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次,”邱時說,“將軍記憶裡一定有什麼線索。”
“不行。”李風很果斷地拒絕,“絕對不行。”
“不行,”王弘作為一個無比期待邱時連接的瘋子也提出了反對,“沒有百分之百把握裡麵有我們要找的東西,你不能進去,不可知的損傷是很嚴重的,你的研究價值很高,不能隨便冒險……”
“說話收著點兒,首席,”邱時說,“什麼研究價值,我聽著想打你。”
回洗馬鎮,立刻啟程。
邱時看著已經在他們車旁邊放好的兩大箱物資,不得不佩服李風,就在邢必把派生化體協助張齊峰這事兒交待給林晟這十多分鐘時間裡,本職工作是保障的李風已經把東西都給他們準備好了。
立刻啟程,無縫銜接。
“李風的秘書和助理,”邱時上車坐進副駕,把椅背往後調成靠著,“是怎麼活下來的?他們署長都是這麼工作的,他們應該會更累吧。”
“無論哪個年代,哪怕過了兩百年,”邢必說著發動了車子,往城外開去,“這幫打工的都一樣累。”
李風看著眼前的地圖,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會議室裡隻還有他和陳蕩兩個人,吳館長為了響應保障署提出的節約用電的號召,隻給他們留了會議桌這一角的一盞燈。
“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李風說。
“沒有。”陳蕩說。
“我能信嗎?”李風問。
“你應該能看得出來吧,”陳蕩說,“我知道的也並不多,鄭霆的中樞係統如果沒有被破壞,也許能找到一些東西。”
“邢必沒有破壞他的係統,”李風說,“老吳他們會試著分析一下。”
“我也就能想到這些了。”陳蕩說。
“我的直覺是相信你的,”李風看了他一眼,“但理智讓我很難做到,生化體某些方麵是真的很強,讓人害怕。”
“在我看來,人類才強大得讓人害怕。”陳蕩說。
“是說邱時嗎?”李風笑了笑。
“邱時這樣的人,是生化體永遠也做不到‘無限接近’的,”陳蕩說,“以前我覺得他什麼都不想要,隻想眼前眼下,現在發現他想要的,可以大到是一個世界。”
“這就是你應該相信他的原因,”李風說,“他這樣的人才能給人類和生化體共同的安全感。”
車開出雲城,越過了掩體所在的那一片碎岩荒原之後,邱時看到了不少礦業公司的工程車,還有一些靠著山剛搭起的架子,看得出是要建房子。
“這是要往外擴建嗎?”邱時靠著車窗往外看著。
“估計是吧,”邢必說,“既然防線已經建到了洗馬,中間這一片當然不能浪費,可以擴大外城接收難民的範圍,可以擴大各種生產,還能當做戰爭的緩衝地帶。”
“緩衝地帶?”邱時看了他一眼,“就是送死地帶的意思吧?”
“嗯。”邢必應了一聲。
“也許以後沒有戰爭,過幾十一百年的,這裡會很舒服。”邱時說,“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活得很久也不一定就有意思。”邢必說。
“邢必,”邱時看著他,“你……會有那樣的選擇嗎?”
“哪樣?”邢必問。
邱時沒說話。
“我不知道,”邢必說,“你是想勸我不要那樣選擇嗎?”
“我不知道,”邱時說,“我一定會比你先死,我不知道你慢慢變老死去和你以後一直活在回憶裡哪個更痛苦,或者哪個更快樂。”
老頭兒還住在地下倉庫的小屋裡,邱時讓楊上尉把這個倉庫劃給了生化體,用來放他們的物資,平時沒有人會打擾到他。
他們照例還是約了鄧葉葉到這裡來。
爺爺還是坐在輪椅上,看上去跟上次見麵的時候差不多,但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好,盯著邱時看了一會兒才認出來:“邱時。”
“是的,爺爺。”邱時說。
“你變了,”爺爺說,“我一下認不出來了。”
“你中樞係統開始出問題了,”老頭兒說,“可能撐不過三個月了。”
老頭兒的話說得很直白,不過爺爺並不介意,對於生化體來說,“生死”和人類的想法也許並不相同。
“說正事兒吧,”鄧葉葉拿了個罐頭打開,“哎,還是雲城的罐頭最好吃,比我們在外麵吃的那種保質期一百年的要香。”
“一百年的保質期到現在也至少過期五十年了吧?”邱時說。
“保質期就是個參考,隻要沒壞就能吃,”鄧葉葉說,“就是沒那麼香了。”
“不是要說正事兒的嗎?”邢必說。
“對,”鄧葉葉點頭,“快。”
“爺爺,”邱時坐到輪椅對麵,“你知道a01249嗎?一個一代生化體。”
爺爺看著他,眼神有些不聚焦,但聽到這個編號的時候,視線準確地落在了他的臉上:“你們碰到249了嗎?”
“可以這麼說,”邱時說,“我們碰到了……他的數據。”
“數據?”鄧葉葉問。
“他在我們那個年代也隻是聽說,我們不被允許接近核心技術,他這種參與其中的生化體,也是我們接近不了的,”爺爺說,“他一生都沒有離開過研究所。”
“研究所?什麼研究所?”邱時追了一句,“研究所在哪裡?”
