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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克製一點 鬆子茶 4344 字 6個月前

大幾歲,快七十了,卻還是精神矍鑠,笑眯眯地望著兒子,“來得正好,去幫我把螃蟹蒸上。”

季書言應了一聲,也從門後拿了條圍裙。

父子兩個一邊做飯一邊閒聊,季書言跟他爸彙報了一下醫院的經營狀況,一年結束,也要做個總結。

季讓點點頭,一心二用,一邊觀察紅燒肉的上色一邊聽兒子下半年的計劃,末了,笑了一笑,也沒打算做季書言的主。

“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 他淡淡道,“我現在老了,經營的事情已經不該我管了,醫術的事情倒是可以探討探討。”

季書言也笑了笑,他前幾年剛從他爸手裡接過醫院,其實是倉促又茫然的,雖然從姐姐去世起,他就知道自己早晚要接過這個擔子,卻也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但是一晃兩三年過去,他也逐漸習慣了。

他成了掌舵人,而他爸甘心當他的副手。

他一刀下去,切開了排骨,隨意地對他爸說道,“待會兒吃了飯,我陪你下兩局棋吧。”

季讓笑容更深,擦乾淨手,拍了拍兒子的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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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沒多久就做好了,季書言和季讓把飯菜都端出來,季圓幫著擺碗筷。

剛才忙著做飯,季讓還沒來得及問一問自己的寶貝外孫,一上桌就開始給季圓夾菜,慈眉善目地問季圓最近都乾了什麼。

季書言在旁邊聽得有些發笑。

要不怎麼說隔代親,明明他爸對他和姐姐都還算嚴格,到了季圓這兒,不管季圓今年幾歲了,他爸都還一副和小孩子說話的口氣。

季圓挨個回答他外公的問題,看著飯碗卻有些發愁,菜都堆滿了,他來不及吃。

還是沈蘭秀從旁邊敲了季讓一下,訓道,“你讓不讓圓圓吃飯了,這麼多話,飯後不會再問啊。”

季讓沒轍,隻能閉嘴了,又給季圓夾了塊雞翅,發現季圓碗裡實在放不下了,才調轉方向,扔去了兒子碗裡。

沈蘭秀倒是覺得兒子似乎瘦了,頗為心疼地看了看季書言,“你上次來的時候,好像還比現在胖一點呢,” 她摸摸季書言的手,“也就兩三月的事情,你是不是太累了?”

季書言沒覺得累,他用事實說話,“沒有,可能是最近鍛煉了,我體重反而比秋天還胖了兩斤。”

沈蘭秀隻能打住了剩下的話,但她看看自己這俊秀端方的兒子,又還是有點不放心,感歎道,“你啊,也沒個人在身邊照顧,工作又忙,怎麼過的好。圓圓自己還是小孩子,也就能陪陪你。”

她倒不是催婚,這兩年她也想開了,就是免不了心疼兒子一個人孤單。

季書言神色淡淡,“我過得挺好。”

季圓在旁邊聽樂了,他舅舅現在可不是沒人照顧,段執前幾天沒事做,變著花樣給他舅舅做飯,他有次從樓上下來,還撞見段執給他舅舅做按摩。

這生活水平,提高了不是一星半點。

趁著外婆和外公說話,他偷偷衝季書言笑了笑,眉宇間帶著一點揶揄,得意於抓到了他舅舅的小辮子。

季書言當然知道他在笑什麼,唇角輕輕翹了翹,夾了個苦瓜給他,“好好吃飯。”

進了碗裡的東西就不能浪費。

季圓愁眉苦臉地盯著苦瓜看了會兒,還是一狠心吃了下去,苦得他偷偷吐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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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季書言陪父親下棋,沈蘭秀跟外孫一起看電視。

季書言這次還給他爸媽帶了個禮物,他爸媽都喜歡收古董,他這次從拍賣會上得了個刺繡文房插屏,繡的是梅花與白鶴,煙霞如雲,漂亮又彆致,他特地帶了過來,他媽喜歡得很,就擺在桌上欣賞。

他爸下著棋,也時不時回頭看一眼。

但他看了幾眼,再回過頭,就發現他兒子也心不在焉,頻頻往手機上看。

“怎麼了,是醫院還有什麼事嗎?” 季讓問。

“沒事,” 季書言下了一子,“隨便看看。”

他堵住了季讓的棋子,抱吃,季讓也顧不上東問西問了,把心思又放回了棋局上。

一個下午就在這種閒話家常裡過去了。

傍晚的時候,還有隔壁鄰居來送了一盒剛做好的綠茶餅。

季書言吃著綠茶餅坐在沙發上,終於收到了段執的消息,段執說他已經到了,路上因為大雪延誤了半小時,市區裡又堵車,所以才這麼晚回消息。

季書言放下心來,“到了就好。”

他想了想,看了一眼在窗邊的父母,還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披上大衣,去了森冷的室外,給段執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了起來,段執的聲音順著電波傳過來,“喂,季叔叔?”

季書言坐在了魚池邊,身旁是結了一層薄冰的湖麵,還有湖下攢動的遊魚。

“你現在是在哪兒,酒店嗎?” 他問。

“嗯,” 段執那邊有掛衣服的聲音,“剛到酒店,還沒有回家。我準備明天下午再過去。”

他定的酒店就在段宅不遠處,從這裡甚至隱約能看見他家的屋頂,氣派恢弘的彆墅群,林林總總住著一大家子人。

那是他長大的地方,卻還是第一次用這樣的角度去看自己的家。

他垂下了眼,換了輕鬆的口氣,問季書言,“你呢,季叔叔,在家都乾什麼了?”

