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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下如此罪惡,他身為父親,理該擔責,是他太蠢,這些年,因為接受不了鐘氏的離世,一直渾渾噩噩,沒能擔起為父的責任,才縱使他們害了鐘璃。

玄清眼眸微動,他沉默不語,隻靜靜望著鎮北侯,想到他是顧知雅的親生父親,他隱約明白了,鎮北侯為何如此,他本該順著鎮北侯的話點頭。

鎮北侯若肯站出來認罪,顧知雅也會安然無恙,他的妹妹,也會平安無事,可不管怎麼勸說自己,他都沒能開口,隻沉默看著鎮北侯。

鎮北侯啞聲道:“難不成你想供出你的主子?除了配合我,你彆無他法。”

玄清終究還是點了頭,就在鎮北侯鬆口氣時,柴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了,一道火紅色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廊下,四角掛著五彩流蘇的福字宮燈,散發著耀眼的光芒,燈光下,裴邢那張臉顯得異常俊美,他似笑非笑倚在門上,眼角微微勾起,玩世不恭地打量著鎮北侯。

他拍了拍手,腔調拖得有些長,“哦,大哥還真有奉獻精神,你這是打算替那蠢貨頂罪?”

鎮北侯沒料到他會出現,最初的愕然退去後,眸中的情緒又壓了下來,裴邢是錦衣衛指揮使,遍地都是他的眼線,就算他知道真相,也不是多令人震驚的事。

鎮北侯神情有些疲倦,半晌才道:“你不必勸我,我心意已決。”

裴邢站著沒動,他腳下的影子,被燈火拉得很長,“如果我說,承兒之所以出事也是她做的,你也要堅持為她頂罪?”

鎮北侯一時有些愕然,“什麼?”

裴邢轉身離開時,丟下了一句,“你還有兩日時間思考,若真想做蠢事,且看看值不值。”

鎮北侯手指輕顫,閉上眼睛時,眸底都溼潤了一些,這一刻,他像是被人壓彎了脊背,身形都岣嶁了起來,一下子,就露出了老態。

他甚至不敢去問鐘氏的死,是否也是她所為?

他在原地站了許久,久到雙腿麻木,腦子也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甚至沒去想裴邢為何說,他有兩日時間思考。

若非清楚鎮北侯一旦出事,老太太一準兒能暈死過去,裴邢也懶得跑來提點他,他轉身回了幽風堂。

與之前相比,幽風堂並沒有太大變化,一如既往的冷清,他頭一次覺得這裡有些過於安靜。

其實早在他及冠後,他住在幽風堂的次數便減少許多,以往,一個月也就三成的時間宿在幽風堂,他實在太忙,很多時候,忙到深夜時,都是就近宿在外宅。自打認識鐘璃後,摘星閣反倒成了他的長居之所。

他對摘星閣自然也不太滿意。

他隱約猜到了鐘璃的打算,這麼上心的幫她,也是希望她能搬走,去摘星閣尋她時,旁的不提,單是沐浴,都相當不便。

好在奶娘那邊的調查有了突破性進展,他們兩日內能趕回京城,這件事,總算臨近了尾聲。

鐘璃的人緊趕慢趕,終究是帶著證據回到了鎮北侯府。

得知奶娘的事,確實是顧知雅所為後,鐘璃便帶著他們去了前院。不止奶娘的丈夫,仵作等人被帶了過來,她甚至將顧知晴險些杖斃的那個丫鬟,輕雁也帶了過來。

鎮北侯瞧見她帶著這些人過來時,心中就不自覺一沉,隱約明白了裴邢的意思。

他眼神複雜地望著鐘璃,一時又是羞愧,又是自責,見她沒有直接報官,他心中說不出什麼感受,命人去莊子上請了顧知雅。

鐘璃神情微頓,道:“將顧霖一並帶來吧,今日將所有的事都了結一下。”

少女神情疏離,提起顧霖時,眸中的厭煩遮都遮不住。

鎮北侯又想起了顧知雅曾說的下藥一事。他囁嚅著,唇動了又動,那聲道歉卻沒能說出來,對一個小姑娘來說,被下藥時,該有多絕望,他根本無法想象。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又哪裡能彌補她所承受的傷害?

