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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斯艾爾微微點頭,心中利維的嫌疑幾乎達到了八九成。他到的異常及時,因為怪物突然反撲,在魔王的幫助下,第七深淵的戰線得以更快穩住。

穩住戰線後,安斯艾爾開始嘗試尋找塞羅斯。

魔王的冠冕可以相互感應,他能感覺到,塞羅斯居然在第七深淵的深處,那裡幾乎已經是大裂隙的位置。知道位置的那一刻,安斯艾爾就產生了猜想,是不是利維又在搞什麼事情,比如談判。

可是奇怪的是,既然是談判,利維理當與塞羅斯在一起。可他能夠感知到塞羅斯在裡麵,另一頂冠冕卻杳無蹤跡。

現在卻不是疑問的的時候。

確定塞羅斯的位置後,安斯艾爾於陣前彎弓引箭,連放三箭!他的箭矢本就速度極快,然而他擔憂塞羅斯,居然比箭矢更快地衝出去,衝向塞羅斯的方向!

利維究竟拿出了什麼籌碼,讓塞羅斯在戰局大好之時,願意以身涉險來第七深淵?

關於怪物的嗎?還是……

夕陽色豎瞳微微閃動。

關於他的呢?

第182章

遠遠的,安斯艾爾就看到第七深淵的裂隙之前怪物升騰。

它們像是火焰燃燒之後產生的烏黑餘燼,隻要一點微風就能飄搖上升,瘟疫般沾染各處。因為裂隙處的異變,整個第七深淵本來已經進入半休眠狀態的怪物們也重新躁動起來,蠢蠢欲動,醞釀著如昔日一般的攻勢。

——可是它們的野心很快就被寒風擊墜。

迎著凜冽寒風,安斯艾爾伸出手。當他將手收回,看了看掌心,掌心有幾枚棱角清晰的雪花。

塞羅斯以大量的十二光輪魔法,將第七深淵硬生生堆成了阿斯蒙蒂斯最熟悉的冰結深淵,怪物大半都被速凍,凝固於裂隙邊緣。

這些怪物的實力和水準,與之前出現在魔界的不可同日而語,若是逃出去,陣線之上必然有損傷,可是現在它們全部被凝固在此地。

安斯艾爾收攏蝠翼,降落在地,塞羅斯與利維正在死鬥。深淵之劍黑光吞吐,從那吞吐不定的光芒中,安斯艾爾甚至感受到了魔界意識的渺茫痕跡,就在那劍上。

利維見到安斯艾爾到來,心知自己大勢已去。在他意誌動搖之際,體內的怪物趁隙而上,身體的怪物化越發嚴重。他一邊與塞羅斯交手,一邊防備安斯艾爾會突然切入戰局,安斯艾爾卻並沒有插手的打算。

“無論如何,我也是魔界意識承認的魔王。”

他傲然抬頭,在兩魔王交戰的當下,他的插手無疑是對塞羅斯的侮辱。所以看著明顯狀態不對的塞羅斯,他儘管憂心如焚,還是強忍住了,隻是衣袖中的手慢慢握成拳。

“我有足夠的資格,作為見證者。”

不知為何,利維的心卻微微一鬆。他想,他明明該繼續自己一以貫之的陰謀論思路,猜疑安斯艾爾會在中途偷襲他,或者使用什麼肮臟的手段。可是看著安斯艾爾沉靜的神情,利維忽然不那麼想了。

他知曉自己落於下風,知曉自己勝算渺茫,可是在白發魔王的注視下,他反倒甩脫了長久以來的諸多想法與顧慮,毫不吝惜地使用著會損傷他寶貴身體的十二光輪魔法,與魔王塞羅斯悍然對撞!

