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頁(1 / 1)

他帶來了太過強烈的衝擊。

心中蔓延而起的悲意,讓黑天鵝委屈地向未來伴侶彎下脖頸。

嘎嗚!

“我的母親……先代魔王後……”

“回來了。”

* * *

深藍天鵝旗於道路兩側招展,號角聲響起,緩步而來的貴婦人蝠翼垂在身後,排場十足,姿態傲慢。

得知對方回來的消息,王師亞斯塔祿已經氣憤得拒不相見,連夜收拾包袱跑去東域跟最近認識的研究夥伴阿蒙作伴。塞羅斯並沒有阻止,他自己出於禮節迎接。

先代魔王後手中綴著細巧蕾絲邊的折扇一合,她斜斜睨著自己的兒子,她總能從這個兒子身上,看到她不願見到的先代魔王的影子。好在這個兒子還是聽話的,禮節足夠,可以拿捏。

她卻沒想到,塞羅斯所有的舉動都隻是出自禮節。先代魔王後被安排覲見魔王陛下,王座上的魔王居高臨下,態度冷淡,讓她氣得手都在發抖。

“一千年了,母親。”

魔王冷淡道。

“看來您終於解禁了。”

在魔界各域的體係之中,魔王後都是有資格乾政的。先代魔王後奧菲,在曾經的一係列舉動後,被先王勒令一千年不得踏入盧斯特城,隻能在邊境的宮殿中生活。先王後的生活其實沒有被克扣,依舊優渥豐裕,隻是對於她而言,這些都不過是失敗者的恥辱。

儘管站在低處,先代魔王後依舊高傲地冷笑道。

“再不回來,坐視你把整個西域弄得一團糟嗎?”

她緩緩踱步,本想走上台階,卻被兩側忠誠無比的衛士逼退,頓時惱恨不已,連帶也口不擇言起來。

“塞羅斯·阿斯蒙蒂斯,我雖身在囹圄,卻也聽聞了你最近的一係列行為。”

“勞民傷財向第七深淵發兵也就罷了,現在居然在攻打南域?你父親遺留下的基業,被你這麼消耗下去,遲早會殆儘的。”

王座上的魔王依舊麵無表情,隻有在對方談到父親時,神色中浮現些許痛楚。

他的語氣變得冰冷。

“唯獨你,母親,你不配談論父親。”

“我大權獨攬一千餘年,母親,你以為還能動搖我嗎?”

在對方惱怒之時,他更加冷淡地繼續說下去。

“不要逼我圈禁你,你對父親所做的一切,我都清楚地記得。”

塞羅斯實在不欲與對方多談,心中也羨慕早早離開的王師。宰相納貝裡士站在他身側,擔憂地望了一眼陛下離開的身影,對陛下肩上的銀翅龍使了個眼色。

銀翅龍也很為難,陛下真的很難哄開心,除非有上次那樣的一整盒點心。

先代魔王後見他離開,憤恨不已,在他身後高叫。

“塞羅斯·阿斯蒙蒂斯!!!”

沒用的……

呼喊也好,憎恨也好,他早已過了會被這種情緒動搖的年紀。

現在,他是冰冷無情的、端坐於霜結王座上逾千年的魔王。

不……

也許不是全然冰冷。

他還有好多東西,可以將自己從這種覺得難過的情緒中拯救,那株被施加了魔法於是得以常開的土豆花,那些紙折的小青蛙,那根偷偷珍藏的雪白的羽毛,以及從某處地底掘出來的閃亮光圈……

他有很多東西,可以保證自己不沉下去。

他不會像父親一樣。

可是大概是身後的聲音過於刺耳,魔王回過頭,墨藍豎瞳冷酷。

“不用吼叫了,母親。”

“能對你無條件讓步的人,已經不在了。”

他說完,繼續大步走開,隻留先代魔王後愣在原地,一時出神。

* * *

塞羅斯實在不願與先代魔王後共處一座城堡之中,那會讓他想到父親。所以他處理完所有事,安排好一切後手,就打算按照與安斯艾爾的約定前往第七深淵的戰線。

後手主要是為了防備母親,她的野心與能力不成正比,猶如稚兒手端一口熱油之鍋,稍不留意就會釀成禍患。他暫時還不想跟對方起衝突,那可能導致域內惡魔領主發難,在他對南域動兵的當下,不可貿然行事。

塞羅斯趕路趕得很急,抵達第七深淵時已經是深夜。這個時間,安斯艾爾一定已經休息了,也不知道對方到沒到這裡,他並不想用通訊吵醒對方,打算先在這裡的營地中住下。

忽然,臨近第七深淵之際,塞羅斯忽然看到黑暗的前線上正亮著一朵白亮的光。第七深淵魔素混雜,夜晚濃霧彌漫,與外界有隔絕,所以他也是靠近此處,才見到了燈光。

燈光發生自一座高聳的燈塔,燈塔樣式簡潔,顯然也是快速搭建而成。燈光在燈塔之頂閃耀,為抗擊零星怪物的惡魔戰士們指出回營地的方向,僅僅是這樣一朵光,就能帶來極大的治愈。

這搭建燈塔的手筆……

那雙本已暗淡的墨藍豎瞳,突然重新明亮起來。魔王直接躍出馬車,驚得也被燈光吸引走神的駕車惡魔急忙勒住拉車的夢魘。銀翅龍本想跟著魔王一起走,沒跟上,反在車窗附近摔了個嘴啃窗。

銀翅龍呸呸吐出幾口木屑,望著陛下風馳電掣衝向燈塔的背影,雖然沒能跟上,可是帶尾鰭的尾巴已經開始左右晃動起來。

真好。

真好嗷!