這兩日,鎮北侯甚至沒有去上值,他總會想起鐘氏臨走前的囑咐,他終究還是辜負了她。

裴邢也施施然走了過來,他衝秦興使了個眼色,讓他也帶人去了莊子上。這是怕顧知雅見狀不對,欲要逃走。

顧知雅等了兩日,見鎮北侯府遲遲沒傳來消息,她總算鬆口氣,就在她以為父親已私下處理掉玄清時,鎮北侯府卻突然來了人,一行人來勢洶洶。

瞧見顧知雅,秦興拱了拱手,“世子妃,三爺和鎮北侯有請,請您和大少爺,隨我們走一趟吧。”

秦興麵容沉靜,臉上雖帶著笑,態度卻不容拒絕。

顧知雅擰了擰眉,不等她反應過來,秦興身邊的人,竟是直接闖入了內室,將顧霖從床上架了下來。被人從床上架起來時,他便掙紮了起來,這些人才不管他的意願,徑直將他架了出去。

顧知雅怒火中燒,“你們究竟在做什麼?”

她話音落下後,她身後的奴仆都衝了出來,擋在了顧知雅身前。

秦興身後的護衛,都拔出了刀,明晃晃的刀刃,在陽光下泛著幽光,顧知雅的人都不自覺後退了一步,麵上也露出一抹膽怯。

秦興又拱了拱手,“屬下也隻是奉命行事,世子妃還是儘快上馬車吧,莫要耽誤了時間。”

他是裴邢的左膀右臂,為裴邢處理過不少事,身上的氣勢非常人能及。饒是顧知雅都不敢拿他怎樣,她冷冷攥住了帕子,怕秦興來硬的,顧知雅終究還是上了馬車。

她也不知為何,眼皮一直跳個不停,顧霖也被架上了馬車,他虛弱地靠在車窗上,看了姐姐一眼,終究什麼也沒說,他實在沒力氣開口,他對生活已失去了任何興趣,若非怕疼,他隻怕已經自儘了。

顧知雅的眼睛不受控製地落在了顧霖身上,總覺得今日他的病情好似緩解了許多,前麵四五天,他每日都隻吊著一口氣,好似下一刻就會徹底閉上眼睛。

今日卻清醒許多,雖虛弱,意識卻很清醒,不再一直顫唞,也不再癡癡呆呆的。

顧知雅心中咯噔了一下。已經意識到顧霖的病情之所以會加重,可能並沒有那麼簡單。若非他的病情突然惡化,她早離開了京城。

顧知雅咬緊了唇,腦海中不由跳出一個身影。

肯定是鐘璃,一定是她做了什麼。

顧知雅勉強穩住了心神,章嬤嬤同樣被人捉了起來,她卻沒有乘坐馬車的好運,直接被人丟到了馬背上,腦袋朝下那種丟,她險些嚇得魂飛魄散,一路上嗓子都喊啞了,卻沒人放她下來,她一老把骨頭險些被折騰死。

鐘璃靜坐在一側,耐心等待著他們的到來,估摸著時間差不多時,她才對鎮北侯道:“將二爺、二太太和顧知晴一並請來吧。”

鎮北侯並不清楚,她為何要請二房的人,出於直覺,他本能地嗅出了一點不對,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他卻無法拒絕她的要求,他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讓人將他們請了過來。

二太太和顧知晴率先到的,她們不知道鎮北侯為何要喊她們過來,見裴邢、鐘璃皆在,兩人不由怔了一下。

二爺隨後才到,他不像鎮北侯身材魁梧,長得很是儒雅俊秀,瞧見室內有不少人時,唇邊溢出一抹溫和的笑,“大哥喊了這麼多人,是有什麼好事不成?”