風雪呼嘯,在這魔王將死的時刻,魔界卻無哀歌。

舊王無德,新王當立。

魔界亙古如此。

南域魔王宮之中,身披花斑皮毛的美麗猛獸正凝望著高處的王座。角落裡,魔王之子伊維恩戰栗不已。他是被一路拖行到此處的,不知為何,西迪沒有第一時間殺死他,而是留著他的性命,並把他帶來了這裡。

伊維恩恐懼猛獸,猛獸卻看著那至高王座,獸瞳之中沒有情緒,隻倒映著當初在貧民窟中垃圾山之頂發下的誓言。

【總有一天,我會爬到高高的位置上!】

【給每個人都發飯吃!】

* * *

利維敗了。

他踉蹌倒地,雪塵將他蒙住,他還想動,身體卻行將潰散。在他對麵,塞羅斯終於也單膝跪倒,以劍拄地,契約的反噬和剛才同時對戰怪物與利維的消耗並不是玩鬨。魔王垂眸,接著又抬起,他想讓自己顯得更強大一些,因為安斯艾爾還在這裡。

不過很快他就覺得,也許他沒有必要顯得很強大。

——因為安斯艾爾跑過來抱住了他。

一個抱抱!!!

安斯艾爾就發現,塞羅斯立刻就嬌弱起來,頭“哐”的一下靠在他肩膀上,死沉。

安斯艾爾:“……”

碰瓷的意圖未免過於明顯。

倒在地上的利維卻無人攙扶,他看著安斯艾爾跑向塞羅斯,解下`身上有鳶花暗紋的魔王披風蓋在對方身上,連每一個邊角都仔細地理好,關切之情難以言表。他忽然發覺,自己一生之中,似乎從未得到過這樣的真情。

他擁有許多妻妾、情婦,有男有女,無一不是漂亮溫順,討他喜歡;他也擁有眾多酒肉朋友,那些自稱與他同氣連枝的領主們,他們舉杯把盞時,場麵也總是熱鬨非凡。

然而現在……

沒有誰來。

利維又想起自己剛剛被領主們推舉為魔王的時候,他誌得意滿,得意洋洋,卻未嘗沒有躊躇滿誌,沒有雄心野望。可是那樣的日子猶如一場尚帶水汽的幻夢,妒忌的烈陽一出現,夢便被很快地蒸乾。

洞窟中的蛇,在其他生靈夙興夜寐時沉迷溫柔之鄉,發覺自己日漸想鈍,又不甘心地對地上的生靈顯露毒牙,非要將他們拉入比自己更深的地底。

他感到越來越寒冷,思緒卻越飄越遠,仿佛回到了三魔王會盟的當日。三魔王舉杯,魔界意誌發出鳴響——

那時,他還是王。

用最後的意誌,曾經的魔王嘶啞地開口。

“安斯艾爾……”

“你明明是個天使……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會當魔王?”

白發的魔王與黑發的魔王依偎著,回眸看他,那眼神之中不帶任何憎恨與憐憫,隻是平靜地看著他,是屬於天使的、有琉璃質感的眼神。

“就像小鳥會經營自己的巢一樣,我隻不過是在經營自己的家。”

他答道。

“利維,南域不是你的家嗎?”

嗬——

倒地的魔王瞳孔已經縮成了針尖大小,他從未將南域看成他的家,南域於是也如此回報他。他的手開始捶地,在錯誤的道路走到儘頭之後,他含混地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安斯艾爾……”

“你又是怎麼……這麼多年……”

“偽裝成惡魔而不露餡的……”

安斯艾爾聽到這個問題,可算來了精神,反正利維已經要死了,四周都被三魔王的力量輻射,無人監視。他索性抬手,在塞羅斯似要阻止的驚恐眼神中,把自己頭上的犄角發箍摘了下來。

“就這樣。”

魔王摘下了他的小犄角。

利維大受震撼,不知為何還十分驚恐,終於撲地死去。塞羅斯單手掩麵,輕聲咳著,他不能想象利維在生命的儘頭究竟受到了多麼強烈的衝擊,但是他得提醒安斯艾爾。

“他死了,他身體裡的怪物……”

