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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克製一點 鬆子茶 4388 字 6個月前

連段執都不知道,因為是他從醫院裡直接放進口袋的。

這條小蛇也跟著他一起過年了。

昨夜傳來炮聲的時候,他的手心裡也握著這個小木頭蛇,想給段執打電話,又怕段執是在家裡,反而添了麻煩。

可現在他才知道,段執是在酒店過的年。

他想起他除夕夜跟段執通話,段執說自己在家裡吃年夜飯,那時的段執該是什麼心情。

季書言心頭又抽了一下,鼻子也一陣酸澀,但他偏了偏頭,不想讓段執看見。

隔了幾秒,他才問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回來?”

段執猶豫了。

他沒準備太早回來,不是不想見季書言,而是覺得季書言難得跟父母團聚,他但凡提早回去,季書言都會出來陪他,一來二去,季書言的父母也許也會起疑。

“初七吧,” 他說道,兀自笑了下,“說不定這幾天我爺爺又回心轉意了,乾脆再等等。”

他這話半真半假。

其實他並不抱期望,但萬一呢。

季書言發現他隻提起爺爺,卻沒聽見父母,轉過頭問道,“你爸媽呢,也是一個態度嗎?”

這便是另一樁段執不願意提起的事情了。

他頭疼地看著季書言。

但季書言神色冷峻,儼然容不得他撒謊。

“我爸媽要好一點,” 段執說道,“他們倆今年都忙著工作,乾脆沒有回來過年,對我的事情隻是打了個電話,說知道了。”

沒讚成,卻也沒反對,更沒有問過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跟季書言解釋,“我爸媽就是這樣,事業心重,都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離婚也是因為聚少離多。他們也不太管我,跟我一年也見不到幾麵,所以他們不乾涉我任何決定,他們說不在意,應該就是真的不在乎。”

這其實很公平。

他父母對他沒有付出過愛和養育,就也不來插手他的人生。

他早就習慣了,隻是怕季書言不能習慣。

季書言聽得半天沒說話。

他看著窗外,他的窗戶上也貼著窗花,紅色的喜鵲鬨枝,與他家裡一模一樣。夜色幽幽,遠處隱約有小孩子的笑鬨聲,醉醺醺的唱歌聲,還有摔炮竹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晚格外清晰。

他父母養老的這個小鎮子,年味是很濃的,不管子女在外如何奔波,過年回到這個鎮上,回到院子裡,都能得到溫柔的撫慰。

他今天中午還跟父母一起在梅花樹下吃小火鍋,他爸媽說是懶得疼他這個成年已久的兒子,可是坐了一會兒,他媽媽就給他拿靠墊,爸爸幫他盛了湯,仿佛他今年才八歲,還是那個需要照顧的小孩子。

但是段執呢,誰來給段執分一雙筷子,捧一碗湯。

季書言就這樣僵硬地坐著,在燈光昏暗的房間裡,像一尊被寒霜覆蓋的雕塑,漂亮又清冷。

“彆想太多,季叔叔,” 段執低聲說道,“這世界上比我倒黴的人多了去了,你喜歡我才會心疼我,但這根本不算什麼。”

“要不我再跟你說說我高中的事情吧……” 他逗季書言,“我高中其實還挺有意思的,我告訴過你,我把副校長剃禿瓢了嗎?”

季書言終於有了反應,但卻沒有認真去聽剛才還很感興趣的高中故事。

他轉過頭,默默地看著屏幕裡的段執,問,“你還沒告訴我,你住的酒店在哪兒?”

段執頓住了,“你問這個乾什麼?”

季書言眉梢淡淡,“你管這麼多乾嘛,發個定位給我。”

段執卻沒有馬上說好。

他瞧著季書言的神色,心裡湧起一個不可置信的猜測,“你不會是,要來這兒找我吧?”

季書言沒有否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不可以嗎?”

“季書言,” 段執不笑了,“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你在家好好待著,彆亂來……”

但季書言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丟下一句,“你記得發定位。”

就把視頻電話關了。

他站了起來,行李箱是現成的,前幾天帶回來的東西還有一半放在行李箱裡,他隨便扔了幾件衣服進去,就拎著行李箱下了樓。

他並不是一時意氣,而是認真思考過的。

他陪父母到了初三,雖然提前走了兩天,但他爸媽也不會太失落,因為他平時也經常回來。

但段執卻是二十年來第一次,被孤零零地扔在了酒店裡。

也許段執不在意,也許段執真的看開了。

但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明知道段執過了人生裡最寂寞的一個春節,還把段執扔在那兒。

他不把段執帶回來,是因為他不想段執剛麵對完自己的家庭,又要突然地麵對他的家庭。

但他起碼可以去到段執身邊。

.

他下了樓,拎著行李箱走到了院子裡,他父母跟季圓正好一起進門,看見他拎著行李箱,他爸的老花鏡都從鼻梁上滑了下來。

“你乾嘛去,” 季讓眨眨眼,奇怪道,“大晚上的你拿個行李箱乾嘛,醫院有事啊?”

有事也不用帶行李啊。

季書言立在門前,身上的大衣有些單薄,襯得他身形蕭瑟。

他沒有撒謊,而是認真道,“我要去見一個人。他現在遇到了點事情,一個人在酒店過年,我想去陪陪他。”

季讓跟沈蘭秀麵麵相覷,又問了句,“誰啊,這麼重要?”