鎮北侯沒答,二爺掃了眾人一眼,這才發現室內的氛圍怪怪的,除了裴邢懶洋洋坐在一旁,其他人的神情都透著一絲說不出的肅穆。

二太太神情也很嚴肅,時不時瞄顧知晴一眼,總覺得是這丫頭又闖了什麼禍,剛剛她還試圖詢問發生了何事,鎮北侯卻隻回了一句,“再等等。”

她與夫君交換了一個眼神,皆沉默了下來,就在這時,秦興等人總算回了府,顧知雅和顧霖都被帶了過來。

顧霖不僅脖頸上有膿包,臉頰上也有幾塊,瞧著怪瘮人的,顧知晴掃見後,隻覺得%e8%83%b8口一陣翻滾,她連忙捂住了嘴巴,才沒吐出來。

顧霖掃到她的神情後,眸中閃過一抹狠厲。-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顧知雅掃了一眼室內的眾人,目光落在了玄清身上,瞧見他時,顧知雅一顆心徹底沉了下來。

玄清被五花大綁著,身邊還站著兩個護衛,他抬頭時,恰好對上顧知雅的視線,他沒吭聲,沉默垂下了腦袋。

顧知雅這才掃了鎮北侯和裴邢一眼,冷笑道:“不知父親和三叔將我喊來所謂何事?”

直到被點名後,裴邢才勾了勾唇,“今日這出戲,沒你還真唱不下去,不若,你自己坦白一下,這些年,你都做過哪些混賬事?”

裴邢這話一出,大家的目光,都不自覺落在了顧知雅身上。

顧知雅神情微冷,“我不明白三叔什麼意思?”

裴邢敲了敲書案,直截了當道:“裝傻可就沒意思了,買刺客刺殺鐘璃就不必說了,說點你沒對你爹承認的錯誤,不若就先從顧承的事說起吧。”

鐘璃沒料到,他會直接幫她出頭,她微微抿了抿唇,這些話,由裴邢來質問,自然比她更有威懾力,鐘璃便也沒吱聲。

顧知雅心尖微顫,“我不懂三叔什麼意思?”

“不懂?那你就解釋一下為何要刺殺顧承的奶娘,為何顧承的丫鬟死前見過你的人。”

顧知雅這才不動聲色地看向室內另外幾個陌生人,其中一個男子,哭道:“就是她身邊的嬤嬤買通的我,讓我聯絡的土匪,打劫的奶娘,又給奶娘喂了毒藥。”

章嬤嬤腿一軟,跪了下來,她臉上滿是慌張,雖在拚命搖頭,男人的指認還是嚇到了她。

顧知雅還想分辨什麼,鎮北侯卻一把將手邊的茶杯丟到了她身上,“人證物證皆在,你還有何可狡辯的?難道這一切都是章嬤嬤做的,與你無關?”

顧知雅深吸了一口氣,才道:“不曾做過,就是不曾做過,你們非要給我扣這麼一頂帽子,我也沒辦法。”

鎮北侯冷聲道:“成,既是這老奴做的,就將這老奴拖下去,直接杖斃。”

章嬤嬤徹底慌了心神,“世子妃,您不能這麼對待奴婢啊!奴婢一切都是為了您!”

顧知雅狠狠瞪了她一眼,想讓她冷靜些,這個時候,隻要章嬤嬤咬死了不認,未必沒有一絲生機。

然而,章嬤嬤卻嚇破了膽,她這個年齡,最畏懼的便是生死。在見識過顧知雅的狠心後,她對顧知雅基本不敢抱什麼希望了。

見鎮北侯的人,已經將她拖到了院中,直接按在了板凳上,顧知雅仍舊沒有為她求饒的意思。

她哭得涕淚橫流,“老奴什麼都肯招,隻要侯爺肯饒老奴一命,老奴也是被逼無奈啊!”

聽到她這話,顧知雅身軀微微一顫,眸中閃過一絲絕望,她再次狠狠瞪向章嬤嬤。

章嬤嬤的眼淚,早就模糊了視線,已經瞧不見顧知雅的神情了,哭道:“世子妃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大少爺的世子之位,老奴也是被逼無奈啊,要不然老奴再喪心病狂,也