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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不必擔憂她。

回府後,自己卻愁了起來。她在廊下,從午時一直坐到黃昏,天邊的雲霞染紅了整個天際,不知何時,雲霞退去,逐漸暗下來的天邊竟湧起一陣烏雲。

雨滴驟降,帶來幾分蕭索之意。

她依然怔怔望著天際,她的丫鬟哎呦了一聲,“主子趕緊回屋吧,這鬼天氣,竟說變就變。”

李洺倩被丫鬟們拉回了屋,站在窗前,又望著雨幕盯了好一會兒。這一場秋雨,來得又急又迅猛,雨水“嘩啦啦”灑在地上,閃電劈下來時,露出一道慘白的微茫,院中的梧桐葉可憐巴巴垂著腦袋,其中一片梧桐葉,不堪重負,孤零零飄落在地上。

李洺倩隻覺得,此刻的她,就猶如這天地間的一片孤葉,孤助無依,哀愁如潮。

雨並未下太久,天徹底黑下來時,大雨已驟然停歇,鐘璃很喜歡雨天,她獨自靠在窗前的藤椅上,正邊聽雨聲,邊給寶寶做衣衫,燭火從燭台上傾斜而下,打在她柔軟的眉眼上,給她整個人都添了一絲母性的光輝。

前段時間,她一直在做裡衣,裡衣做好後,便是外衣,因為不清楚,肚子裡的是小男娃還是小女娃,她打算各做兩身。她女紅出色,穿針引線的動作,如行雲流水。

雨停時,她還有些遺憾。

秋月含笑勸道:“娘娘起來活動一下吧,快坐半個時辰了。”

鐘璃頷首,放下了手中的小衣袍,她的肚子如今已四個多月大,穿上衣服後,並不明顯,她舒展了一下筋骨,才斜靠在榻上。

最近裴邢要忙的事有許多,不僅秋闈得操心,南方暴雨,導致洪澇的事也得處理,這兩日他回來得時間也越來越晚,亥時,他又派了人過來,讓她早些歇息,勿要等他。

鐘璃怪不習慣的,她想了想,吩咐道:“秋月,你往禦膳房走一趟,讓禦膳房熬點軟糯的八寶粥,一會兒給皇上端去,就說是我讓人熬的,讓黃公公盯著他喝完。”

他胃不好,熬夜時,也沒有進食的習慣,鐘璃是怕他又胃疼,才多吩咐了一句,她若不吩咐,禦膳房就算備了食物,他也未必會吃。

秋月悄悄彎唇,“成,奴婢這就走一趟。”

她沒敢打趣自家主子,唯恐她臉皮薄,下次不再關心皇上。

果真,等禦膳房熬好八寶粥,端過去時,裴邢頭都沒抬,直接對黃公公道:“讓他們端走。”

黃公公卻已經接過粥端了進來,笑道:“這是皇後娘娘親自吩咐的,讓奴才務必盯著您喝完。”

裴邢聞言,才丟下奏折,嘴上說著麻煩,唇角卻揚了起來。一碗粥下肚,他的胃暖烘烘的,連枯燥的奏折,都覺得順眼許多。

晚上他歸來時,已臨近子時,鐘璃睡得並不踏實,他翻身上床的動作,儘管很輕,她還是醒了,“皇上可喝粥了?沒有胃疼吧?”

裴邢親了親她的額頭,“我一切都好,不必掛念,這麼晚了,快睡吧。”

鐘璃乖乖頷首,自覺窩到他懷中,尋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很快就睡著了,聽著少女平穩的呼吸,裴邢一顆心,軟成了一團,又在她額頭上落下一%e5%90%bb。

翌日清晨,天便放了晴,昨晚的雨下得雖大,因持續時間不久,地上並未積水,鐘璃用完早膳沒多久,就聽到小宮女進來稟告,說李洺倩遞了拜帖。

仔細算起來,鐘璃已經近兩個月不曾見到她了,心中自然想得慌,她連忙讓人回了信。

又過了半個時辰,李洺倩才姍姍來遲。

她一身淺藍色襦裙,包子臉瘦了許多,小臉隻有巴掌大,細長的柳葉眉也不自覺擰著,眉宇間添了一絲清愁,少了分明%e5%aa%9a勁兒,卻多了分儀靜體閒。

她進來後,就規規矩矩行了一禮,鐘璃原本沒跟她客套,因手頭上的小衣袍,還剩最後一點,便打算收完尾,再與她閒聊,大眼掃到她時,鐘璃有些吃驚,不明白短短兩個月,她怎地瘦了如此多。

她放下了手中的針線,起身站了起來,衝李洺倩道:“還行什麼禮?”

