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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開魔界之門,烏利爾。”

銀發藍眸的執政官輕聲卻堅定地說道。

“除了安斯艾爾,這個金鳥原本的主人,誰都救不了祂。”

所以,他決定前往魔界。

誠然,遞交書函是最正式的做法,可是那需要時間,他擔心小金鳥會因此錯過最佳時機。所以他打算讓烏利爾這邊遞交著書函,自己則親身前往魔界,先找到安斯艾爾,拯救小金鳥。

數千年了,天界與魔界一直相看兩生厭,除了曾經存在過的偶爾外交,幾乎沒有天使再進入過魔界。魔界對天使而言,意味著敵視、恐怖與危險。但是沙利亞也想到他調查出的那些過往,那些安斯艾爾的過往。

前往魔界之時,安斯艾爾又懷著何種心情呢?

* * *

主位天使逃回了自己的密室。

宮殿之中留下的痕跡,他已經竭儘全力掩飾過,應當沒有留下紕漏。但是他必須早點治好傷勢,因為執政官必然知曉潛入宮殿之事,甚至會在整個天界展開排查。

就算如此,主位天使依舊不後悔自己潛入的決定,隻是後悔為什麼當時不下手重一些。明明一切條件都具備,當初若是死死捏住那隻金鳥,直到祂被徹底侵蝕無法反抗就好了。

為了儘快好轉,主位天使砸碎了許多懸浮於光柱之中的容器。這些容器還很新,裡麵的他的同胞也是新的,非常可惜,但已經沒有其他辦法。

他大口大口將那些容器中的肉色液體灌入自己口中,這一刻,完全遺忘了自己標榜的天使的高貴無暇,暴露出屬於怪物的貪婪嘴臉。

剛剛替他做事回來的太子因他這副神態皺了皺眉,隻見同族正在被兄弟咀嚼著,有一些順著嘴角流淌到地上,又被急躁的步伐踐踏至粉碎。但是太子什麼都沒有說,他也沒有說的資格,隻是平靜地站在一邊。

吃下眾多同族後,主位天使的傷勢已經漸漸痊愈,變得從容起來。他的大腦開始急速轉動,等完全恢複之後,他還要去重新驗證一下不在場證明,必須完美證明自己在這個時刻,不會出現在至上之天的宮殿中才行。

而就在此時,一扇已經不怎麼使用的魔界之門忽然啟動,門口的太子甚至看不清那道金光究竟是什麼,就聽到兄弟的哀嚎聲。

——他被一支金箭紮穿了!

主位天使再一次身受重傷,太子的心卻開始猛烈跳動。一時之間,這具身體的情緒,他自己的情緒,在狹小的軀殼之內碰撞混雜……他認出了那支金箭屬於何人。

安斯艾爾。

戰天使安斯艾爾。

他又來了,像幽靈或者鬼魅一樣,向他們這些入侵者射出金箭。沒有怪物能躲避他的輝光,安斯艾爾的存在,好像本身就是為了覆亡他們的整個入侵計劃。

令太子想不到的是,他的兄弟,再次傷重的主位天使也瞳孔收縮,顫唞著吐出一個名字。

“金箭……”

“安斯……艾爾……”

* * *

兩位魔王離開第七深淵,正在邊界線上依依不舍地分彆。臨彆之際,塞羅斯輕輕抵了一下安斯艾爾的前額。

“我保證,很快就會來見你。”

“可以每天接我的通訊嗎?”

安斯艾爾失笑,這可真是分彆的時刻裡,最可愛的請求。

他登上夢魘拉的車,不死鳥菲尼正在車裡呼呼大睡,聽到安斯艾爾上車的動靜,頓時睜開眼。

“陛下與塞羅斯陛下,談了好久哦。”

安斯艾爾捏著他毛絨絨的小翅膀,心裡想著將來有一天,要讓塞羅斯變成鵝來給他捏。

尚且不知情的菲尼:“???”

總感覺頭上正冒出一種綠光!

車子緩緩前行,安斯艾爾處理政務之餘,從窗口看到了遠方天邊蔓延而來的雨雲。浮花深淵上孕育著眾多生命,雨水自然是必不可少的,這個季節更是時常有暴雨。車子雖然外圍有魔法隔絕,到底會有些許雨水沾染,不死鳥性屬火焰,他記得菲尼不喜歡弄濕羽毛。

“菲尼,為我傳個令吧。”魔王放下車簾,輕聲說道,“回城之後,我會先去試驗街道那邊,跟那裡的煉金術師們稍作討論,暫時不回魔王宮。”

他有意讓菲尼先回去,不必被弄濕羽毛。

不死鳥深知陛下的體貼,撒嬌地蹭了蹭他的手,接著展翅飛起,飛往魔王宮的方向。

夢魘識路,繼續平緩地拉著車子前行,走到半路,果然下起了暴雨。魔法屏障自動升起遮擋雨水,雨聲裡,安斯艾爾繼續處理政務。忽然,他眉心微皺,叫停了夢魘的車子,挑開車簾向外看——

大雨之中,有人影正在等候,居然是一名雪翼的天使。也許是趕路太急,天使滿身雨水,狼狽不堪,望見安斯艾爾的車駕,那雙暗淡的蒼藍眼瞳中,這才迸發出強烈的亮光來。

他感應到了車中隻有安斯艾爾一個人。

雨聲轟鳴,安斯艾爾下了車,平靜地注視著他。

“越過魔王,擅入魔界。”

“天界的執政官,我想,你需要給我一個理由。”

天使嘴唇顫唞,他抬起幾乎要哭了的眼睛,手中捧著一路被好好保護的自己的光圈,裡麵盛著受傷的小金鳥。

這一刻,他拋下了所有尊嚴與高傲,隻餘卑微的祈求。

“求你,安斯艾爾……”

“祂要死了。”

第164章

大雨仍在降落。

魔王坐在車中,隻挑起了簾,靜靜注視執政官。他白發鬆鬆垂落肩頭,衣飾一絲不苟,與狼狽不堪的執政官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隻聽他輕輕開口。

“那麼,天界願意支付什麼代價呢?”