季書言便跟他說起下午的棋局,說起隔壁的五歲小女兒,一見季圓就喜歡上了,非要大哥哥帶著玩,說他媽媽最近想跟人學做旗袍,奈何手笨,連給季圓的手套都做不好,線頭還露著,隻是全家誰也不告訴她,誇她手藝精湛。

段執聽得笑起來,“那你呢,你有手套嗎?”

“沒有,” 季書言回答得十分乾脆,“季圓在我媽那兒屬於限定款,我跟我爸都是贈品,不太重要。”

段執大笑起來。

季書言想了想,又道,“不過我小時候收到過我媽織的一條圍巾,我和姐姐都有,可惜針腳不行,帶了沒多久就破了個洞。”

段執倒在床上,聽著季書言說這些瑣事,他剛剛從寒風穿過而降下的體溫,似乎也在一點一點恢複,尤其是心口,火熱一片。

“真好,” 他說道,“你媽媽聽著很可愛。”

季書言抬頭望著院子裡的三角梅,“嗯” 了一聲。

他父母確實是很可愛的,都是豁達又開明的人,但他卻沒再說下去,而是問起了段執晚上的安排。

他想,段執這二十年,也不知道有沒有得到過一件來自於父母的,笨拙的卻飽含真心的禮物。

他很少去過問段執的家庭,但也許是因為快要除夕了,也許是因為他不在段執身邊,他每每想到在這種洋溢著新年氣氛的夜晚,段執卻一個人睡在酒店裡,他的心口就像針紮一樣疼,細細密密地從心尖蔓延到四肢百骸。

以至於他明知道自己已經出來得夠久了,手指都凍僵了,卻始終不肯放下手機。

還是段執在催他,“我怎麼像聽見風聲,你是不是在院子裡,快回屋裡去。”

季書言麵不改色地扯謊,“沒有,我坐在書房裡,剛剛開了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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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屋內,沈蘭秀跟季讓在一起品鑒那扇刺繡插屏。

沈蘭秀推了推老伴,“書言是在跟誰說話啊,都快一小時了,他不冷啊,馬上都吃晚飯了。”

季讓戴著眼鏡,從窗戶裡往外看,正看見季書言坐在石凳上,柔和的燈光映在他臉上,照亮了他眉眼間的笑意。

老先生微妙地抬了抬眉。

“是啊,” 季讓推了下眼鏡,“他跟朋友聊天,乾嘛不進屋呢?”

兩個人對視一眼,心裡都升起了一個猜測,但一想到季書言那油鹽不進的性格,又不敢太抱希望。

沈蘭秀擦了擦自己的鐲子,自言自語,降低期待值,“興許是哪個同事吧,有要緊事。”

季讓哼了一聲,同事,哪個同事能讓他兒子笑得像朵花似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但他也沒說,寧可繼續看屏風。

季圓在旁邊吃零食,一路聽得心驚膽戰,大氣也不敢出,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不存在。

第54章 你是不是沒回家

第二天就是除夕。

季書言家一天都很熱鬨,因為他堂伯一家也過來一起吃年夜飯,兩大家子人,擠在這一方小院子裡,堂哥和堂嫂,帶著才三四歲大的龍鳳胎坐在沙發上,季圓跟這對龍鳳胎同輩,被叫一聲哥哥,美得找不著北。

季書言作為現在的一家之主,自然要照顧所有人,忙得腳不沾地,臨近開飯,他定好的幾個菜還突然不能送貨上門,又要他自己去端。

一直折騰到年夜飯吃完,一堆人圍坐在客廳裡吐槽春晚,他才算是有空給段執打了個電話。

好在段執說,他已經在自己家了。

段執的聲音聽起來還挺輕鬆,“看來我家也沒狠心到這份上,一頓年夜飯都不容我,雖然罵了幾句,還是讓我進門了,就是吃完飯可能還要挨訓。”

季書言笑了一聲。

挨罵都是好事。

就怕連罵也不願意,冷冰冰一個閉門羹。

“訓就訓吧,” 他低聲道,“反正也少不了你幾塊肉。”

他轉頭去看客廳,他爸媽坐在沙發上,笑眯眯的,早晚有一天,他也得跟段執一起挨訓。

“你今天晚上都做什麼了啊?拜神上香了嗎?” 段執在電話裡問,聲音裡帶著取笑。

季書言一個奉行科學的醫生,作為家裡現在的青年骨乾,除夕夜還要按照風俗上香拜菩薩,要不是現在禁煙,他還得去放炮仗。

段執想,季書言這麼愛乾淨,衣服都整潔得帶著清香,被熏上一身鞭炮味,估計得嫌棄死。

“待會兒去,還沒到十二點呢,” 季書言無奈道,一家有一家的風俗,他也沒辦法,“我媽今天還告訴我,她去法陀寺給我上香去了,還有我堂伯,要不是我們小輩一致反對,他還準備買魚放生。”

“你堂伯?他們家也來了?”

“對,” 季書言點了根煙,“他們一家常年在國外,今年好不容易回來了,就趕過來聚一聚。哦他們還帶了一對龍鳳胎兒女,才三四歲,特彆可愛,這下連季圓都失寵了,我爸媽隻知道圍著那倆小孩轉。”

段執笑起來,想起季書言告訴他,季圓一直眼巴巴要個妹妹的事情。

他不禁思緒漂移,要是季書言能生,不管生出來是男孩還是女孩,他大概也都喜歡得緊,去哪兒都抱著。

他這麼想,也就這麼說,成功讓季書言黑了臉。

“要生你生去,” 季書言低聲道,“生一個足球隊我都養。”

段執大笑起來。

兩個人東拉西扯,卻也隻說了十分鐘的話。

沒多久,客廳裡就有人喊季書言,問他在哪兒。

季書言歎了一聲,第一次感覺到當一家之主比上班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