她說著便上前拉住了李洺倩的手臂,她確實瘦了,不僅臉上沒了肉,手臂上的肉也少了許多。

“怎麼瘦這麼多?”

李洺倩這才展顏一笑,“瘦點好啊,之前,我臉上一直肉乎乎的,總被當做孩子,哪怕嫁了人,也沒成長,如今一瘦,肉嘟嘟的感覺都沒了,成熟很多呢。”

鐘璃捏了捏她的手臂,有些心疼,她原本就很瘦,隻是臉上肉嘟嘟的,如今一瘦,身上那點肉徹底沒了。

鐘璃:“怎麼突然瘦了?”

李洺倩歎口氣,“也不是突然吧,這段時間,總沒胃口,尤其是夏季時,什麼都吃不下,最近已經好了許多。”

“讓大夫看過嗎?”

鐘璃自然清楚,李洺倩原本胃口很好,她跟孩子似的,喜好美食,每次瞧見她吃飯,都會由衷令人產生一股幸福感,當初在莊子上,跟她一起吃烤肉時,鐘璃都能多吃幾口。

李洺倩點頭,“還喝藥調理過,不是什麼大問題,有些脾胃不和,加上思慮過重。”

她性子開朗,有什麼事也從不往心裡去,思慮過重這四個字,令鐘璃更加吃驚了。她讓秋月和安漣等宮女退了下去,隨即才拉住李洺倩的手,“好端端的怎麼會思慮過重?發生了何事?”

李洺倩沒瞞她,笑容有些苦,“倒也沒發生什麼,因著老太太喜歡我,婆母待我也算和藹,不過還是會有壓力。”

安翼的母親,同樣出身世家,她能嫁入安國公府可見身份不一般,她出身婁府,府上曾出過兩位閣老,兩位皇後,曾顯赫一時。

她從小其實是被當皇後培養的,因她不想入宮,才嫁入了安國公府。她重規矩,才學也很出眾,骨子裡或多或少有些清高。

她更欣賞的是鄭菲淩這類手腕、才情樣樣拔尖的,李洺倩倒也不是不優秀,作為武安侯府的嫡女,琴棋書畫都打小學習,但每個人性子都不同,鄭菲淩穩重成熟,八麵玲瓏,她卻更率真活潑一些。

在婁氏眼中,她多少不夠穩重,婁氏雖略感遺憾,倒也不至於表現出來,畢竟,李洺倩是安老太太親自瞧中的孫媳婦。

剛成親時,李洺倩還曾試圖討好過婆母,曾挖空心思與她聊天,奈何兩人的喜好完全不一致,婆母喜歡作詩賞畫,李洺倩卻愛跟老太太討論吃喝玩樂。

每次與婆母相處時,李洺倩都如坐針氈,時間一久,她或多或少有些怵她。

上麵有一位這樣的婆婆,她多少有些壓力,尤其近來這個婆母,還時不時問一下她的肚子可有動靜。每次被她詢問時,李洺倩都有種被夫子考察功課的感覺,下意識挺%e8%83%b8收腹,每當對上她失望的眼眸時,她都滿是羞愧感。

李洺倩歎口氣,“婆母其實也不曾責怪我,她很有教養,就算我們倆聊不到一處,她也不曾給我立過規矩,也沒提往我房中塞人的事,是我自己心裡承受能力不行,都成親七個多月了,肚子還是沒有動靜,我都懷疑我身體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畢竟,安翼隻要待在府裡,都會去她房中,按理說早該懷上了。京城這麼多貴女,與她前後成親的,沒懷上的好像僅有一個,還是因為她夫君有兩位侍妾,每個月有一半的時間,會前往姨娘房中。

這麼一想,自己多少有些不爭氣,李洺倩唉聲歎氣的。

鐘璃有些好笑,“成親尚不足一年,懷不上多正常,怎麼就成了身體的問題?你彆多想。”

李洺倩歎氣道:“我也不想多想,心中卻總惦記著,小時候我不僅跟大哥學過鞭子,還時常衝冷水澡,我不會是有些宮寒,所以難以受孕吧?”