自然是不惜一切代價!

沙利亞腦中剛剛掠過這個想法,忽然之間,他看到了安斯艾爾的神情。那神情帶著審視與考量,冰冷鋒利,是屬於魔王的神情。

那不是出自“安斯艾爾”之口的詢問,而是出自魔王之口的詢問。若是他一口答應下所有條件,不僅是對自己的侮辱,還是對天界的侮辱。

他是執政官,他代表著——

天界。

銀發蒼藍眼瞳的天使陷入深思,接著,他抬起眼眸,直視車中犄角嶙峋的魔王。

“我不會說‘不惜一切代價’那種傻話,那隻會換來你對我與天界的看輕。”

天使的神情莊嚴決絕。

“金鳥對天界意義重大,東域魔王,您的條件是什麼?”

短暫的沉默之後,沙利亞聽到靴底踏上車轅的聲音,輕輕的幾步聲響湮沒在大雨之中,這幾聲之後,魔王走下夢魘拉的車,來到他麵前。

白發夕陽色豎瞳的魔王終於向他露出了緩和的神情。

“既然要談條件,之後,我會把你從通訊黑名單裡放出來。”

“條件我這裡有基礎的幾項,具體細節可以之後商討。”

安斯艾爾變得前所未有的可以溝通,讓沙利亞有些受寵若驚。他知道自己做對了,他做了執政官應當做的事情,也將安斯艾爾作為魔王而非同伴看待……儘管這令他心痛難忍。

“我要天界開放,不再縮在自己的烏龜殼子裡,並且,給予魔界東域最優先貿易權。”

“天界也應以最快速度處理內部的威脅,建立三界同盟,徹底解決遭受入侵一事。”

“最後,縱使幫助治療金鳥,我依舊……”

“永不為天使之王。”

魔王稍加停頓,神色微冷。

“以上這些,已經是我的底線。若是連這些都做不到,不止金鳥會被我扣留在魔界作為人質處理,假以時日,天界是否還是天使的天界,尚不可知。”$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沙利亞注視著安斯艾爾傲慢的夕陽色豎瞳,閉了閉眼。

“好。之後,我會委派專員,與魔界進行除最後一條外其他條件的對接。”

“……至於最後一個條件,我記下了。”

他的轉變令安斯艾爾覺得尚可,他很討厭同一戰線上的隊友給自己拖後腿,現在看來,天界似乎還是能救一救的。於是安斯艾爾的神情大為緩和,甚至問起了天界內鬼的事情。

“魔界向怪物倒戈的惡魔,已經確定是魔王利維,天界方麵,是否已經有了人選。”

“有。”沙利亞表示肯定,見安斯艾爾微微點頭,心中不由得更加酸楚。

他不知該如何告訴安斯艾爾,他正沿著當年安斯艾爾在天界被迫害的整個軌跡,追查內鬼的行蹤。每個環節都可能有有內鬼的存在,每個環節都在被惡意向前推進,這才有了現如今這可笑的情況。

——天界的執政官,成了魔王。

沙利亞將自己的光圈遞向安斯艾爾,裡麵盛著奄奄一息的金鳥。安斯艾爾在接過光圈之前停頓了一下,抬眸注視沙利亞。

“我記得,光圈對天使極其重要,是美德的象征。”

他不確定這掰下來的光圈是不是像惡魔的犄角一樣,不能隨意觸碰,他一向是個沒什麼常識的人。

對此,沙利亞隻是自嘲地笑了笑。

“你隨意接過即可,把它當成一個普通的物件。光圈確實是美德的象征,可是我與天界無德在先,象征美德的光圈就不過是個發光的擺設。”

該驚醒了,執政官虛懸高天之夢。

他們已經錯失了太多。

接過光圈的魔王重新登車,覆蓋四周的結界解除,夢魘拉的車緩緩向前。天使留在原地,他沒有為自己遮擋雨水,這仿佛是一種懲罰,他於冰冷之中目送魔王的車駕緩緩離開。

夢魘拉的車前進數米後,忽然又停下,沙利亞看著安斯艾爾重新下車,隔著一些距離,平靜詢問道。

“天界的執政官,我還有一件事情,想問問你。”

“三百多年前,你是否收到過來自鎮星天純色牢獄之中,那上百封的前線戰況分析?”

沙利亞呼吸一滯,短暫愣怔之後,他搖頭。

“沒有。”

“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收到過來自鎮星天的書函。”

安斯艾爾頓時閉合夕陽色豎瞳。

……原來如此。

那無數個寒冷而孤寂的日子裡,他被關押在鎮星天的牢獄中,沒能保住同伴、僅剩自己歸來的苦痛與懊悔折磨著他,他一邊覺得羞愧,一邊覺得悲傷。

但是,他從不是在絕境之中沉淪的人,就算罪孽滿身,他也總有能夠做到的事情。

【給我紙和筆。】

他對看守牢獄的天使要求道,搖撼著牢獄的鐵柵,瞳眸仍有火光。

【給我——紙和筆!】

罪人也有書寫的權力,他在牢獄之中書寫在戰場上的那些經曆,他發現的所有疑點,他記錄的怪物模樣。短發及耳的戰天使並不知道,數道牆之隔,日冕之瞳尚未張開的愈天使向守衛跪倒,苦苦哀求想見他一麵。

他同樣不知道,遠在行星書閣,書閣管理者的茶涼了又添,一邊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