怪物要獲得主宰權了。

說時遲那時快,利維體內已經活轉的怪物榨取了魔王身上最後的營養,尖嘯著將身體一分為三,要繼續攻擊。不料安斯艾爾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三箭從天而降,將這些怪物徹底轟殺。

四周重新安靜下來。

“不用擔心。”安斯艾爾很得意,“早就準備好了。”

他也隻會在塞羅斯麵前這樣,其他時候,他當然是謙遜而穩重的魔王。

塞羅斯低低地笑了,語氣中不掩甜蜜。

“安斯艾爾,你比你的金箭還快。”●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安斯艾爾頓時挑眉。

“我是為了誰啊?”他跟塞羅斯頭抵頭,不滿地輕輕撞了撞,“你這家夥的性格我可太明白了,一定是利維拿關於我的什麼事情來威脅你,對不對?”

天使眨動眼睫,眼底是暈散開的夕陽色。

“下次,你一定要告訴我,因為我會很擔心你。”

魔王墨藍的豎瞳頓時開始閃閃發光,他實在為這個直球心滿意足,戰天使的直球真是太棒了,或者是,是安斯艾爾的直球太棒了,畢竟天使可不是什麼坦率的種族。

……隻有安斯艾爾。

“剛才,我又聽到了那些低語,又產生了當初在裂隙前的幻象。”

他喃喃說道,沒握劍的手抬起,撫摸著安斯艾爾的脊背、腰側和白發,眼中露出了一點笑意。

“但是,那些幻象這一次完全沒有動搖我。”

“因為這時與那時不同,我已經切實地擁抱過,撫摸過……體會過真正的觸?感之後,又怎麼會被幻象所蒙蔽。”

“隻是……”他巧妙地停頓一下,“有個幻象,我差點被蠱惑。”

安斯艾爾頓時心一提。

“什麼?”

他話音未落,柔和的觸?感就覆在了他的唇上,帶著一點雪與血的氣息,從齒關一直到舌尖。

風雪之中,西域的魔王身披印有鳶花暗紋的披風,與他交換親%e5%90%bb。

“這樣一來……”

“下次肯定不會被蠱惑了。”

* * *

兩位魔王在雪地裡磨蹭了一會兒,才準備動身離開。塞羅斯的傷勢需要調養一段時間,不過現在已經可以移動,離開之前,他還把身上的鳶花披風解下來,重新給安斯艾爾披上。

“還你文具。”

“快穿上,冷。”

安斯艾爾:“……”

當場表演一個大怒!

走的時候,安斯艾爾回頭。他隻見利維的一隻手還留在風雪之中,隨著魔王的死去與怪物的消失,這隻手已經在漸漸消散,卻仍然保持一個虛握的姿勢,並不是想要抓住什麼或索取什麼,而是像舉起一隻酒杯。

三魔王會盟的場景猶在眼前,安斯艾爾閉了閉眼,他不再留戀地回頭,攙扶著塞羅斯起飛。魔王的披風交織在一處,天鵝暗紋與鳶花暗紋重疊又浮現,因為帶人,安斯艾爾更用力的拍打著蝠翼,塞羅斯在旁邊給他劃劃水。

鵝的翅膀都沒什麼力氣,那麼一定是鵝出了問題。

安斯艾爾堅定地想,並決定回到第七深淵陣線的營地中之後,就把塞羅斯按在帳篷裡休息,順便逼問一下,打個利維和怪物而已,怎麼就能把自己打成這樣?

塞羅斯視線遊移,思考該怎麼把自己硬是吃下契約反噬的事情瞞下來。

從利維口中說出的安斯艾爾的天使身份,與其他渠道爆出的天使身份完全不同,前者是最有力度的,也是最為致命的。正是出於此種考慮,他才會做此決定。

輕輕拍著翅膀劃著水,塞羅斯留意到安斯艾爾方才的回頭,指尖微動。

風雪中的大地上,雪塵開始聚在那隻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