鐘璃之前就體寒,每次來月事都疼得厲害,喝藥調理過後,身體好了許多,如今來月事,也沒再痛經,她思忖了一下,道:“我讓太醫幫你把把脈吧?”

李洺倩前兩個月,就想看看大夫,又怕老太太和婆母等人會得到消息,她臉皮有些薄,不想讓他們知曉此事,才遲遲沒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李洺倩眼睛都亮了一些,趕忙點頭,“好,那臣婦就謝過娘娘了。”

鐘璃失笑搖頭。

太醫為李洺倩仔細診治了一番,得出的結論是,她的身體再健康不過,太醫隻讓她順其自然,勿要憂思。

李洺倩連連追問了幾句,確實沒有宮寒,不孕的毛病,才鬆口氣,鬆口氣的同時,她卻又有些沮喪,若是有問題,還能喝藥調理一下,如今健健康康的,反倒為難人。

她又不由歎口氣。

鐘璃有些哭笑不得,“沒問題不是好事嗎?怎麼還愁眉苦臉的?”

李洺倩遲疑道:“你說,不會是世子爺有什麼問題吧?”

鐘璃被她逗笑了。

她神色卻很認真,“既然不是我的問題,說不準就是他的問題,你說,我該怎麼讓他瞧瞧大夫。”

遠在刑部的安翼卻打了個噴嚏,身上無端一冷。

鐘璃實在有些哭笑不得,“等成親三年,還懷不上,你再讓他看大夫不遲,現在你若敢這麼說,他一準兒惱羞成怒,你真不必著急,才成親七八個月而已,又不是已經兩三年了。”

李洺倩苦著小臉道:“我也不想著急啊,這不是上麵有三個等著抱曾孫和孫子的長輩嗎?就怕再等下去,我若還懷不上,婆母會著急,她若是往世子房中塞人,到時頭疼的還是我。”

鐘璃也被大臣們催過,是以能理解她的感受,世道就是如此,女子成親後,麵臨的壓力不容小覷。她們的存在,就好似是為了傳宗接代,沒有子嗣,就是不行。

鐘璃勸道:“你儘量放寬心,剛剛太醫不也說了,如果能保持愉悅的心情,說不準很快就懷上了。”

李洺倩頷首,跟她聊一聊,心情好了許多,前段時間,天氣實在太熱,她又最怕熱,要不然早來了。

將李洺倩送走後,鐘璃猶然覺得好笑,好笑的同時,心中卻又湧起一股子悲哀來,隻覺得這世道對女子太過不公,李洺倩本是個無憂無慮的性子,成親後,都被迫成長了起來,隻是膝下無子,就褪去了天真。

像她這樣的女子,自然不在少數。她甚至在想,她若是皇帝,就下一道聖旨,讓男子不得納妾,膝下無子的,三十五歲後方可納妾。若有一道這樣的聖旨,出嫁後,女子定能踏實許多。

這個念頭,自然隻能想想,若是說了,隻怕旁人都會覺得她大逆不道。

裴邢過來用午膳時,率先聽到的便是她唉聲歎氣的聲音,他順勢在她跟前坐了下來,圈住了她纖細的肩頭,“怎麼了?”

鐘璃順從地靠在了他肩上,隻說了一半,“就是納悶,憑什麼你們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卻這般可憐,膝下無子的還要被休棄,對女子太不公平了。”

裴邢自然也清楚,這世道對女子來說,有多不易,條條框框將女子束縛在其中,他沒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