歸屬感了,這是沈庭生的大隊嘛,也就是她的大隊了,沒差的。

“咱們大隊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個生產隊,從山腳下那片兒開始,一直往河邊去,按照從上到下的順序分的,一個生產隊大概有二三十戶人家,算勞力也就八、九十個人吧!剛好你們這次來了三個人,咱們可得公平點,不能都去了一個生產隊,就一個生產隊分一個人吧,你們看怎麼樣?沒意見吧?”

程立坤爽快地說:“我都聽大隊乾部的。”

謝華香說:“我也沒問題,隻要能讓我去我想去的生產隊就行。”

沈大隊長有些為難:“這個恐怕說不準,得讓各個生產隊的隊長一塊兒來商量一下怎麼個分法。”他這話其實是說得客氣了,這個分法隻能是抽簽決定,不然怎麼安排下麵的生產隊都會有意見的,這次來的三個知青,一眼就看得出來,就隻有這個男的看起來還有點力氣,估計能乾點兒活,剩下這兩個女的,手無縛雞之力,肯定什麼活兒也乾不好,分到哪個生產隊都是個吃白飯的,本來糧食就不夠吃,誰也不願意多養活一個人。

第18章 開大會

唐桂英“嗤”地冷笑一聲:“還當自己什麼香餑餑,人人都搶著要呢!”

謝華香白了她一眼,不再說話。

坐著牛車很快就回到了安吉村,村口一顆大槐樹,樹下一大片空地,地麵都光溜溜的,沒長什麼草,像是經常被人踩踏的樣子,槐樹半腰上綁了一個大喇叭,牛車路過的時候,喇叭突然響了起來,把三個知識青年嚇了一大跳。

沈大隊長告訴他們,每天早上六點和傍晚六點,村裡都會準時播放一個小時的廣播,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麵的學習文件、通知消息什麼的,大隊乾部和廣大社員們可都是很關心時局,很熱愛學習,追求進步的。

這時一個戴眼鏡的青年路過,熱情地上來打招呼:“大隊長回來啦?喲,買什麼了,這一大車的。

沈大隊長大聲說:“你這小四眼,這車上三個大活人看不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三個知情坐在行李堆裡,天色又開始暗了下來,不仔細看還真沒瞧見:“喲,真是啊,這三位是?”

“咱們村新來的知青,待會再給你介紹,你先去通知一下,吃過飯全體社員開大會。”沈大隊長說。

“好嘞!”戴眼鏡的青年爽快地答應了一聲,匆匆地走了。

沈大隊長這才告訴他們:“這是我們大隊的會計,叫沈紅兵,在縣城念完高中回來的,是咱們村裡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厲害!”謝華香由衷地說,這年頭,彆說農村了,就連城市裡的學生都沒有幾個好好念書的,學校裡也不怎麼好好教書,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課搞半天運動,大夥兒心都散了,沒多少人真的想念書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畢業,也就隻有程立坤厲害一點了,是個大學畢業生,當時謝華香聽說的時候,還覺得很奇怪,大學畢業生那可是要當乾部的呀,怎麼還會來插隊呢?不過這個世道也說不準,說不定是他家裡出了什麼事呢!

見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願意多說的樣子,謝華香便沒有多問,這年頭,有難言之隱的人家多了去了。

沒一會兒,村口的大喇叭上就傳來了剛才大隊會計沈紅兵的聲音,通知社員們七點到大槐樹下開會,謝華香可算明白了,為什麼大槐樹下的地麵那麼油光水滑的,原來是整天開大會讓社員們給踩的啊!

“先回家裡吃個飯,吃完了開大會的時候再給你們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隊長說,村裡沒有多餘的房子可以給知青們住,隻能分彆安排到各戶社員家裡去,但具體怎麼安排,還得開會討論了才能決定。

至於吃飯,現在暫時隻能把他們帶回家裡去吃了,身為大隊長,也隻能吃這個虧了,總不能人家一來到就讓彆人餓肚子。

大隊長把牛車趕進了一個泥磚砌成的矮牆圍成的小院,衝著同樣低矮的泥磚房裡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裡來客人了,多做點兒飯,趕緊吃了待會兒開大會去。”

黑乎乎的門洞裡麵呼啦啦地跑出來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來已經有十七、八歲了,穿著花布衣裳,豎著兩條烏黑油亮的麻花辮,皮膚有點兒黑,不過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著挺精神。

這大姑娘也是最靦腆的,隻跑了幾步就在門口站著,怯生生地看著他們,不說話。

剩下的幾個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歲,最小的小蘿卜頭才隻到謝華香的大腿根那麼高,一邊吸著鼻涕一邊衝過來抱住了沈大隊長的大腿:“爸,有沒有給我們買好吃的?”

沈大隊長樂嗬嗬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腦袋,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銷社裡裝在大玻璃罐子裡賣的,不帶玻璃紙包裝,最便宜那種,一人一顆塞進了孩子們的嘴裡,最後手裡還剩下一顆,朝站在門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過來,這給你吃。”

大丫羞怯地搖了搖頭:“爸,不用了,給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這是給你的。”沈大隊長走過去,不由分說地把糖塞進她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