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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遠離京城,裴邢登基的消息,原本並未引起尋常百姓的關注,畢竟,不論誰當皇帝,日子不照樣過?隻要戰火彆燒到他們身上就行,唯有韃靼侵犯的消息傳過來時,引起了他們的大肆議論,這會兒薛神醫被問斬的消息再次引發了他們的不滿。

不滿的自然不止江淮兩地的百姓們,大臣們同樣不滿,薛神醫的名號如此響亮,大臣們哪舍得他被殺,得知裴邢要將其斬首時,大臣們就聯袂上奏,懇請他收回成命。

裴邢根本沒理,大臣們在朝堂上足足跪了兩個時辰,裴邢依然不為所動,沒幾人知曉事情的真相,見他不聽勸諫,他一意孤行,肆意妄為的形象一度深入民心。

第二日無需上朝,數位大臣卻再次覲見,說來說去,依舊是薛神醫的事,讓裴邢慎重行事,他若真斬了薛神醫,說不準會引起公憤,他的名聲也好不到哪兒去。

裴邢眉宇間滿是不耐煩,冷聲道:“不服氣的,就吱聲,可陪薛神醫一道被問斬。”

大臣們頓時噤若寒蟬。

見他們總算安靜了,裴邢緊蹙的眉,才舒展開來,隨後就讓侍衛,將他們轟出了皇宮。

大臣們氣得心肝肺都是疼的,隻覺得顏麵受損。

先帝尚在時,雖無政績,對他們這些老臣,卻再恭敬不過,時常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姿態,他們的意見,他也願意傾聽,到了裴邢這兒,皇宮真真是成了他的一言堂,氣得老臣們忍不住破口大罵!隻覺得江山交到他手中,早晚玩完!

裴邢依舊我行我素,甚至讓人將消息以最快速度傳了出去,所以,遠離會稽的鐘璃,才能第一時間得知消息。

鐘璃一路上隻覺渾渾噩噩,連承兒都瞧出了她的不對,小家夥依偎到她懷中,蹭了蹭她瓷白的臉頰,小手摟住了她,“姐姐不舒服嗎?”

對上他擔憂的小臉時,鐘璃才壓下滿腹顧忌和憂慮,她回抱了他一下,笑道:“沒有,姐姐就是坐船坐久了,有些累。”

承兒坐在了她身側,特意坐直了小身體,拍了拍自己的雙腿,“姐姐躺下休息會兒。”

他累時,鐘璃都是讓他趴在她膝蓋上睡一覺,小家夥有樣學樣,鐘璃彎了彎唇,心中都輕鬆了些,“一會兒就到家了,回去再睡。”

承兒還蠻失望,乖乖點了下腦袋,“好吧。”

他不自覺嘟了嘟小嘴,小模樣可可愛愛的,鐘璃圈住了他小小的肩頭,將人往懷裡摟了摟,“咱們過兩日就回京好不好?”

承兒咦了一聲,眼睛亮晶晶的,“是要回去看張媽媽和祖母嗎?”

鐘璃一時不知該如何說,半晌才頷首,“會見他們的。”

馬車一路南行,車輪滾滾向前,發出一陣不大不小的噪音,不知不覺就到了新府邸。

承兒等人也有些累了,用完膳,便歇息去了。

清楚主子肯定想沐浴一番,秋月便吩咐丫鬟燒了水,鐘璃這一次泡得格外久,室內水霧氤氳,將她嫩白的小臉蒸得粉嫩嫩的,雪白的脖頸,也透著一層粉。

秋月幫她擦過背,自然清楚,她這身雪肌有多柔軟細膩,她根本不敢多瞧,每當水要涼時,會自覺給她加水。

等鐘璃沐浴好,秋月伺候著她穿上了裡衣,這件裡衣,是上等的蜀錦製成,入手綿軟細膩,質量再好不過。

直到伺候她穿好衣服,秋月才小聲問了一句,“主子,後日當真要回京嗎?”