他的目光這次帶上了點審視,雖然衰老了,但他的腦子和眼神都還銳利。

旁邊的季圓心驚膽戰。

他外公外婆不知道,他可是猜出來了是誰了,他急忙衝他舅舅使眼色。

但季書言沒理他。

“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他叫段執,” 季書言認真道,“有機會我帶回來給你們見見。但現在來不及細說了,我要先走了。抱歉,爸媽,沒能多陪你們兩天。”

季讓的眉梢跳了跳。

院內風聲微起,牆角的鬆樹發出陣陣響聲。

他一眨不眨地瞧著季書言,季書言神色坦然,而他腦海裡卻掠過了許多東西。

段執。

他心想,聽著可不像個女兒家。

他又想起最近季書言跟他通話裡經常提起的一些事情,心頭沉了沉。

他回頭又看了沈蘭秀一眼,發現妻子的神色也怪怪的。

父子倆對視少頃,像一種無聲的拉鋸,但最終,季讓還是沒有阻攔季書言。

“去吧。” 他歎了一聲,低下頭看見兒子手上的薄繭,“你這麼大了,我們這倆老的還能管得住你啊。”

季書言怔了怔,“謝謝。”

至於在像什麼,他想,他爸媽應該也能猜到一二。

他上前輕輕抱了他們一下,才重新拎起行李走了。

.

季圓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舅舅上了車。

臥槽,我舅舅可太他媽酷了吧,他想,這叫啥,美救英雄,他舅舅千裡去接小老公?

他又偷偷摸摸去看他外公外婆的臉色,卻發現兩個老人家神色都有些凝重。

他正想渾水摸魚溜回房間,卻聽他外公問,“圓圓,你老實點說,你知不知道你舅舅是去找誰?”

季圓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隻能睜著一雙眼睛,眨巴眨巴。

季讓盯了外孫一會兒,看見季圓滿臉心虛的傻樣,哼了一聲,又懶得問了。

他跟沈蘭秀互相攙扶著回屋子,一起嘀嘀咕咕。

“那臭小子,前陣子總拉著我聊同性戀心理學,說是感興趣,還問我什麼看法,” 季讓跟沈蘭秀歎氣,“他以為他爸傻啊。”

沈蘭秀冷聲道,“他就是知道你不傻,才敢這麼埋伏筆。”

自己生的兒子,還能不了解麼,想說的話,想做的事,根本沒人攔得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現在再想來,前兩天看季書言在梅花樹下給人打電話,笑得這麼溫柔,似乎也有了答案。

季書言一直不明說,他倆也就假裝不知道,反正季書言這些年都單身,他倆也就不去往深處想。

可沒想到,這一貫冷靜的兒子,也有這麼衝動的時候,大過年的,照樣為了彆人千裡奔赴。

兩個人神色都說不上好看。

但沈蘭秀踏過門檻的時候,突然輕聲責怪了句,“都怪你,生的一對好兒女,都像你,傻得很。”

季讓一怔,片刻後苦笑了下。

誰說不是呢。

當年也是沒有人同意他和沈蘭秀在一起,那又怎樣,他熬了七年還不是把愛人迎進了家門。

如今可好,又輪到他的兒子了。

他歎了一聲,拍拍沈蘭秀的手,“算了,回來再說吧。”

第56章 我好想你

季書言拎上行李就走,卻並沒有旁人想得這麼衝動,甚至他開著車一路上高速的時候,心裡還很冷靜,也沒什麼波瀾。

段執的電話一通又一通地撥過來,他本來不想接,但又覺得吵,還是按了接聽鍵。

他問段執,“你打這麼多電話乾什麼?讓你發的定位呢。”

段執站在酒店窗前,明明樓下的道路一片冷清,路燈照著四周,一個人影也沒有,他卻還不知不覺往下看。

“你不會真上高速了吧?” 他聽出了季書言那邊的安靜,隻有風聲,遠遠地傳了過來。

季書言淡淡 “嗯” 了一聲。

春節期間的高速路,還沒有到返工的時候,又是半夜,路上一片淒清烏黑,車前燈隻能照出前方幾米的光亮,一個人默默開著車在寂靜的路上,很容易生出一股心慌。

但季書言倒沒什麼怕的,他本就不信鬼神,手邊的凹槽裡還放著咖啡和香煙,都是用來提神的。

段執握著手機,立在窗邊,半天沒有說話。

他當然有滿腔的話要問季書言。

幾百公裡的路途,寒冬臘月,再過兩天他們也就能碰麵了,何必非要趕這一時半刻。

但他又心知肚明,季書言是為了什麼。

客房內明晃晃的燈光照著,段執高大的影子孤零零地倒映在窗上,他的手搭在窗台上,不自覺地用力,青筋畢露。

他被趕出家門的時候也隻覺得心冷,並無委屈。

但現在聽著季書言清清冷冷 “嗯” 了一聲,他心卻像被浸在了檸檬水裡,一片酸楚。

有個人為了他深夜趕路,丟下其樂融融的家,擔著父母的責怪,千裡迢迢就為了見他一麵。

段執歎了口氣,“季書言…… 我發現你骨子裡也有點瘋勁。” 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還有點傻。”

他認識的季書言,明明是冷靜又克製的,言行舉止都像有把標尺在衡量,從未失控放肆。

可現在,季書言的行為,卻像是把他前三十幾年的理性都擊了個粉碎。

季書言冷哼了一聲,“你哪兒這麼多話。”

他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要真的能克製,他一開始就不會和段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