“軍方直接控製的研究所,”爺爺說,“不知道在哪裡,我知道在地下……”
爺爺說到一半沒了聲音,就隻是看著邱時。
“爺爺?”邱時叫了他一聲。
“過一會兒會好的,”鄧葉葉說,“他有時候就會這樣。”
“卡殼了,”老頭兒在旁邊說,“一代就是這樣,彆說現在腦子衰竭,不衰竭的時候也容易卡殼。”
“卡殼?”邱時愣了,“他又不是機器人。”
“用卡殼這個詞兒是為了讓你聽懂。”邢必說。
“行吧,”邱時看著老頭兒,“他說的這些你知道嗎?”
老頭兒笑了笑。
“你在大岩二樓藏著的時候就愛偷聽,”邱時說,“現在有個這麼大的故事機在你旁邊,你肯定打聽了很多。”
“真了解我。”老頭兒笑著說。
“核心技術是什麼?”邢必問,“為什麼會有生化體參與?是跟生化體有關嗎?”
“這我哪能打聽得到!”老頭兒喊了一聲,“覺得他能知道嗎?”
邢必沒說話。
“他還真知道一點兒,”老頭兒笑了笑,“不過他也隻知道這個研究開始之後,真菌開始出現,這是個巧合還是有因果關係的,就不知道了。”
“生化體從一開始就可以跟真菌共生,”邢必說,“基於人類生化基礎上的生化體,卻從一開始就考慮到了真菌。”
“操,”邱時想了想,“那這就不是巧合了。”
“說不定一代的不穩定,指的不僅僅是性能之類的,”鄧葉葉說,“也可能是他們跟真菌的共生狀態不夠完美。”
“二代夠完美嗎?”邱時問。
“問他啊。”鄧葉葉衝邢必抬了抬下巴。
邱時轉頭看著邢必。
“不知道完美是指什麼,”邢必說,“但共生狀態是不需要任何外因參與的,隻要願意,就可以。”
“而且共生的程度甚至可以到鄭霆那樣。”鄧葉葉說。
“我能不能這樣理解,”邱時感覺後背有些發涼,“從一開始,世界變得不太好,哪怕有一代生化體的幫助,也並沒有變好,於是……他們開始想要改變,以另外一種方式生存下去,比如真菌共生?但這說不通啊,人類能免疫真菌的人太少了,隻有二代生化體才能……”
“所以當初的人類要滅了自己?”鄧葉葉擰著眉。
“這個研究沒有做完,戰爭就爆發了。”邢必說。⊕思⊕兔⊕在⊕線⊕閱⊕讀⊕
“然後真菌爆發,那他們真正要研究的是什麼……”鄧葉葉說。
“腦子。”邱時輕聲說,看著邢必,“對嗎?”
除了將軍的那個腦子,雲城再也沒有任何跟這類研究相關的內容,就算將軍的腦子裡有什麼重要的信息,能想到把整顆腦子保存下來,還能以某種方式讀取,必然是有過專門的研究,而這項研究的目的如果跟這些東西聯係起來,就變得非常可怕。
人類想要完全脫離原始的禸體,利用生化體繼續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下去。
“真菌的作用是什麼呢?”邱時擰著眉,低聲問。
“這是最輕鬆地讓命令執行到底的方式,既能保有自我意識,又能隨時凝聚成一個整體,”邢必說,“對於某些領導者來說,是件很好的事吧,能省掉很多麻煩。”
邱時沒有說話,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在橋下麵。”一直沒有說話的爺爺突然開口。
“什麼橋?”邢必問。
“很大的橋,”爺爺說,“我們每次經過那個橋,都是坐車,從橋下層的隧道穿過去,下麵是河,很寬很大的河……也許是海。”
“你們一代,”邢必皺著眉,“坐車裡就分不清外麵是河還是海了嗎?”
“嗯,”爺爺看著他,“怎麼?”
“……沒怎麼。”邢必說。
“你是不是挺驕傲?”爺爺說。
“沒有,”邢必說,“都是人造出來的東西,工藝不同,有什麼驕不驕傲的。”
這話邱時聽著一陣難受。
“思想和情感可不是人造出來的,”他看著邢必,“那是屬於你自己的東西,哪怕同樣是來自人類,你也不會變成第二個老師,你永遠都隻是你自己,整個宇宙裡也沒有第二個你。”
“喲。”鄧葉葉看著邱時。
“什麼樣的橋?”邱時看著爺爺,“你見過那個橋嗎?橋應該都長得不一樣吧?”
“像蝴蝶一樣。”爺爺笑了笑。
鄧葉葉在地上畫了半天這個蝴蝶一樣的橋,最後才弄明白,爺爺說的這個橋,基本就是幾根平行的線條,中間被捏到一塊兒的形式。
“這也叫蝴蝶?”邱時愣了。
“兩邊連起來就是翅膀了。”爺爺說著像陷入了沉思,眼神向遠處飄去。
這個橋邢必沒有印象,老頭兒收集了不少地圖,但也沒見過。
關於研究所的線索就斷在這兒了。
“曲慎在查資料了,”李風穿著睡衣靠在辦公室的椅子裡,腿搭在桌上,“邢必不用睡覺,你是不是也應該睡一覺?順便讓我也睡一覺?”
“通話結束以後你不就可以睡了麼。”邱時說。
“我本來要睡的,”李風有些惱火,“突然被你叫醒了,你覺得我還能睡得著嗎?”
“我能。”邱時說。
“年輕真他媽好。”李風說。
“以前研究的那些事,你和龍先生他們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嗎?”邱時問。
“我們都出生在雲城,彆說戰爭之前的事,就連戰爭之後的事,我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