秋月自然清楚,她多向往自由,薛神醫被斬的事,若真是三爺布下的局,主子此番回京,不啻於羊入虎口,哪裡還能逃出來……

鐘璃眼眸輕動,粉嫩嬌軟的唇,不自覺抿了一下,“回去。”

若是不回,他當真斬了薛神醫,該如何是好?鐘璃不能賭,也不敢賭,薛神醫是承兒唯一的希望,若能治好承兒,母親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鐘璃已經沒有精力,去猜裴邢的心思。

不管等待她的是何等報複,她既算計了他,就隻能承受他的怒火與懲罰,承兒也是他的侄子,隻要她肯回京,看在老太太的麵子上,他應該會讓薛神醫為他診治。

鐘璃不想她們擔心,露出一抹笑,安撫道:“出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與其在外漂泊不定,還不如回京。時辰不早了,你們快下去歇息吧,休息個兩日咱們再啟程。”

秋月沒再多說什麼。

時間一寸寸流逝著,路上,薛神醫一臉麻木,他被暗衛帶著趕了許久的路,顛得骨頭都要散架了,身邊還足足跟了十個頂尖高手,簡直插翅難飛,想逃走不啻於癡人說夢。

這些暗衛,也不知是不是鐵打的身子,一路上風餐露宿,客棧都不住,隻悶頭帶著他趕路。

來到溪邊時,為了喂馬兒喝水,暗衛們才停下歇息了片刻。

他們席地而坐,根本沒有將薛神醫放下來的意思,薛神醫一個大活人,就這麼被綁在馬背上,喝水吃飯,都需要人喂,他多少有些心累,苦口婆心道:“兄弟,你們好歹透漏一下,是誰想讓我治病吧?你們的主子是誰?”

暗衛們悶頭啃餅,根本不理他,薛神醫原本還以為他們是群亡命之徒,如今朝夕相處了一個月,對他們幾個的性情多少有幾分了解。

他嘟嘟囔囔抱怨了幾句。

暗衛啃完餅,才走到他跟前,喂他吃東西,說實話,這些暗衛吃得都是粗糧,喂給他的卻都是做工精細的糕點、包子一類,得知他愛飲酒時,水囊裡也給他灌了不少酒,伺候得還挺周道。

見他們不肯搭理自己,薛神醫忍不住發了發牢騷,“不需要你們喂,一群大老粗,你們給我鬆綁,我自己喝酒。”

暗衛依舊沒理。

見他唉聲歎氣的,其中一個年齡小點的忍不住開口道:“你醫術了得,肯定擅長用毒,我們老大是怕你逃走,才不給你鬆綁,主子說了,你狡猾得很,得讓我們看好你!”

這一個月,也就這位十幾歲的少年,會偶爾搭理他一下,薛神醫嗤道:“依我看他才狡猾得很,一路上將我這麼綁過來,也不怕我到了京城,不肯幫忙醫治。”

少年被淩三淡淡掃了一眼,他瞬間有些慫,安靜地縮到了一邊,薛神醫沒好氣地瞪了淩三一眼。

直到入了京城,薛神醫才總算鬆口氣,他本以為又是哪個貴人,得了什麼罕見病症,誰料,暗衛竟是一路將他押進了皇宮,入了皇宮,壓根沒人召見他,也沒讓他治病的意思。

他都有些懷疑,剛登基的這位皇帝,是不是有些怕死,才在沒病的情況下,將他大張旗鼓綁了過來。

這兩日,裴邢都在忙政務。

秦興那邊還算順利,到了北境後,就借東風燒了韃靼的營地。他這一仗,打得十分漂亮,在不損失人手的情況下,不僅揚了國威,還打了個韃靼措手不及,各小國得到這消息後,蠢蠢欲動的心思都被滅了下去。

大臣們沒了擔憂後,又開始搞事,好幾位大臣都有心將女兒嫁給裴邢,今日,在朝堂上,也不知是誰先起的頭,提起了他和鐘璃的親事,說鐘璃身份低下,不堪為國母,話裡話外都在逼裴邢將這樁親事就此作罷。

裴邢聽到這話時,漆黑的眉眼間滿是戾氣,若非不想造殺孽,他一準兒將這些人拖出去砍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裴邢低垂著眉眼,居高臨下審視著他們,輕蔑道:“她不堪為國母,誰堪?”

