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昏昏欲睡。
這些年他跟在褚容身邊,早已練就遇事不慌的心態,彆說主子坐在京兆府堂上睡覺,就是現在主子坐在禦前睡覺他都不慌。
有什麼好慌的。
反正又作不死。
況且,慌也沒用。
他再慌主子該犯的渾一點都少不了。
於年審過的案件無數,其中也有的勳貴子弟。
但他從來沒有遇見褚容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家都是據理力爭,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位倒好,直接就認下死罪。
還肆無忌憚的,囂張的在堂上打瞌睡!
而即便如此,京兆府還不敢收押他。
他竟還有臉說拚爹拚不過。
他這哪隻是拚爹,他拚的是長安第一門庭!
於年從來沒有無語過。
景時卿早已閉上眼,倒不是他能忍。
隻是因受寒渾身發燙,又受了傷,他此時根本沒力氣說話。
錦衣玉食長大的景大公子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
不知過了多久,京兆府門口終於有了動靜。
隻是等來的不是聖諭,而是太傅。
於年見到景修寒,心裡更苦澀了。
景修寒走到堂中看了眼靠在雲望身上睡過去還在打鼾的褚容,眼裡一片暗沉。
再看了眼自家狼狽不堪的長子,麵色更黑了。
“父親。”景時卿剛要起身,景修寒便抬手示意他坐下。
於年起身行了個禮,又走回高位。
而後堂上詭異的安靜的下來。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睡得酣甜的少年身上。
“咳!”
景修寒重重咳了聲都沒能叫醒褚容,他沉著臉看向於年,“這是在做什麼。”
於年在心裡歎了口氣,賠著笑臉道,“回太傅,貴府與產褚三公子這事京兆府做不得主,正在等待聖諭。”
“做不得主?”景修寒冷哼了聲,“擅闖朝臣府邸,損壞府中物件,肆意毆打主人,這難道不在你京兆府的管轄之內嗎?”
於年看了眼仍舊沉睡的褚容,頗為頭疼道,“回太傅,褚三公子損壞的乃陛下禦賜之物,京兆府無權直接定罪。”
勳貴子弟犯下這種大案,本該是移交三司,他的確不能擅自做主。
“毆打有功名在身的新科狀元,京兆府這也做不得主?”景修寒厲聲道。
他在來的路上已經知道了所有的經過。
褚三今日的行徑是琉璃台落水之事引起的,如此他也就放心了。
琉璃台的事不管是不是時卿有意為之,可最後並沒有造成什麼損傷。
況且,時卿做事他是知道的,絕不會留下什麼把柄,所以此事不論是不是時卿做的,他們都不能認。
如他輕飄飄將此事揭過,反倒顯得心虛。
況且這褚三著實放肆了些,區區一個小輩就敢去砸他景家!
哪怕此時還不能得罪褚家,他也忍不下這口氣。
褚家不教育好小輩,就怪不得他來教訓!
於年聞言心頭一跳。
景家與褚家將結為親家這事他是知道的,他原還想著拖到兩家長輩過來,打架拆府這事私下了結就是,至於死不死罪的,再由陛下定奪。
如此他也就兩邊不得罪。
可沒想到,太傅竟沒有要平息此事的意思。
於年頓時犯了難。
按理說,褚三公子砸景家是事實,打人也是事實,這種情況確實該他處置,可是...
他是知道褚家人護短的性子。
今兒他要是將這三公子打了,來日還不知褚家人如何同他算賬...
況且,褚三公子雖然跋扈了些,但他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就跑去景家鬨這一場,還鬨得這麼凶,這其中還不知有多少彎彎繞繞是他不知道的。
長安這些個權貴之間,私底下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為人知的齷齪。
“怎麼,於大人還有所顧慮?”景修寒冷笑了聲,“本官倒是不知,京兆府對犯人這般寬容。”
於年麵露難色的看著褚容。
不管其中有什麼齟齬,砸朝臣府邸,毆打有功名在身的狀元,這都是褚三公子之過,且他既已經認罪,那麼按照規矩,該先打一頓板子,然後收押。
再等上頭處置。
於年深吸一口氣,大聲喝道,“來人,將褚三公子收押!”
褚容被這一吼嚇醒了。
他帶著朦朧的睡意看向雲望,“怎麼了,聖諭到了?”
雲望麵無表情道,“大人說要收押公子。”
景修寒並不滿意這個處置,他冷冷的看著於年,“於大人,本官怎麼記得,我大霽法律並非如此。”
於年沒有糊弄過去,在心裡叫苦不迭。
可褚家的人遲遲未到。
他分明早就派人去請了啊!
終於,在景修寒的威脅下,於年不得不下令,“將犯人打三十個板子,收押!”
褚容剛醒,麵上還有些迷茫。
隻聽雲望說,“這回要打完板子,再收押。”
褚容看著衙役抬來的長凳,這東西他熟。
上次挨軍棍時就是用的這玩意兒。
“所以,是要打我嗎?”
衙役,“...”
不然呢。
不打你這個罪魁禍首難道還要打苦主。
不過,拋開一切不談,他們是真佩服這紈絝。
他們就沒見過犯了死罪還這麼囂張的犯人!
得到答案,褚容沉默了一會兒,乖乖的起身動作熟練的趴到了凳子上,“那就打吧。”
於年,“...”
長安第一紈絝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雲望湊過去,“...公子您不再掙紮一下?”
