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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你爸還好吧?你爺爺還健在嗎?”要說謝義平和沈家的感情,到底也算不上有多深,畢竟並沒有見過麵,但是當年他爸整天在家裡念叨這個救命恩人,聽得多了,自然就會比較關注。

沈庭生的眼神黯了一下:“我爸和我爺爺都已經過世了,我現在跟奶奶和妹妹一起過。”

謝華香略有些詫異地看了沈庭生一眼,聽他這話說得,好像家裡除了奶奶和妹妹就沒有彆的什麼親戚了似的,可是她記得上輩子跟他回雲南老家的時候,他那些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什麼的可是一大堆,他一出現就全都湧上來噓寒問暖,感情好得什麼似的。

看來這就是典型的窮在鬨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了,彆看那時候那些親戚們這樣巴結他,在這個時候,還不知道怎麼欺負他的呢!

想到這裡,謝華香對他的心疼又更增添了幾分,這人在後來那麼風光,可是在少年時代,可不知道吃過多少苦呢,隻是他提起過往的時候,總是那麼雲淡風輕,卻更讓人忍不住想要去對他好一些。

謝義平“嘶”地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怎麼會,我記得你爸跟我年紀差不多大……”他正覺得自己年富力強呢,乍一聽自己的同齡人英年早逝的消息,驚異萬分。

“爸!”謝華香推了她爸一把,“人家這麼遠來到,你就這樣讓人站著說話,我去給你們泡茶。”

謝義平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把人拉到沙發旁:“你瞧我,光顧著說話了,快坐快坐!”

胡愛春生活講究,木沙發上墊了用花布縫的軟墊子,還鋪了一層用白紗線編成的網紗,看著乾淨又高級,沈庭生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裳還算乾淨,可是布料粗糙,與這個家裡的精致格格不入,不由得躊躇了一下。

謝義平是個糙漢子沒注意到這一點,隻一個勁地讓人坐下,謝華香卻眼尖地發現了,更是心疼了起來,想想上輩子他什麼矜貴的沙發沒有坐過啊,這會兒恐怕是從來都沒有人對他好過吧,那麼驕傲自信的一個人,這時候卻一次又一次露出窘迫的神態,怎能不令人心疼呢!

想到這裡,她麻利地走過去,把白色的紗巾和沙發墊子一股腦兒揉成一團抱了起來:“差點兒忘了,我媽早上讓我把這些都收起來的,這天兒眼見就要熱起來了,這麼厚的墊子怎麼坐得住。”

坐在光禿禿的木沙發上的沈庭生顯得自在多了。

謝義平對他老家發生的事充滿了好奇,一個勁兒地追問個不休,兩人很快熱火朝天地攀談起來。

謝華香找出她爸珍藏的最好的茶葉,泡了茶送上來:“爸,你跟小沈慢慢聊,我幫我媽買菜去。”

謝義平頭也不抬地擺擺手:“去吧去吧!”

謝華香還是放心不下,決定先給她媽打個預防針,胡愛春這人呢,其實是有點嫌貧愛富的,有點兒瞧不起鄉下人,不過心地倒是不壞,好好跟她說說,讓她先有了心裡準備,自然就不會再給沈庭生難堪了。

紡織廠附近能買東西的地方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大不了也就是糧油店、副食店這些地方,謝華香沿著大街一路找過去,果然很快就看到了挎著菜籃子一臉喜滋滋地往回走的胡愛春。

謝華香快步走過去挽住了胡愛春的手臂:“媽,買到了什麼好東西啊?”

胡愛春歡喜地翻著籃子給她看:“買到了帶魚,今天還有雞肉供應,我搶到了半隻。”他們家是雙職工,票證上倒是不怎麼缺的,就是副食店的供應不足,大多時候是有錢有票也不一定能買到好東西,今天算是幸運的,排隊的時候剛好來了一批光雞,輪到她的時候正好還沒賣完,買上了半隻,“你想吃白切雞還是冬菇蒸雞?”

謝華香說:“家裡來客人了,這些菜可能不夠吃,要不咱們再上同福巷買點兒吧!“

明麵上的食品店每天供應的東西就這麼多,不早點兒去排隊都搶不到,不能滿足市民們日常生活所需,自然而然就催生了地下黑市的誕生。

同福巷就是這樣的一個黑市,這個黑市成立的時間比較長,發展也比較成熟,隻有你想不到,沒有買不到的東西,隻不過價格要比外麵高上好幾倍,比如說雞蛋吧,外邊供銷社裡隻要八分錢一個,在黑市裡可能就要賣上四五毛了。

不過人家那是冒著蹲班房的危險來做這個買賣,不能賺錢有誰願意乾啊!

胡愛春雙眼一瞪:“來的什麼客人,還得上同福巷買菜?”

說是黑市,其實就是個人人都知道的買高價東西的地方,上邊也睜隻眼閉隻眼,隻要不鬨出大事情來,一般也不怎麼管,畢竟哪怕是領導的家人親戚,也是有這種需求的嘛!

謝家雖然說經濟上還算寬裕,隔三差五地也可以買點好吃的打打牙祭,但也還是普通老百姓,除了逢年過節,或者是要招待什麼重要的客人,一般情況下也很少上同福巷買東西的。

謝華香煞有介事地說:“那肯定是貴客了,咱們謝家的大恩人!”