他聲音雖淡,眉眼間的殺意卻一閃而過,膽子小的都已經閉了嘴,有的大臣卻沒眼色,甚至以為,在眾大臣的施壓下,他肯定會娶個名門貴女,妥協是早晚的事,畢竟皇上成親,與尋常百姓可不同,立後乃國事。

李大人便站了出來,他是禮部侍郎,家中也有好女,當然,這個時候,他不可能提自家女兒,他拱了拱手,提起了頂頭上級的女兒,道:“依臣之見,趙大人的嫡長女,出身高貴,又蕙質蘭心,棋琴書畫樣樣精通,比起鐘姑娘,自然是她堪當國母。”

裴邢漆黑深邃的眸底,閃過一抹諷刺,他玩味地看向了禮部尚書,懶洋洋問道:“趙大人覺得呢?”

他這話問得還算和藹,也聽不出動怒的意思,趙大人並不希望自家女兒蹚這趟渾水,他笑道:“小女性情頑劣,哪裡堪當國母,京城這麼多貴女,隨便一個姑娘,都比小女出色,依臣之見,還有更合適的人選。”

裴邢覺得他還算識趣,隻略微頷首,他淡淡掃過文武百官,聲音慵懶中又透著一絲冷清,“哪位大人有合適的人選,今日不若都說出來,朕沒有耐心,也隻允許你們提這麼一次,說吧,讓朕聽聽,都是哪位姑娘堪當國母,是否真有合適人選。”

他這麼一說,好幾位大臣都精神了起來,最後報出了六位貴女,這六位貴女皆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天之驕女,她們的父兄也都盼著她們入宮,這會兒他們心中皆有些激動,甚至以為,皇後之位,會從這六人中誕生。

這六位姑娘,有閣老的孫女,有侯爺之女,尚書之女,任何一個身份都不低,其中也包括趙秋婷。

趙秋婷本就對裴邢有意,當初得知,鄭菲淩與裴邢相看時,還擠兌過鄭菲淩,如今裴邢成了皇帝,趙秋婷自然也想入宮。說起來,她這般年齡,遲遲不肯定親,就是不甘心嫁給旁人。

就在這幾位大臣天真地以為,裴邢要六選一時,卻聽到他打了個響指,下一刻,就聽他吩咐道:“讓錦衣衛將這幾位貴女的信息遞上來。”

聞言,大臣們便有了不好的預感。

錦衣衛很快就走了進來,遞上了六個名冊,裴邢一一打開,念了起來,“秦尚書的孫女,秦大姑娘,確實出身高貴,十二歲時就仗著嫡姐身份,刁難庶妹,隻因其妹得了父親的賞賜,自己沒有,就讓庶妹在大雪中跪了一宿,險些令其高燒不退,丟掉小命,這等為了爭寵,膽敢謀害親妹的女子,若當了皇後,會不會仗著身份,陷害其他妃嬪?”

他話音落下後,秦尚書和秦老爺子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兩人都抖著身體,羞愧地跪了下來。

不等他們說話,裴邢繼續道:“趙閣老的孫女,趙秋婷十五歲時,縱馬上街,踩死一個小孩,花筆銀子就買了他的命,這等性情跋扈,目無法紀的姑娘,若當了皇後,豈不令天下人嗤笑?”

趙閣老同樣腿一軟跪了下來,哭道:“皇上,這事臣不知情,臣若知曉……”

裴邢豎起食指,噓了一聲,他的眼神實在太冷,趙閣老不由住了嘴,裴邢繼續念道:“英國公府的二姑娘,十四歲那年……”

不等他說完,英國公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皇上啊,臣女尚且年幼,性子天真魯莽,同樣不堪為國母。”

他怕皇上當眾念出二女兒的醜聞,她向來驕傲,若是醜事被揭,日後還如何做人?萬一一抹脖子,不肯活了,讓他如何是好?

見他識趣,皇上也沒咄咄逼人,“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