褚容偏頭看了眼景修寒,“人家爹都來撐腰了,我掙紮有什麼用嗎。”
這話不大不小,剛好被堂上每個人聽見。
景修寒眉頭一豎,冷眼瞪向褚容。
對視一息後,褚容飛快將頭轉到另一邊,“他爹好凶,我好怕。”
於年,“...”
該怕的難道不是他嗎。
第42章 少年姑娘風華露
一切準備就緒,執刑的衙役拿著棍子,等候命令。
於年心知再也拖不下去,隻得咬牙下令,“打!”
褚容趴在長凳上,用那雙黝黑的大眼,直愣愣的盯著執刑的冷臉衙役。
衙役,“...”
這麼看著他是什麼意思。
衙役挪開視線,冷著臉高高揚起棍子,一副剛正不阿的神情。
然而...落在褚容身上,卻是輕飄飄的。
景修寒眼神一凜,狠曆的看了眼那衙役。
於年撫了撫額,“...”
放水也不是這麼個放法!
就連褚容自己都看不過去。
這是給他撓癢癢呢?
恰此時,守在長凳旁的雲望突然彎腰像是在查看褚容的傷勢,而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卻用極小的聲音朝褚容道,“大公子來了。”
褚容眼睛一亮。
給他撐腰的來了!
“啊!”
無比慘烈的叫聲頓時響徹整個京兆府。
雲望隻覺得耳朵都給震破了。
“打死我算了,誰叫我沒人撐腰呢。”褚容扯著淒厲的嗓音叫喚著,“疼死爺了,爺長這麼大就沒受過這種委屈。”■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雲望你看看,爺的屁股是不是被打開花了。”
衙役,“...”
他驚疑不定的看著還放在褚容身上的棍子,他沒用力啊,
這紈絝就嬌貴成這樣?
褚逸踏上階梯的腳一頓。
唇角跟著劃起一絲笑意,聲音還這麼洪亮,他來早了。
褚逸眼底的笑意隻持續了短短一息。
而後他身上的氣息猛地冷冽下來,眉眼中全是駭人的寒氣。
“哇嗚,好痛啊,爺是不是要被打死了。”褚容繼續鬼哭狼嚎。
“景太傅您畢竟是長輩,您要是有什麼不滿,您跟我爹算賬去啊,欺負我一個小輩算什麼嘛。”
景修寒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簡直是胡攪蠻纏!
他懶得跟這種無賴計較,狠狠瞪著執刑的衙役,厲聲道,
“怎麼不打了!”
“景太傅。”一道不溫不淡的聲音自堂外傳來,眾人回頭,卻見是褚逸緩緩踏進堂內,“要打我褚家的人,是不是該問問我褚家的意思。”
景修寒是麵對著於年的,自然不曉得褚逸是何時來的。
而雲望一直觀察著外頭的動靜,才能在第一時間看見褚逸。
於年倒是在雲望之後也瞧見了,隻是他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褚容的鬼哭狼嚎聲打斷,緊接著景修寒就已經發作了。
他根本沒有時間提醒。
堂內陷入短暫的詭異的沉寂。
景修寒見來的隻是褚逸,皺了皺眉便回過頭負手而立,斷起長輩的架子。
“賢侄說這話前該先了解始末,賢侄還是先問問貴府三公子到底在我景家做了些什麼!”
於年幾番欲言又止後,乾脆看起了戲。
能在這個位置上久坐的都是狐狸,於年深知此時用不上他,亦無需他多言,他自然不會去給自己找麻煩,最好啊,就當他不存在。
褚逸挑了挑眉,一眼掃過堂內的情景。
在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景時卿時,眼裡有一閃而過的殺意,但很快,便又消失無蹤。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趴在長凳上的褚容身上,淡聲道,“三弟,你怎麼得罪太傅大人了?”
褚容等的就是這句話。
隻見他先是抽泣了好幾聲,好似已經委屈的說不出話,而後才蔫了吧唧的控訴,“我沒有想得罪太傅大人,我隻是替兩位妹妹出氣。”
景時卿聽得這話,勉強睜開眼睛。
景修寒在此時瞥了眼他,景時卿才又閉上眼靠在了椅子上。麗嘉
於年一愣,這怎麼牽扯到姑娘了。
而且褚家就一位姑娘,怎麼是兩位妹妹。
就在此時,有下屬靠近他,悄聲將琉璃台落水事件簡單說了一遍。
原本這件事應該早就傳到了於年耳朵裡,但因景家報官,於年不得不先緊著這邊,才錯過了下屬的稟報。
於年聽完後眉頭緊皺,神色複雜的看了眼景時卿。
所以,褚三公子是認為琉璃台事件與景時卿有關,才鬨的這一場。
就在於年思忖的當口,褚容突然指著景時卿,麵帶怒色道,“他設計五妹妹落水,還踢了穆家表妹!”
這話一出,堂內皆驚。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看向景時卿。
景時卿再也無法平靜,隻得睜開眼,義正言辭的反駁,“褚三公子這是誣陷!”
褚容氣笑了,“誣陷?”
“那你怎麼解釋五妹妹剛一落水你就出現?”
景時卿正色道,“我前些日子就與幾位友人約好今日遊東城河,當時畫舫上還有其他人可以為我作證,我是聽見琉璃台上有貴女呼喚瑜妹妹落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