塞羅斯靠近了燈塔,四周無人,應當是被特彆遣退了。白亮的燈光並非孤零零的一朵,原來還有好多細碎的小彩燈在燈塔附近閃爍,細細的燈串在風中飄蕩,有如彩虹碎星。

安斯艾爾爬在燈塔上,毫無魔王儀態,正在努力跟這些不聽話的小燈串搏鬥,似乎是在……纏一個數字?

他感知到塞羅斯的靠近,露出被嚇了一跳的表情。

“你怎麼……你怎麼來的這麼早!”

他連語序都有些混亂起來,夾雜著懊惱、後悔,細聽還有點捶%e8%83%b8頓足的意味。

“我算的是你明天才會過來,而且明天才是……太早了!”

他手下的數字已經成型了,看到那個數字,塞羅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他幾乎不能相信,這樣的好運氣會落在自己頭頂。

與父親不同的……

命運。

儘管計劃出現了失誤,可是安斯艾爾向來百折不撓。既然驚喜已經宣告失敗,那不如就現在,就他彩排燈光的當下!

他從燈塔上一躍而下落地,好像有些緊張,掩飾般看天看地,然後輕輕咳了一下。

“本來其實明天才是的,但……”

“我們不是在人界待過嗎?對人類來說,每一年都十分寶貴,就算我們是長壽的種族,也應該學著像人類一樣,視每一年為彌足珍貴。”

“上一次,是你主動同我慶祝的,所以這一次……”

他解釋著自己的意圖,甚至有點孩子氣地搖頭晃腦。

踱著的步一停,安斯艾爾轉過頭來,飄搖燈火之中,天使向魔王露出粲然笑容。

“塞羅斯。”

“二百五十一周年紀念日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鵝鵝:嘎的大哭!

第161章

為了這個大打出手二百五十一周年紀念日,安斯艾爾甚至還在他們去年喝過石榴汁的前線酒吧中,提前清空了場地,遣退人員,塞羅斯踏入的時候,到處還七零八落地掛著一些小彩燈。

“本來應該是明天……”安斯艾爾還是十分耿耿於懷,“所以很多準備都沒有做好,今天的燈光也隻是彩排,應該更好的。”

墨藍豎瞳的魔王聽著他碎碎地不甘心著,眼瞳之中染了些許笑意。

還能更好啊。

這已經是最好了。

所有惡魔都被遣退了,包括那位影魔調酒師。他們前來第七深淵依舊是有事務在身,所以還是不能飲酒,正好像去年一樣,喝點石榴汁。

安斯艾爾洗淨手,戴上專用的輕薄手套,拿起一塊方方正正的透明冰晶。他將冰晶握於手中,並沒有雕刻,而是直接升起火焰,以對火焰的精妙掌控,造出了一枚晶瑩剔透的冰球。

他將冰球放進塞羅斯的杯子裡,還很得意。不料魔王輕聲笑笑,也帶上手套,風馳電掣地在一小塊冰上鑿了十二隻姿態各異漫遊湖上的天鵝,輕輕放進安斯艾爾的杯子裡。

安斯艾爾:“……”

算他狠!

喝著石榴汁,欣賞著冰雕漸漸融化,明明沒有飲酒,兩人卻都有些微醺。安斯艾爾想起先前的通訊中,塞羅斯提到的“母親回來了”。顯然,這對塞羅斯而言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甚至積鬱於心。

他垂眸注視著杯中液體,語氣很輕柔。

“要談談嗎?我不會說話的。”

天使這個種族,在曾經的歲月之中,是最好的聆聽者,安斯艾爾從行星書閣的一些書籍中讀到過。

天使聆聽天神的聲音,聆聽彼此的聲音,聆聽人的聲音……他們曾是那樣的謙恭謹慎,神態溫柔。

塞羅斯沉默了一小會,他已經太久沒有觸碰過那段回憶了。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他微微苦笑,“父親和母親的事,曾一度是西域的汙點。”

阿斯蒙蒂斯家族代代深情,且代代居於魔王之位。他們總是與伴侶相處和諧,為此著有《摸魚學》來儘可能加長與伴侶相處的時間,但是……不是所有阿斯蒙蒂斯家族的魔王都這樣幸運的。

一次宴會上,剛登位不久的先代魔王,結識了驕橫的魔族少女,並迅速墜入愛河。然而魔族少女除了自己,誰都不在乎,她同樣不在乎魔王,答應對方懇切的求愛,隻是因為被魔王所愛,是魔界的無上光榮。

魔族少女享受著魔王的愛,同時利用魔王的權利,在自己的家族之中打壓異己。可惜,與她旺盛生長的野心不成正比的,是她的能力,統帥著家族,卻又無力統帥家族,甚至在西域造成了混亂。

魔王為此下了自罪書,這是他執政生涯中唯一的汙點,他還在不斷地為魔族少女收拾殘局,甚至與王師起了爭執。

“我大概能明白父親的想法。”墨藍豎瞳的魔王靜靜說道,“就算自己狼狽不堪,隻要對方還在施舍著一星半點的溫暖,就會像撲火的飛蛾一樣衝上去。”

魔王的種種努力和寬容,似乎終於打動了傲慢的魔族少女,他們舉行了盛大的婚禮。隻是沉浸於婚後甜蜜的魔王並不知曉,那受挫的自尊、狼狽的回憶,已經如一根根利刺紮在魔王後心中,這促使她報複般地製造汙點。

魔王任勞任怨地幫王後收尾,同時開始限製她的權力。權勢是雙刃之劍,他實在怕王後會被權力的鋒利所傷。

“母親卻並不認為這是在為她好,後來我才知道,當時已經有許多惡魔領主派來的弄臣在她耳邊進讒言。到了最後,她甚至憎恨起父親來,她想要權力,自認身負【傲慢】之罪,足以掌控西域。”

“惡魔領主的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