胡愛春哂笑:“什麼恩人不恩人的,現在新社會哪還講究這些……”說著突然瞪大了眼睛,“該不會是那誰,沈老栓來了吧?不對,他都得多大年紀了。”

“不是沈爺爺,是他的孫子,叫沈庭生,跟我差不多大。”謝華香差點兒說出來就是那個跟我打小就訂了娃娃親的,幸好沒說出口,她突然想起來這會兒她應該還沒聽說過這事,上輩子也是胡愛春把沈庭生趕走了,謝義平跟她吵架之後,她才知道這回事的。

記得上輩子的這一天,她早早就跟唐桂英一起出去,認識了鄭永成那一幫子市委大院的高乾子弟,玩了一個上午直到快吃午飯了才回家的,一進家門就驚訝地發現她那老實巴交,一棍子也打不出個悶屁的老爸謝義平正在跟她媽吵架。

謝華香聽了半天才大概聽出個所以然來,原來是她爺爺曾經的救命恩人的後代找上門來了,但由於對方是個農民,打扮太過窮酸,胡愛春把人當討飯的給趕走了,還把人給臭罵了一頓。

這是謝華香第一次聽說沈庭生這個人。

第4章 舊事

謝華香記得很清楚,那天她爸謝義平在家裡發了一通火之後,就跑出去找沈庭生,汽車站和火車站都找過了,還跑遍了附近所有的招待所都找不到人。

然後就沒有法子了,以謝義平老實安分的性子,讓他跟廠裡請十天半個月的假,千裡迢迢跑去找人,那是不可能的。

於是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那時候謝華香滿心滿眼都放在了鄭永成那個渣男的身上,也沒有太過關注這件事,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還是之後有一次偶然之間開玩笑,謝義平說要是放在舊社會,謝華香就得信守承諾,嫁到雲南鄉下去了,可她什麼活都不會乾,到了鄉下怕不是要被婆婆嫌棄死。

謝華香好奇,追問之下,謝義平才說清楚了當年的舊事。

據說謝爺爺當年參軍打仗的時候,途徑雲南,不適應當地潮濕悶熱的氣候,突然病倒了,部隊為了趕行軍進度,就把他留在了當地山中的一戶農家中養病,當時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氣兒倒比進氣兒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虧了他寄宿的那戶農家的主人沈老栓背著他連夜趕了三十多裡的山路去求醫,這才保住了性命。

在離開之前,謝爺爺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說好將來生了兒女之後就要結為兒女親家,結果兩家生的都是兒子,這個約定隻好留到了第三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謝爺爺是個很重信譽的人,這輩子一直都對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謝華香剛剛出生的時候,謝爺爺可高興了,因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個男娃娃,還是請謝爺爺給起的名字呢,這女娃一出生,豈不是剛好就能圓了當初兩家結親的諾言了嘛!

於是謝爺爺就趕緊寫了信給沈家說了這事,千叮萬囑等兩家的孩子到了年紀,一定要記得來提親。

事實上,謝家一直沒有收到對方的回信,山長水遠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沒有,久而久之,也漸漸不怎麼提這事了,後來謝爺爺去世之後,謝義平更是從來都沒對女兒提起過。

胡愛春雖然聽說過這事,但自詡是新時代的人,根本就沒把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記了老一輩曾經給自己的女兒定過親這件事,最近謝華香不是正在家裡待業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現在找個對象談兩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齡可以打結婚證,因此正滿世界地發動著紡織廠的工友們幫忙介紹對象呢!

這突然間一個窮酸的鄉下小子找上門來,還拿出一塊破布頭說是什麼信物,胡愛春直接就把他當騙子,掄起掃帚就把人給趕出去了。

等胡義平聞訊趕回來的時候,早已經不見了小夥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愛人吵了起來,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給趕跑了。

當時聽父母吵架的謝華香心裡是站在胡愛春這一邊的,幾十年沒有音訊的人,突然之間找上門來,拿一塊沒有任何說服力的布頭說是信物,信他才有鬼呢!

而且謝華香也是接受過新思想教育的人,聽見“定親”兩個字,腦子裡出現的就是封建迫害、壓迫女性等等,滿心的反感,再加上她周圍的年輕人崇尚的都是自由戀愛,要是被朋友們知道她是封建包辦婚姻,還不得笑話死她啊!

那時候謝華香的心裡還在暗自慶幸,幸好老媽給力,把人直接趕跑了,不然要真的讓人攀扯上來挾恩圖報,也夠讓他們老謝家頭疼的。

也算是那個姓沈的小子識趣,一次上門不成就再也沒有來過,謝華香漸漸地也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後了。

要不是後來發生的那些事,謝華香也許都想不起來她曾經聽到過沈庭生這個名字。

真正見到沈庭生是在十年之後了。

這時候的謝華香已經飽受了生活的磨難,丈夫出軌閨蜜,離婚、失業,父母相繼下崗,感情上的折磨和經濟上的窘迫,活生生地將她從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逼成了對柴米油鹽斤斤計較的黃臉婆。

逼到絕境的時候謝華香開始創業,從推著小車上街賣早餐和宵夜做起,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她剛剛盤下老街的一間店麵,正準備正式開一家飯館的時候,突然又生了變故。

一家三口外出的時候遭遇車禍,父母重傷昏迷,謝華香自己也因為被碎玻璃劃破了臉頰而毀容,正是急需大量的醫療費的時候,可司機肇事逃逸,謝華香拿出家中所有的積蓄也支付不起這筆醫療費。

謝華香厚著臉皮打電話求前夫鄭永成幫忙,可對方不但一毛不拔,還把她狠狠地侮辱了一通,這時候,是一個儒雅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現,為她解了這個燃眉之急。

這個男人就是沈庭生,那個時候他已經是著名的農民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